第一卷 大理風雲 67 酒醉迷心又似當年,老友齊聚話說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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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講完,要如何計較,先把這酒水喝完!”

    大山把酒舉過頭頂,眾人也都拿起碗來,倒似好友相逢一般。酒水飲盡,幾人把那碗摔在地上,碎渣彈起,差點劃到他人。

    “這幾位好像不太講究,學什麽不好,就好學這唬人本事?”

    那幾人氣勢有了,卻依舊無人膽敢上前一步。大山搖搖頭道,

    “哎,真是一輩不如一輩,要麽趁著人多,要麽耍些手段,哎,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大山伸手指向那幾人,笑道,

    “這樣,我這朋友剛學武不久,不怎麽會打架,你們要是想先練練,大可找他試試。可要先說好,打痛了可不要哭鼻子!”

    那幾人一見大山便少了七八分膽氣,不過若是對上七子,隻怕也不會輸得太難看,至少在大家麵前先露了手,到後來向上邊也能有所交待。聽大山說完,幾人一齊站了出來,領頭那人紅麵長須,背著一柄長刀,大聲說道,

    “哼,小子不和天高地厚,就來嚐嚐爺爺的開山大刀!”

    大山一口酒水噴了出來,差點沒笑岔氣去。

    七子把隨身帶的棍子取出,迎了上去。那大刀有一尺寬六尺長,刀鋒擦得光亮無比,耍起來金光閃閃,威風八麵。七子不敢力戰,便隻在那人近處遊走。那刀太長,竟是奈何七子不得,這刀一舞,其餘人等不敢上前,竟也無人前來助戰。七子遊刃有餘,偶爾拍拍那人胸口,氣得那人哇哇大叫。刀太重,那人漸漸體力不支,刀法也越發淩亂。終於他停下身手,大口喘氣,卻被七子在屁股上踢了一腳,抱著那大刀踉蹌著撲倒在地。

    一人上前將他扶起,另有兩位白衣少年立在當前,麵容極為相似,都隻十四五歲年紀,各持一把輕劍,劍鋒斜刺向地麵,瀟灑非凡。那刀客大喊不要,這二人卻是毫不退縮,

    “我二人從小便一起習武,就是對敵千人也是要一起,可別怪我們欺負於你!”

    大山看這兩個小子乳臭未幹,應該是隨那大刀客一起來見世麵的,他哈哈笑出聲來,

    “厲害了,兩位少俠,不知是否與人動過手!”

    那兩人憋紅了臉,大山哈哈大笑起來,二人半晌方才回道,

    “馬上就能見分曉!”

    七子也是無奈,正想作罷,那兩人卻已揮劍平斬過來。兩劍配合默契,上下翻轉流動,竟是逼得七子連連後退。七子這才提起精神,不敢小瞧了這一對胞兄胞弟。這兩位畢竟年輕,氣力不足,加之又沒有實際打鬥經驗,如何能是七子的對手。七子緩過最初幾擊之後,形式便已急轉。少年手中輕劍被奪,匆匆下場去了。七子把劍歸還,二人卻是不好意思接手,遠遠的退到角落之中。

    “咱們這麽多人,還怕什麽?一起上,跟他們拚了!”人群之中有人大喊!

    小乙笑笑,回道,

    “那可正好,爺爺我可好長時間沒動過手了!”

    小乙搖搖頭看那酒碗,伸出一指指向那刀客,說道,

    “不對不對,可不能像你那樣說話。應該是你們的大哥哥,好久沒活動筋骨了!你們一起上,哥哥我又有何懼!”

    大山輕拍桌子,跳到上邊,隨手一甩,那衣袖水珠飛散開來,打在幾人臉上,竟是讓那幾人不敢上前。七子則擺好防禦姿勢,死死護在思思身前。思思看著大山七子,隻覺二人英雄無比,雖有敵人在前,卻是安心得很。

    大山看左側兩人有些動作,轉過身來,二人卻是緩緩抱頭蹲下,搖頭晃腦道,

    “哎呀不好,這酒裏有毒!”

    二人一喊,這酒館之內,所有人都逐漸有了反應,紛紛癱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站起。大山也覺奇怪,看著那掌櫃,掌櫃跑到前邊,疑惑的摸摸頭,

    “這……這……怎麽回事!”

    地上一人丟來一隻筷子,落在掌櫃身邊兩尺之處,

    “肯定是你這家夥下的毒,要把這功勞收歸自己!你這王八蛋,等老子好了,定要好好收拾你!”

    掌櫃的搖頭擺手道,慌道,

    “沒有啊沒有,絕計沒有的事!我這裏從來都是幹幹淨淨!絕對不會有!不會有!”

    又一人說來,

    “大家先別慌!那半麵人也喝了酒,嘿嘿,我們動不了,他也別想走!咱們誰喝得少,藥效到了便上去把他拿了,到時賞錢眾人平分,有誰反對?!”

    “我同意!”

    “我們也同意!”

    “我隻喝了半碗,一會就看我的!”

    “……”

    眾人身中迷藥,卻仍在商議這些無意義之事,七子哭笑不得,望向大山。大山哈哈大笑,把那桌上盤碗挪開,站了上去,

    “我剛給你們講了故事,你們又不好好聽,哎,怎麽這麽笨呢!我上次來這就被迷暈了!可這人啦,總不能老是掉同一溝裏吧!我可沒中毒!我確定我沒中哦!你們看!”

    大山站在桌上輕輕蹦躂,把屁股對向眾人,扭了起來。

    眾人雖知以自己實力絕計難以對付此人,不過也算見識過一番,若是再對上了手,還能在外邊吹噓一陣。可這結局,倒是大夥都沒有料到,竟然被藥迷倒,眼睜睜看他離去。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我明明看他喝下去的!難道隻有他酒沒被人下藥?!”

    眾人一聽,全都望向掌櫃的,掌櫃把手擺得似撥浪鼓一般,

    “沒有!沒有!大家的酒都是一樣的!一樣的!”

    大山坐在桌上笑道,

    “你們腦子都長在屁  眼上麽!這掌櫃在這多少年了,怎會用這手段!看他這膽小樣子,哈哈,給他十個膽子,隻怕也是不敢吧!”

    隻是片刻,眾人就都停歇下來,應該是藥力發作,再不知發生了何事。忽的,一女子聲音從裏間傳來,

    “嘿嘿,你這麽厲害呢!”

    說話之人是個中年女子,三十多歲年紀,轉眼便到了跟前。七子迎了上去,卻被大山伸手攔住,

    “阿果姐!”

    七子也是一驚,此人便是大山說的阿果了。這阿果,當年與大山一起來到此處,一齊被那迷藥藥倒。七子和思思終於見到了故事中的人物,那阿果如大山故事所說,依舊穿著那藍黑色長裙,腰間綁著寬大黑色腰帶,隻是全身沒了多餘首飾。二人慢慢挪到大山身邊,看這兩人如何說話。

    “嘿嘿,你這小子故事講得一套一套,你和童陸小子待久了,也變得油腔滑調!你怎麽把姐姐我說成這般,我可是最疼你們的好吧!”

    那阿果抻手想去捏大山,大山側身躲過,落在凳子之上。

    “哈哈,姐姐果然是瀟灑,說回就回,鄉裏也是完全變了樣!”

    阿果挺起胸脯,狂顫幾下,笑道,

    “那是自然,這江南小院獨有魅力呀,在院中種些果蔬,自給自足,雖是清貧,過得也是相當不錯哎。”

    大山笑笑,又道,

    “阿果姐,孩子挺好的吧!”

    “托你的福,還行還行!倆孩子都算聽話,一切都回歸了吧。走過這麽多地方,偶爾還是會想念的,畢竟經曆了這許多事情。可是,娃娃一哭鬧,就什麽心情也沒了。”

    大山看看這酒館其餘人等,沒有一絲動靜。他看著阿果,輕聲問道,

    “那孩子他爹?”

    “嘿嘿,你也見過的!”

    大山笑笑,

    “還真是那小阿布啊!他不是個小啞巴麽!當年躲在蘆葦之中拉屎的情形,我可是記憶猶新呀!”

    阿果呸了一口,端起酒來一下喝掉半碗,她看著七子和思思一臉的疑惑,大聲說來,

    “他的故事基本都對,不過把我也說得太笨了!哈哈!他才是個大笨蛋呢!這阿布啊,確實是個小啞巴,從小便被人欺負,也隻有我總護著他,一來二去,他就變得極為粘我了。人們都說他傻,可我知道不是的,他雖開不了口,卻極是心靈手巧,我那船兒就是他親自做的,是鄉裏最好的船!我們那風俗,若是一個女孩看上了某個男孩,便將腰帶送於那人。若是男子也有意,便可上門與她交好。那日,阿布追上我們,送了他的腰帶給我。我當時那叫一個心酸呀,差點就走不成了!後來四處遊走了數年,這條腰帶也始終戴在身邊,從來不曾離去。哎,沒想到,我還是厭倦這外麵的世界,回到最初的地方。”

    阿果停頓了一下,摟摟額前長發,慢慢說來,

    “我趕了數月的路,累得死去活來。到家那日,遠遠的就看到了阿布,就在他送我腰帶的地方。我一看到他就哭坐在地,他飛奔過來,傻傻的衝我笑,雙手不停比劃,又從懷中取了一塊魚幹,那魚幹還帶著他身上的熱度,好吃極了!”

    阿果滿眼都是幸福,七子思思也為她而高興。

    “後來我也問過阿布,他說每日正午之前,都會去那裏等我!這一等可就是好些年!我常常會幻想當年他站在山口等我的情景,又是幸福又是心疼!我們家阿布,隻是不會講話,其它呀,都是最好的!嘿嘿,給他生了兩個崽子,他別提多開心了!”

    “姐姐可真幸福呀!”思思聽了,也是羨慕得緊,難得開口問話。

    阿果捏她小臉,笑著回道,

    “這麽俊的小妹妹!嗯,倒是和這黑小子有些夫妻相哈!”

    思思羞紅了臉,低下頭來不敢再說。

    阿果大笑出聲,又轉向大山,說道,

    “本來也想給你迷倒的,可擔心你還有對頭,這酒啊才臨時讓小笛子換掉。”

    那掌櫃走了過來,

    “小乙哥!你還記得我麽!”

    大山拍他腦門,笑道,

    “嘿嘿,這麽多年,你真沒太多變化,我一進門便認出你來了!”

    七子一見這三人,心中盤算了一下,說道,

    “若我猜得不錯,這位掌櫃便是當年的小夥計了!”

    阿果眨眨雙眼看著七子思思,

    “你這兩個小夥伴怎麽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大山指著七子思思回道,

    “七子、思思,與我同路。對了阿果姐,你如何知曉我等行跡呢?”

    阿果指著大山鼻尖,噴道,

    “除了你,誰還這麽肆無忌憚到我家拿東西!”

    大山手一攤,

    “隻有你這一家門大打開,怪我囉!”

    阿果收了手來,

    “其實並不知曉是你,隻是巧合得很,我剛從外回來,遇上了‘瓜哥’,說是道上尋一奇人,戴著半麵麵具,武藝極高,當然賞金也是極高,他四處打聽,怎麽都覺得是你。我真是一夜一夜睡不著覺,又聽瓜哥說你們從大理過了麗水鎮,我便想著你可能會走當年路線,於是回家做些準備。怎料剛一回來便發現有魚幹被偷了去。我這個氣啊!心想這家夥果真來了,到了家中也不坐上一坐,竟然一點麵子也不給。於是我趕緊過來,看能不能追上,好好教訓他一下。聽小笛子說沒見到你人,我也就放心了。嘿嘿,等了幾日才把你們等來,哼!你們走得也真夠慢的。若是再過兩日,隻怕也是見不到我了。哈哈,你們看這許多人,可沒有一個中用的,我迷倒了他們不是怕他們傷了你,而是怕你把人打傷了,那小笛子的生意可就做不了了!”

    大山咳嗽一聲,笑道,

    “阿果姐姐想得周到!要是小笛子沒有認出我來,給我也喂了藥!那我不也成了一條死屍任人擺布了!”

    “哈哈!要死你早死了!又怎會死在此處!來,給姐姐說說經過,這麽刺激的事!那人真是你殺的?如何做的!是一刀斃命麽!”

    阿果雙手在空中比劃,似個小孩一般。大山隻顧喝酒,示意七子來說這事,七子講起來,就慢了許多,把阿果急得團團轉。小笛子聽得卻是直冒冷汗,阿果則是越聽越來勁,恨不得再跟大山一起來上一回!

    “你們也真夠能幹的,竟然搞死那般人物!姐姐我真是佩服的很!不過就像你說的,對這大理國民來說,這可能是更好的選擇!不過你那給小鬆子的一劍是不是多餘了些!白讓他多受這許多苦!”

    大山輕輕搖頭,

    “這是給他皇帝老子的說法吧!不然又如何堵這天下之口,又如何讓小鬆子安穩繼位!”

    阿果思索片刻才道,

    “原來如此!你現在心思倒是和陸陸一般!對了,怎麽白青陸陸沒有跟你一起?”

    大山臉色灰暗,單眼迷離,

    “不知道,想不起來了!”

    阿果看他神色,也不好再問些什麽。

    那小笛子看他這般,隻好找些話題來問,

    “小乙哥,我姐她們,過得還好麽?我們可好長時間沒聯係了!”

    大山拍拍他,回道,

    “你姐現在跟侄子們住在草海鎮,我們過來倒是沒能見上,不過想來也不會太差!年紀不小了,偶爾還是去看看她。對了,這酒館不會還隻你一人吧!”

    阿果笑笑插嘴道,

    “誰像你樣!人家小笛子早就成家了,我怕這些人傷到孩子,便讓他夫人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去了。嘿嘿,這些人也真是夠可以的!我看這大多數都是來看熱鬧的,這小酒館就這點大,哪能容下這許多人!聽小笛子說已換了好幾波了!不過還有個問題,這消息是如何散布出去的!”

    大山笑笑,

    “大理城中接觸了不少人,也露過很多次臉,這皇城腳下,總還是有些有心人吧!不想沾得一身騷,便想用這江湖勢力將我除去,這皇上做的是越來越有水平了!”

    阿果點點頭,

    “不過呀,他可高看了這些窩囊廢!”

    小笛子知她說的不假,可還是擔心會惹上事來,

    “阿果姐,你把這些人全迷倒,不會惹上麻煩吧!”

    阿果一條腿抬到凳子之上,拍著胸脯。

    “就這些人,哪能有這個膽子!要敢來我家裏,不給他們打得斷子絕孫!”

    小乙看她年紀也不小了,胸前兩塊卻是越發飽滿,這一拍不要緊,雙峰又是狂顫起來,思思見了也是臉紅,

    “阿果姐,你還是這般!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起來,小笛子將酒滿上,舉杯同飲。吃喝一陣,大山站起身來,

    “小笛子,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氣了!給弄些酒食裝上,我們這就走了。”

    小笛子有些不舍,

    “不如給找個地方住上一陣,待風頭過後再走也不遲!”

    “不了不了!今日隻怕又要打擾你這生意了!我們還有好多路要趕,也不想再多停留了。嗯,這酒,倒是可以多帶上一些!”

    “那行!”

    小笛子剛轉過身,又轉了回來,

    “我這還有幾匹馬,不如也一起帶上?”

    大山笑笑,

    “這就不用了,這山路騎馬也是費力,不如走路來得好使。我們這一路走來,遊山玩水,倒是極好。”

    “可這雨下了這麽久!”

    “小笛子,你果然是老了麽!這般囉嗦!”

    小笛子摸頭傻笑,這才轉身進去準備。

    “阿果姐,你也回去吧!這次可不是鬧著玩的!”

    阿果笑笑,

    “放心吧,我這就編好故事,把這群人如何大戰蒙麵怪俠,如何不小心被那奸人逃脫,各人如何忠義,如何奮勇,反正好生吹噓一番,想必他們在外麵也會這般說了!”

    小乙點點頭,

    “也是,這些人本就不是要來拿我的!最多圖個名聲吧!真正的高手隻怕沒這興趣來此處堵我!不過江山代有人才出,沒準什麽時候蹦出個小輩就把我給收拾了。”

    阿果大笑出聲,似鈴鐺一般清澈,

    “那我可要看看是誰有這大本事!我聽瓜哥講,這大理武林二十年了,都沒緩過勁來,看來當年那一戰確實是災難!”

    “不說這些了,阿果姐,有緣再會了!”

    大山指了指阿果身後,小笛子側身出來,抱了大塊牛肉和大袋酒水。大山上前接了過來,丟了些給七子拿上。

    “走了走了!安安心心,好好過日子吧!”

    大山向阿果和小笛子點了點頭,轉身便出了門。門外雨霧漸起,隻看得清數丈之外情景,小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片刻之後,那帽簷便已滴下水來。七子思思也向二人告別,快步跟上了大山。大山忽的停下腳步,眯眼看著那雨霧深處。七子來到他身邊,

    “大山哥,你這麽長時間沒見阿果姐,這剛說幾句就走了麽?”

    大山扶了扶麵具,笑笑,

    “能見上一麵就是不錯了!她如今嫁人生子,也算是有了個好結果。我們呢,在她們的世界中經過,就已是幸運至極,又何必再去奢求更多。有時想想,誰人都是他人生命中的匆匆過客,隻是有人似那星光,璀璨光華,有人則如黑夜,暗淡無色,恍然之中便已老死罷了。你跟我走這一路,定會遇到更多的人事,有的人敞亮,恨不得把自己剝開讓你看清,有人卻是封閉了自己,全然看不到一點內心。但是不論何人,都有自己的可愛之處,懂與不懂,又有何關係呢。七子,這一路,我希望你能放下一切,用真心去感受,像我當年一樣,不論何時何地,始終對這江湖充滿善意。”

    七子摸摸頭,苦笑道,

    “大山哥,你這番話,我不太懂唉!不過對這江湖充滿善意,我是明白的!我大仇得報,早已看開一切,你就放心吧!”

    大山看著前方迷霧,長長的舒了口氣,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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