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句詩用在現在這個情境上真是無比貼切。苗昱現在穿著祝清光的道具服，內心由衷地感歎。這身衣服就像是為他做的一般，在他身上從頭到腳都無比合身，從肩寬、衣袖到、後背到下擺，竟沒有一處不服帖。

    苗昱看著鏡子裏那個穿著古裝的自己，感覺如在夢中一般，一天之內驟然經曆了兩次變故，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旁邊的選角導演張力倒是興奮起來——終於又找到了第四個人選！

    導演對之前定的三個人不是特別滿意，覺得一個年齡偏大不符合人設，另外兩個長相和祝清光不太符。其實張力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因為要卡道具服這一關，任是他手眼通天，能找的人也被卡掉了許多，不得不降低要求。這次這個人是顏競找來的，張力本來以為是個關係戶，結果一看人家穿上戲服的效果，還是不得不佩服顏競的眼光。

    張力繞著苗昱上下左右看了無數次，再讓他做了幾個動作，心下十分滿意，向顏競點了點頭。顏競會意，把劇本遞給苗昱：“下周一八點到東城大廈試鏡，好好準備。”

    苗昱趕緊接過劇本，這個劇本比之前拿到的《天山劍錄》的劇本要重得多，顯然戲份台詞更多，但是給他的準備時間隻有四天。

    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能拿到這樣的機會，隻是準備時間短一點而已，放在兩周以前，苗昱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拿到《風雨江山》男五以上的任何角色。還有什麽可說的？拚了！

    “陛下，臣以為……”

    “你不必多言，朕意已決。”年輕的燕文帝負手道：“程雲昌罪不可赦，當誅。”

    他的語氣中帶著帝王對生命的無情和冷漠，字字堅定，但說出“誅”這個字時，背後的對手戲演員看不到，鏡頭的地方卻能看到他眼中晶瑩閃爍。

    《風雨江山》的導演施春皓兩眼爍爍地盯著這場戲。

    今天的試鏡葉淨之也來了，雖然他在圈內是各種意義上的大名鼎鼎，但是從施春皓本人和他打交道的經曆來說，葉淨之絕不是那種很難相處的演員。

    比如今天，為了試葉淨之的狀態，也為了試一下男二號和男一號之間對手戲的合拍程度，施春皓試著要求讓葉淨之配合來試鏡的演員搭戲。

    反複演一場戲是很浪費演員狀態的，何況是給其他人配戲，很多咖位不如葉淨之的二線演員都不會同意導演的這個要求，施春皓本來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葉淨之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但是，怎麽說呢，施春皓現在後悔了！

    葉淨之的確是很好，但是有點太好了，試鏡的演員接不住啊！

    施春皓捂住了頭，他覺得額角突突跳著疼。葉淨之本人應該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從第一個演到後半段開始就有意收斂，但是他收了，對方也接不住……

    他挑的這場戲是君臣對峙的戲。《風雨江山》裏，燕文帝是君，祝清光是臣。這兩人在曆史上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名的君臣相得的典範，燕文帝景辰少年時倉促登基，初上位時國家正逢內憂外患，內廷朝綱混亂，外有外虜壓境。

    燕文帝沒有被壓力打垮，他提拔了被燕厲帝殺死的舅舅家的小兒子祝清光，以鐵血手段迅速對內政的蠹蟲進行了清理，而後親征北方異族，大勝而歸。此後數十年，景辰和祝清光這對君臣進行了無數次配合，完成了多次殺人不見血的政治鬥爭和改革，使得國家吏治清明，百姓安居。雖然也有過意見相左的時候，但據史書記載，“君臣未曾相疑”。

    祝清光是燕文帝一生中最合拍的政治夥伴，根據曆史學家根據殘存的史料分析，君臣二人之所以能達成史上少見的“君臣不疑”，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二人有著共同的政治理想，所以祝清光的演員可以表現出臣對君的恭敬，但絕不能太過弱勢。因此施春皓挑試鏡戲的時候特地挑了一場君臣意見相左的對峙戲，這才能選出合適的演員。

    但是現在的問題在於，葉淨之本身演技就相對強勢，再加上扮演的又是上位者的角色，即便他有意收著演，這幾個試鏡的演員還是不同程度地表現出了氣場的畏縮。

    施春皓苦惱地捧住了大臉。

    現在在演的這個年紀比較大的略好一些，但是也沒能完全地展現出祝清光的情緒。事實上去年劇本來看，祝清光在離場時仍不讚同燕文帝的決定，但是這個演員表現得好像是祝清光被燕文帝說服了，這就讓施春皓感到一絲違和——還是被影響了，情緒表達不夠準確。

    下一個就是最後一個了，要還是不行那可怎麽辦喲。

    施春皓示意讓試鏡演員到一旁休息，那個演員也不是第一次試鏡了，聞言露出失望之色。

    葉淨之神情平靜，渾然不像連著幫配了三場戲的人，施春皓問他：“要休息一下嗎？”

    葉淨之搖了搖頭。

    施春皓心下有些感慨，能拿影帝的演員果然專業素養還是夠的，於是擺手道：“下一個！”

    苗昱甫一入場，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這次的試鏡和上次《天山劍錄》的試鏡不同，從他們到達現場開始，就已經知道了試鏡的片段內容，進去就直接開演。苗昱凝視著導演的動向，果然坐在中間的導演輕輕點頭，示意開始。

    燕文帝猛地轉身，將手中之物重重砸到地上：“荒唐！朕如此信任程家，沒想到程雲昌才是國庫真正的碩鼠!”

    他雖然臉龐極力維持著平靜，但額頭青筋突突直跳，肩背緊繃，胸膛起伏，顯然正處於盛怒之中。

    祝清光眼中也出現遺憾之色，但他並不畏懼盛怒中的皇帝，冷靜地指出：“陛下，臣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程太傅屍骨未寒，程雲昌從前也是您的心腹之臣，現在處置程雲昌，恐怕於您的威名不利……”

    隨著他的冷靜闡述，皇帝的濃眉漸漸聚起，冷冷地逼視祝清光：“你也要為程雲昌說話？”

    身為君王，生殺予奪的大權賦予了燕文帝極大的壓迫感，但是祝清光卻並未被他的強勢壓倒，深深稽首後，大膽地直視回去：“臣不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君臣對視，正如當年初識一般，雖然一人跪著，一人站著，卻有一種奇異的張力和劍拔弩張感，祝清光屏氣凝神，抿直嘴角，目光灼灼地看著皇帝。燕文帝見狀態度反而緩和了一些，冷哼一聲道：“你說說看。”

    祝清光肩背繃得筆直，額上也冒出細汗，顯然並不是不緊張，但是他的態度卻出乎意料地堅定，在燕文帝尖銳的目光中俯首道：“臣以為，程雲昌該殺，但不應該在此時殺。”

    “程家素有清名，在文臣中向來一呼百應，程老大人又曾是您的太傅。程太傅去世後，程雲昌已扶靈回鄉守孝。百善孝為先，陛下若在此時處置他，恐難以封住文臣悠悠之口……”

    年輕的皇帝陷入了思索，祝清光懇切地望著他，等待著他的答複。見皇帝

    “陛下，臣以為……”

    “你不必多言，朕意已決。”燕武帝顯然已經做了決定，負手道：“程家當族。”

    “族”字說出時，年輕的燕武帝目光出現了一絲茫然，仿佛回憶起了當年老師嚴厲而又不失慈愛的諄諄教誨，作為師兄的程雲昌從宮外偷偷給他捎來的一個糖人……時間過去，他們都變了。

    這段戲結束了，現場卻鴉雀無聲，直到施春皓回過神來，叫了一聲“卡！”，現場那種莫名的氣氛才被打破，逐漸開始有人說話。

    施春皓站了起來：“好，就是你了！”

    他心下大定，還好最後一個選角沒掉鏈子，這才是他心目中的祝清光！作為燕文帝的臣子，祝清光對帝王有著天然的臣服和忠誠；但是作為擁有著共同理想的政治夥伴，祝清光同樣敢於對燕文帝發表自己的意見。

    這裏麵的分寸其實很難把握，而燕文帝的演員葉淨之又演技強悍，對手戲演員稍不注意就會被葉淨之帶著走，在戲裏就會顯得過於弱勢，體現不出那種燕文帝和祝清光之間的那種張力。

    不可否認，苗昱的演技和台詞在葉淨之麵前都略顯青澀，但他對於祝清光對於燕文帝的態度把握得非常好！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飾演燕文帝的葉淨之的每一個情緒變化，無論從肢體語言上，還是從臉上的微表情上，都很好地做出了應對。

    雖然對於一向高標準嚴要求的施春皓來說 ，苗昱“演”的痕跡對來說還略顯明顯，但這都隻是表演習慣上的問題，在拍戲時可以慢慢改造，至少現在，苗昱接得住葉淨之的戲，並且演出了他想要的感覺，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目前來看，在試鏡的四個人裏麵，苗昱的外貌條件也是最出色的，雖然略有些偏年輕，但祝清光出場時年僅十七歲，不打算換演員的情況下，苗昱反而是最合適的人選。

    施春皓上上下下打量著苗昱，心裏越看越滿意。殊不知他看中的人選也在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總是擔心自己這個奇怪的能力掉鏈子，但這次卻是幫上大忙了！

    想到這裏，苗昱不禁將目光投向了對麵麵色沉靜的葉淨之，他發現自己不僅看不懂對麵那個人，連自己的能力都開始不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晚加班更晚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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