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GAME 18(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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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儷又做夢了。
夢裏她是一個剛跟父母看完歌劇的小孩子,走出劇院邁進暗巷就遭遇了搶劫,盡管父母已經配合地交出了身上所有財物,歹徒還是毫不留情地開了槍。
母親的珍珠項鏈散開墜落一地,她跪倒在父母身下蔓延開的血泊裏,絕望地看著凶手轉身離開。
醒過來之後艾儷還是停不住地抽泣,她抹掉臉上的眼淚,抽噎著起床洗漱。
太討厭了……
從很小的時候起艾儷就一直做著這樣的夢,最初還以為隻是單純的噩夢,直到某一天她夢見了身邊的人,當熟悉的同班同學像夢裏的自己一樣遭遇了車禍,當爺爺去世前說了和夢裏的自己一樣的話,一家人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所代入的人總是有著悲慘的未來,卻不知道夢裏的自己究竟是什麽身份,隻是以第一視角,經曆或麵臨了無數死亡。
所以她無法看到受害者的臉,所以連提醒他對危險進行規避都做不到,她寫了那多張便簽來記錄自己的夢境,就是希望能盡可能地改變未來,可是一年又一年便簽貼滿了整張牆壁,數量還是隻增不減。世界上的人有那麽多,恰巧能遇到夢中之人的概率有多麽小——除非這個人她認識。
她會竭盡全力去拯救那個人,將夢裏的每一處細節都牢記在腦海裏,分析事故的誘因,分析凶手的身份,最開始被當事人不甚在意地笑著略過,接著被罵烏鴉嘴、不吉利,再之後,她就變成了引來禍端的被詛咒的人。
牆上的便簽倒是被揭下了,未來卻沒有改變。
這樣的預知又有什麽意義?
父母禁止她再向外人描述自己的夢境,艾儷覺得很不服氣,明明她是在救人,為什麽他們不但不信,還要來指責是她的過失?
那段時間她開始跟父母鬧別扭,在孩子們中間的人緣也越來越差——他們都說,大人們不讓跟她玩——於是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壞,有一點不合心意的事情就要把整個家都掀了。父母都知道她委屈,也就由著她的性子,東西被砸了就用魔法複原,書本被撕了就用魔法複原,把鄰居家的男孩子揍得鼻青臉腫……也用魔法複原。
艾儷卻毫不領情,甚至認為這是身為巫師的父母對自己這個啞炮無聲的嫌棄,再加上父親拜托朋友對她進行的基因檢測也出了結果,她被判定為變種人——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為她的預知能力是潛在的巫師血統帶來的。
那可能是艾儷整個童年最灰暗的一段時間,她開始頻繁地做預知夢,那時她才小學三年級,甚至會混淆夢境與現實的界限,有好幾次都差點被夢中的死神帶走,然後掙紮著大哭著醒來。她變得敏感、猜疑,每天夜裏都不敢入睡,醒著的時候也不再大吵大鬧,日複一日愈加沉默寡言,甚至對自己的雙胞胎姐姐心生妒忌——她既有魔法天賦、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八歲那年的冬天,艾儷生了一場大病,高燒幾天昏迷不醒,等她恢複意識,自己已經躺在喜馬拉雅山腳的一所旅館的床鋪上,被激動的父親與姐姐緊緊抱住,嚎啕大哭。
後來母親告訴她,救了她的人是一位擁有強大魔法的巫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五百年來都保護著地球不被外星語種侵略,世人尊稱她為“古一”。
古一法師似乎是將艾儷精神與肉體的聯係轉變得稀薄了一些,之後她再做夢的時候便能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處於夢境,將他人的死亡與自我分開。這同時也導致她現實中的觸覺不再如以往靈敏,對疼痛、氣味的感覺都變得遲鈍。
但艾儷並不在意這些感官的退化,能夠與那些夢魘保持距離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解脫,她又重新快樂起來,隻要有愛她的家人還陪在她身邊,任憑外界再多流言蜚語也不過是掀不起波濤的小風小浪。
艾儷無比地想念艾軼,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又開始頻繁地做夢,最煎熬的那段時間,每當她從噩夢中驚醒,艾軼總是會有所感應一般摸到她的房間,握著她的手,抱著她哄她入睡。後來稍微長大一點,艾儷就覺得不好意思,總是裝出很嫌棄她的樣子,每次被妹妹毒舌地吐槽了,艾軼還要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也還是樂嗬嗬的,仿佛從來不會生氣的樣子。
——跟脾氣壞嘴巴也壞的艾儷一點也不一樣。
艾儷呆呆地在被木櫃擋住的壁爐前望了一會兒,被卡倫出聲提醒了,才回過神來準備出門。
現在還不能聯係艾軼,哪怕隻是聽到她的聲音,艾儷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全盤皆崩,她又是那麽敏銳的一個人,隻要說上兩句話,她就能察覺到她的有所隱瞞。
現在還不行……至少在她解決那個凶手之前,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艾儷匿名在網絡上發了一份懸賞,隻要能搶在警方之前抓住通緝令上的嫌疑人,酬勞是一千美金,不限死活。
對於一個名不經傳的小罪犯來說,一千美金的酬勞已經算是很豐厚了,如果不是發布人沒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與聯係方式,沒人願意做一次沒有保障的無償的勞動,否則這個家夥一定會成為獵人們眼中的香餑餑。這個懸賞隻在短時間內引起了一番討論,沒多久就沉了下去。
而事實上,艾儷一直在監視著那個懸賞貼,每個留言的人都被她黑進主頁檢查過了,判斷是真正有能力接受懸賞,還是隻來湊個熱鬧。
很可惜,幾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合適的獵人出現。
艾儷也說不清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在做這件事,理智上她清楚地知道以惡製惡是錯誤的,可一想到殺害本叔的凶手還逍遙法外,她就無法坐視不管。
一直沒有適任者出現,對於艾儷來說,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與艾儷一樣心情陰晴不定的還有彼得,警方遲遲沒有抓到凶手,他也變得日漸暴躁起來。
艾儷剛打開儲物櫃的門,就聽見旁邊彼得跟弗萊舍起了衝突。
自從上次的針鋒相對之後,艾儷一直都跟弗萊舍互看不順眼,盡管他在學校的地位一落千丈,最近人收斂了很多,似乎是好好反省了一番想徹底改變自己的壞毛病,也有對之前的霸淩與歧視進行了道歉,當時被他攔住的艾儷是怎麽做的來著?應該是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開了。
艾儷從小就是個記仇的人,從小就習慣了無關痛癢的外人的異樣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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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下意識以為弗萊舍是來找茬的彼得不耐煩地給了他一拳的時候,艾儷抱著書走過去,真情實感地鼓了兩下掌,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視下,挽過後知後覺想要道歉的彼得就走。
憑什麽他想改過自新就能改過自新?憑什麽加害者道歉受害者就必須接受?憑什麽這個世界對於好人的要求就是比壞人嚴苛?弗萊舍被全校人孤立她都不會同情,她就是覺得他活該。
就連彼得都察覺到艾儷的想法越來越偏激了,明明這些天他總是一副心不在焉沒睡醒的樣子。
“我討厭他,”艾儷直接說,“討厭所有加害者,他們都是不配存活在這世上的渣滓,令人作嘔。”
彼得顯得有些猶豫:“我想弗萊舍還不至於到那樣的程度……”
“是嗎?”艾儷冷笑起來,故意提高音量達到讓教室後麵的弗萊舍也能聽到的程度,“誰知道他長大之後會不會朝無辜的人開槍?”
“…恩霍蘭!!”弗萊舍幾乎要將她撲倒在地,被身邊幾個橄欖球隊的夥伴聯合壓住了,卻還是憤怒地瞪著她,“你他媽有什麽毛病?!什麽話都能說出口嗎?!!”
剛才還毫不示弱瞪回去的艾儷忽然一愣,有些慌張地回頭看向彼得,而他沒有抬起頭。
艾儷僵硬地站了一會,逐漸感覺整個教室的空氣變得鋒利而無法呼吸,她又看了一眼彼得,他依然沒有動靜,艾儷憋了一口氣,低聲對他說了句“對不起”,抓起書包往教室外走,就算上課鈴聲在這時響起也沒有人攔她,堵在教室後門的弗萊舍一夥人甚至給她讓出了一條通道。
剛出教室門艾儷就在走廊上迎麵撞到了來上下節課的數學老師,直接無視了老師親切的打招呼,越過他悶頭往前衝。
好脾氣的老師尷尬地繼續完成了揮手的動作,走進鴉雀無聲的教室,對這個奇怪的氛圍更覺疑惑:“有人能告訴我恩霍蘭小姐發生什麽了嗎?”
沒人回答。
他隻好將詢問的目光望向每次都會積極響應他問話的格溫,她卻皺著眉,欲言又止。
“她的傷口有點開裂,需要去一趟醫院。”彼得頭也沒抬,輕聲說。
“那可真是太糟了!”老師自然是知道艾儷被凶徒捅了一刀的事,可是剛才見她步履如飛也不像受傷嚴重的樣子,他望了一圈默認的學生,想著她說不定是強忍著痛苦才走那麽快,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關心,“彼得你應該陪她去的,你們不是一直關係很好嗎?”
彼得沒說話。其他學生也不說話。
老師自討沒趣,也不再追問,清了清嗓子開始上課,教室逐漸又恢複熱鬧。
彼得盯著桌上沒翻開的課本,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
沒人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 女兒啊,你可長點心吧(。
今天我不立flag了,能加更就加更吧_(:3)∠)_
2017.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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