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肥宅”這層身份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長期宅在家裏的生活給予唐易愛上思考的習慣。當智能係統那充滿金屬質感的聲音響徹小黑屋時，唐易更相信所謂的「抬杠拉黑」、「小黑屋」、「比武」、「黑屋鐵律」等都是一場陰謀！

    必須承認，作為杠精本精的唐易所進行的獨立思考，與其說是自由意誌的使然，不如說是某種習慣性的陰謀論思維在作怪。但唐易根深蒂固地認為，他這一覺醒來就被莫名其妙地關進小黑屋，實則是一場陰謀。

    緊接著，外麵傳來由遠及近、愈發響亮的另一陣聲音。他走出房間，隻見一群人從黑暗中走出，他們以頗具儀式感的步伐走近擂台。這群人一身黑色衛衣，背上印著「街霸」二字。

    “街霸！山雞！街霸！山雞！……”聲音和他們的服飾一樣整齊而深沉。

    站在走廊目睹了這一幕，唐易譏笑道：“街霸？他們該不會是叫「街霸幫」這種蠢名字吧。”

    “「街霸少年」，最近聲名鵲起的新幫派。幫主名叫陳大春，綽號山雞，擅長腿上功夫。”手表不問自答，像個真人小助手。

    “我以為「街霸幫」夠蠢了，原來還有更蠢的。”唐易嘴角微抽。

    而此時，擂台的另一側也聚攏了不少人。他們同樣氣勢昂然，卻一身白衣，與全員黑衫的「街霸少年」形成強烈對比，遠遠看去如同太極之黑白。

    唐易見其白衣衫印有“白羽”兩個黑字，心想：“想必他們是「白羽少年」了吧？”

    恰在此時，手表說道：“「白羽堂」，由一名還俗道士所創，是黑屋裏較為古老的幫派。現任堂主名叫白展鶴，綽號無毛鵝，擅長頭頂功夫。”

    “無毛鵝，哈哈。”唐易輕笑。

    中央擂台旁的諸位並不知道遠處的唐易在耍嘴，而雙手插著口袋、酷酷出場的嘻哈山雞更無暇顧及他了，因為此時一場生死比武即將開始，而山雞是比武的一方。

    據小助手的解釋，「黑屋鐵律」規定黑屋內每個人都必須參加比武，除非有足夠的積分或進來沒超過一個星期；比武大會在每天的黃昏時分開始，因為勝負意味著生死，使得大會蒙上了悲壯的氣氛，故稱「諸神的黃昏」。

    不消說，比武的另一方來自「白羽堂」。新舊兩大幫派碰頭，台上比武、台下比勢，其間暗波洶湧可不是表麵勝負那麽簡單。比武尚未開始，台下雙方已經劍拔弩張。

    “弟兄們，今晚夜宵加菜，紅燒山雞！”白展鶴冷道。話音剛落，他身後響起極為誇張的大笑，笑得歇斯底裏、青筋暴起。

    “喲喲對麵的傻蛋，別隻會嘴賤，今天我親自出山，誰人敢應戰？”山雞開口來rap，末了擺個酷酷的造型。又見身後跳出兩個小弟，拉開外套露出鑲嵌在衣服內的音響，兩人伴隨著勁爆的節奏即興來場鬥舞。

    而「白羽堂」諸位則紛紛表示鄙視，噓聲此起彼伏。

    “「諸神的黃昏」即將開始，”智能係統的聲音恰如其分地響起，暫時緩解了台下的緊張形勢，“請比武雙方進入擂台。”

    “街霸！山雞！街霸！山雞……”「街霸少年」再次爆發出低沉而氣勢恢宏的口號聲，一頭髒辮的山雞雙手擺出金屬禮，微微駝背，頗為拉風地踏著眾人的歡呼聲走上擂台。此時一盞大燈打在他的身上，全身上下籠罩在金光之中，此時此刻他就是這個擂台的主角！

    “我不打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一陣帶著哭腔的喊叫聲從「白羽堂」中響起，最後竟然泣不成聲。循聲看去，一個老漢掩麵大哭，不斷地喊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哈哈。”遠處的唐易笑出聲來。一方器宇軒昂地登場，另一方卻哭得那麽慫，令人不禁莞爾。

    但實際上，「街霸少年」沒有一個人在笑，甚至「白羽堂」諸位也未見任何一人臉露恨鐵不成鋼之色。大家很默契地沉默，臉色頗為複雜。擂台之上的山雞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靜靜地等待。

    “違規者依法處死。”突然，智能係統的聲音響起。

    眾人閉眼，臉龐側向一旁。離地數十米高的天花板射下一道鐳射光，直接籠罩那個老漢。僅是霎那之間，鐳射光便消散，而原處隻留下淡淡血痕。

    一條鮮活的生命，僅因為想回家看看，卻因為違背了「黑屋鐵律」而被判處死刑，還即刻執行。

    遠處的唐易終於理解為何大家會沉默，他也收起了臉上輕浮的笑意。

    不知老漢臨死前所呼喚的女子是他的老伴還是女兒，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隻是想回家看看他所深愛的女子。

    現在他們就像一群被囚禁於此的野獸，每天都必須比武廝殺。說不定黑屋之外有群「人類」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著啤酒和炸雞呢。

    “怎樣才能離開？”唐易問道。

    手表罕見地沉默了。

    “我們能離開嗎？”唐易換一種問法。

    “可以。”手表回答。

    可以離開小黑屋，但未知其法。這是黑屋內所有人都麵臨的一種困境。

    唐易突然想起了魯迅先生筆下的「無物之陣」：即便戰士手握長矛，可麵對無物之陣，他失去了戰鬥的實體，隻好向「虛無」投擲長矛。

    “行刑完畢。”智能係統的聲音又響起，將大家拉回現實世界，“按比武次序，白展鶴將迎戰陳大春（山雞）。”

    台下一陣騷亂。「白羽堂」的老漢因違規身死，未曾想下一個竟是堂主白展鶴。兩大首領對決，在黑屋比武史上並不多見。白展鶴資曆較老，大小比武已曆數十次，打鬥經驗頗為豐富。而山雞作為新晉之秀，年紀輕輕卻已是一幫之主，所謂拳怕少壯，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這場比武絕對是「門徒段位」的巔峰對決。大家眼眸深處充滿期待與狂熱，氣氛開始熊熊燃燒起來了。

    “白羽！威武！白羽！威武！……”

    白展鶴的登台也享受萬眾歡呼。

    “堂主。”一個青年攔住了白展鶴，他湊近耳語，後者臉色微變，眉頭忽皺。青年語畢，伸手在白展鶴肩上輕拍幾下。他手背上的蠍子刺青，極其逼真，在拍肩時它的高高翹起毒尾仿似隨之抖動了一下。

    “Lady and gentleman——”一陣高亢的聲音平地而起。不少人如聞驚雷，嚇了一跳。

    “這次主持人竟然是他！”有人笑道。

    “我是今晚「諸神的黃昏」主持人，石敢當！”擂台之上出現一個三維投影：一個大胖子身著條紋長衫，溫文爾雅地手持麥克風，卻吼出雷鳴轟轟般的聲音。“請比武雙方站在我的兩側。”

    “首先，比武之前我重申一遍比武規則——”石敢當站在兩人中間，左右顧視一番後，冷淡說道，“沒有規則！”

    比武規則僅有一條，就是沒有規則。

    “接下來，開啟「圍觀模式」。”石敢當仰頭看向天花板。

    “「圍觀模式」開啟。”智能係統回應道。

    話音剛落，空中嘩嘩地出現好幾個三維投影。這些人都是遠程觀看，在科技的支持下，他們可以享受親臨現場般的觀感效果。為了減少場外因素的幹擾，他們已被禁音。

    “終於開始了。”其中一個三維投影的頭頂出現一行字，如同字幕一般。沒有禁言，所以他們可以通過文字評論的形式進行交流。

    “切，原來是「門徒段位」的。”一個三維投影剛發完評論就退出了。

    “兩人力均勢敵，拿不了多少「額外積分」。”

    “隻靠勝負拿積分，遠遠不夠。”

    ……

    這一係列的變化衝擊著新人的視覺與心神。自主持人的三維投影出現以後，唐易頓感詫異，而此時的「圍觀模式」更令人目瞪口呆。

    “額外積分？”唐易讀到這個陌生的術語，頗為不解。

    “比武積分的一種。武者除了獲得勝負積分以外，智能係統會根據戰況額外獎勵積分，越是打出不可思議的招式或組合，額外積分就會越高，甚至是勝負積分的幾倍不止。”手表小助手道。

    擂台上，主持人石敢當見諸事已畢，左右顧視山雞和白展鶴兩人，道：“雙方施禮。”

    兩人抱拳施禮。

    石敢當後退幾步，一手劈下，喝道：“比武開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