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道術坊中起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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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員手中權勢多少,其實要看個人如何,縱觀廟堂,從來都不乏空有高位卻被架空的正職,也有不少手掌大權的副職,就拿藍韓黨爭來說,為何次輔之位非韓瑄不可?就是因為換成其他人做這個次輔,那麽內閣還是藍玉的一言堂,次輔也隻是個擺設,隻有韓瑄來做次輔才能和藍玉分庭抗禮。

    官員其實也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背後有家世支撐,人脈關係錯綜複雜,有父祖輩積攢下的廟堂香火,足以讓其一路暢通無阻,還有一種就是寒門出身,孤身一人,宦海沉浮,即使驟然高位,沒有個幾十年辛苦經營,也談不上根基二字。

    張鑒無疑屬於後者,寒門出身,本就是個翰林院的清流,沒有什麽權勢可言,縱使他一躍成為從二品的布政使,可畢竟是新官上任,就連布政使司衙門的都未必完全握到手中,更遑論一個江都,反倒是徐北遊在江都的權勢如日正中天,以有心算無心之下,張鑒自然是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徐北遊收到禦甲送來的字據後,打開看了一眼,字是好字,不過就有些下筆太重,可見這位新任布政使大人落筆寫就這副字據時,內心是何等悲憤不堪。

    示意禦甲退下之後,徐北遊將這份字據放入一本典籍中夾好,然後再將其放回書架。

    雖然手段有點下作,但隻要這張字據在徐北遊的手中,就不怕那個張鑒能翻出天來,徐北遊不相信這位新任布政使會舍得剛到手的官帽子跟自己來一個兩敗俱傷。

    此事暫告段落,徐北遊的注意力轉移到已經歸入自己名下的道術坊上。

    先前一戰,道術坊被毀了個七七八八,自去年開始,重建工作就已經展開,耗費銀錢極大,再加上又出讓了半條海路給玄教,劍宗財政一度捉襟見肘,讓徐北遊不得不動用一部分屬於公孫氏的銀錢補貼。

    不過這座在承平二十一年下半年開始動工的新道術坊,對於徐北遊和劍宗而言有著極為不尋常的意義。但凡宗門,必有駐地,如道門的玄都九峰,摩輪寺的碧羅湖大雪山,玄教的青冥山,哪怕看似落魄的白蓮和聞香二教,同樣也是如此,雖然唐聖月和秦穆綿久居江都,但其分別在蜀州和湖州都有宗門立派根基所在。

    隻有劍宗,自宗門重地碧遊島失守以後,就一直處於居無定所的狀態,哪怕在江都立足,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宗門所在,以至於許多人以為東湖別院就是劍宗,如今有了道術坊,徐北遊便著手將劍宗遷入道術坊中,也算是有個立足之地。

    當然,徐北遊不會滿足於這區區一坊之地,若是他有朝一日能夠登臨人間,那麽一定要奪回東海三十六島,甚至是已經改名為魏國的衛國,重現劍宗當年鼎盛榮光。

    做一個白手起家的開國之主很難,做一個力挽狂瀾的中興之主也未必簡單多少,甚至更難。

    徐北遊有時候會在想,自己在最近兩年來絞盡腦汁,心力交瘁,會不會如古人所說那般早生華發?可轉念一想,自己早已是滿頭白發,該折的壽也折得差不多了,再也用不著擔心這些事情。

    次日,徐北遊換下身上的錦衣,換上一身已經很久不穿的普通衣服,沒帶隨從,也沒帶吳虞,孤身一人去了正在重建中的道術坊。

    按照徐北遊的設想,坊中的道觀還是要繼續保留,畢竟劍宗也是信奉道祖,但是也不必保留太多,最起碼要削去一半,尤其是一些在劍道分家之後的道門祖師就可以“請”出去了,然後換成劍宗的曆代祖師,而且還要仿照當年碧遊島的格局,重建劍氣淩空堂、劍閣、藏劍閣,以及諸多劍爐。

    更為重要的一點,徐北遊打算在這兒建一座徐府,不是韓府,也不是公孫府,就是徐北遊的徐府。

    這是他自己的宅邸,也算是圓了他當初有一座大房子的兒時夢想。

    孤身入坊,脫下了錦衣華服的徐北遊並不惹眼。

    正在忙碌的匠人們隻當他是個尋常劍宗弟子,半點也不會與名動江南的徐公子聯係起來。

    徐北遊漫步街頭,發現先前被龍王以移山大力搬移道觀而出現的大坑已經被悉數填平,到處都堆滿了各種石料木料,再加上來回的匠人,倒是一副徐北遊許久未見的熱火朝天景象。

    徐北遊依稀想起了小時候在丹霞寨見過大戶蓋新宅的景象,隻不過如今的道術坊比起記憶中的宅子大了無數倍,甚至比整個丹霞寨還要大。

    這算不算是一步登天?

    徐北遊四下逛了逛之後,徑直去了徐府的選址所在,這兒本是一座僅次於紫榮觀的大道觀,其中供奉著道門上代掌教真人,不過未曾見識過這位掌教真人的徐北遊並無太多敬畏,幹脆利落地將這位飛升神仙的塑像給“請”了出去,然後將其劃歸為自己的府邸選址。

    來到此地後,有些出乎徐北遊的意料之外,這兒竟還有一位負責監工的劍宗弟子,看上去與他年紀相差不多,身材單薄,麵容清秀。

    興許是在這兒做監工很是無聊,這位劍宗弟子見到徐北遊後,便立刻主動過來攀談,“在下馮朗,這位師兄瞧著麵生,敢問師從何處?”

    畢竟不是每個劍宗弟子都有機會見到徐北遊,認不得他也在情理之中,徐北遊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回答道:“我叫徐南,劍氣淩空堂的,師從宋堂主。”

    馮朗肅然起敬道:“原來是劍氣淩空堂,那可是個好地方。”

    然後他又不無羨慕道:“哪像我們劍閣,還要做這個勞什子監工。”

    徐北遊輕聲道:“劍閣也有劍閣的好,能安穩練劍,不像劍氣淩空堂三天兩頭就要出去跟人家拚命。”

    馮朗不由苦悶道:“安穩是安穩了,可境界拔升也慢啊,咱們劍宗的境界拔升可不能閉門造車,少不得要與人爭鬥搏殺,師兄弟之間互相對練,終究是少了那麽點意思。”

    徐北遊點頭道:“倒是此理。”

    徐北遊瞥了眼不遠處的地基,問道:“你入宗幾年了?若是老人,可不會攤上這個差事。”

    馮郎不好意思一笑,“入宗三年了,沒見過什麽大人物,就是遠遠見過大管事一麵,也沒看清大管事長什麽模樣,隻是記得穿了一身白衣,就像畫裏走出來的仙子人物。”

    徐北遊調侃道:“你說的就是劍閣大管事張師姑吧,我可聽說她是咱們師祖的侄女,今年得有三十好幾了,就算駐顏有術,那也是人到中年了,反倒是少主府上的吳師姑,那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整個江都都叫她虞美人。”

    馮朗忍不住瞪了這位師兄一眼,不過沒敢拔高嗓門大聲反駁,而是碎碎念地自言自語,說什麽成熟女子的風情又哪裏是年輕女子能夠媲美的,說什麽各個年齡的女子各有各自的妙處。

    徐北遊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