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中軍都督曲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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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是帝都的北方門戶,半數中軍駐紮於此。
中軍,又稱天子親軍,是為五大禁軍之首,中軍左都督一直被視為大都督府中僅次於大都督的二號人物,也是接任大都督的最佳人選,當年魏禁就是從中軍左都督的位置上升任大都督。
中軍左都督之所以有如此顯赫地位,是因為其掌管燕州、直隸州防衛,有拱衛帝都之職責,故而不同於其他四軍都督,其人選必然是皇帝的心腹親信之人,自太平十年以來,此位置多由幾位宗室重臣輪流擔任,直到承平二十年,當今陛下開始著手調整五大禁軍,除東北軍和正在征戰的南疆軍未有太過激烈動作之外,其餘三軍皆是完成了新老交替。
相較起張無病起複和禹匡連升三級的理所當然,新任中軍左都督曲長安的任命就顯得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曲長安其人,勳貴之後,其父曲蒼位列淩煙閣功臣第十三位,封柱國、特進榮祿大夫、勳國公,曆任暗衛府右都督、暗衛府左都督、暗衛府掌印都督等職,可謂是先帝的心腹重臣,當年太後林銀屏平定藍韓黨爭,曲蒼起到的作用也至關重要。
平心而論,曲蒼在十年逐鹿中的確是戰功平平,之所以能位居高位,就是在於忠心二字,極得先皇信任,從他能夠力壓端木睿晟執掌暗衛府多年就能看出一般,而且他在曆次朝堂變故中,從未站錯過位置,事事以陛下馬首是瞻,使其在執掌暗衛府這等陰沉權柄近四十年後,仍是安穩善終。
按照道理而言,曲長安有這麽一位顯赫父親,他本該進入暗衛府中慢慢攀爬,畢竟曲蒼在那兒經營四十年之久,根基深厚,舊部無數,他若進入暗衛府,日後成為三大都督之一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曲長安自小就未踏足暗衛府半步,甚至身上連個暗衛府校尉的職位都沒有。
這倒不是因為他對暗衛府有什麽惡感,而是曲蒼不願他沾染暗衛府。畢竟暗衛府是皇帝耳目和殺人之刀,權柄極重,若是父子兩代人接連執掌暗衛府,那麽難免就會有人認為暗衛府是曲家的暗衛府,而不是皇帝的暗衛府,如此一來,不管陛下如何倚重信任,也難免要生出猜忌,壞了香火情分,那便是為禍取死之道。
所以曲蒼主動退了一步,先是把曲長安放到內侍衛中,後又從內侍衛轉入五城兵馬司,在當今天子登基之後,曲長安又從五城兵馬司轉入大都督府,最後以都督僉事的身份進入中軍,任中軍右都督。
說來也是奇怪,並無戰功傍身的曲長安比起張無病、禹匡之流,顯然是差上許多,若無太多意外,差不多就要止步於右都督一職,而且還是兩位右都督中權柄靠後的那位,隻是誰曾想,也許是因為曲蒼主動退讓一步的香火情分,曲長安在這次人事變動中竟是一躍成為中軍左都督,讓廟堂諸公紛紛失算。
不過細想起來,曲長安能夠升任中軍左都督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他走了自己父親的老路子,做孤臣,不結黨,不依附,他既不是藍黨中人,也不是韓黨中人,與齊王、燕王等一幹宗室藩王也無甚瓜葛,是個能讓皇帝放心的人。
有些位置,能力還在其次,關鍵在於是否放心。
諸公們心裏頭大致有數,陛下如今已是快到花甲的的年紀,齊王又正值壯年,陛下遲遲不立太子,又啟用曲長安為中軍左都督,未嚐沒有防患於未然的心思。
按照大齊律製,大都督及五位左都督有開府之權,除大都督府在京之外,其餘五軍都督府分別位於直隸州、中都、北都、蜀州以及湖州,中軍都督府位於直隸州渤海府,即是距離帝都最近,也是屏障帝都的門戶,曲長安覲見陛下謝恩之後,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渤海府,開府升帳,巡視諸軍。
渤海城外,兵甲如林。
城頭上,除了一眾將領之外,有三人格外顯眼。
其中身披一品武將甲胄的自然就是新任中都左都督曲長安,這位勳國公麵容堅毅,蓄有長須,儀表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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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曲長安作為渤海府官位最高之人,卻對身旁的一位老人畢恭畢敬,老人偶爾發問,也都盡力回答,沒有半分不耐。
老人須發皆白,未著公服官袍,一身鶴氅便服,將城下軍陣大致看過一遍之後,一行三人轉身進了城門樓,一眾將領則是在門外止步。
曲長安欲言又止道:“韓相……”
老人坐在主位上,笑道:“你且放心,介時天策府會來人從旁協助。”
曲長安還要說什麽,韓瑄已經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語,一指坐在自己身旁的中年男子,說道:“這位便是天策府長史趙青,新出爐的天機榜第十人,大內第一高手,你可是安心了?”
趙青麵無表情。
曲長安才鬆了一口氣,先是朝著趙青拱手一禮,然後麵帶苦澀地自嘲道:“韓相,曲某自知能力、德行都無法擔當此等要職,之所以能僥幸得此高位,實乃陛下錯愛之故,故而自上任以來,夙夜憂歎,唯恐有負聖恩。”
韓瑄淡然道:“曲都督,陛下用你自有陛下的道理,你也不必太過憂慮,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盡人事就好。”
曲長安愈發惶恐,不知這位當朝次輔到底是何用意。
其實按照常理而言,一位中軍左都督本不必對內閣次輔如此卑躬屈膝,兩人大可平等論交,隻是因為韓瑄這個次輔不同於尋常次輔,聖眷正隆,權傾廟堂,而曲長安這個中軍左都督卻是根基淺薄,不說與當年的林寒、魏禁相比,就是比起他的前任也相去甚多,所以曲長安主動放低姿態也在情理之中。
韓瑄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隻是溫聲道:“曲都督你且去處理軍務,老朽自便就是。”
曲長安趕忙起身告退。
在他走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趙青忽然說道:“這次真會打起來?若是到了要調集大軍入京的那一步,就算是有驚無險,這麵子也丟大了。”
韓瑄緩緩道:“如今陛下已經顧不上講究麵子,都說承平承平,承繼天下太平,陛下是真的要讓這個天下求得太平啊。”
趙青搖頭道:“如果是蕭煜來說這話,我也許會信,但是蕭玄來說這話,我不覺得他能做到,一個自小養在深宮中,沒吃過苦頭,沒受過挫折,沒經曆過十年逐鹿的皇帝,他憑什麽?就憑他是蕭煜的兒子?”
許久沉默之後,韓瑄輕輕歎息,“事在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