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規矩和當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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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中天現身之後,又有數名年輕男女聯袂破空而來,皆是身著黑色錦衣,頭戴烏紗,與陳陌靈的打扮相差不多,都是暗衛府中的標準配置。
暗衛之所以設有三位坐堂都督,除了使其互相製衡的緣故之外,也是因為要三位都督各司其職,掌印都督專司廟堂各大衙門、地方各衙門及暗衛府內部的緝捕清查,名義上官銜最高,權柄最大;右都督專司監察五大禁軍,有類似於監軍之責;這兩位都督都是針對朝廷內部,而左都督則是對外,專門應對各路修士及各大宗門,同時也統禦隸屬於暗衛府的大部分修士,故而又有“暗衛府府主”的別稱,甚至許多修士在拜見左都督傅中天時都不會以都督相稱,而是直接稱呼為府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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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剛剛趕到的年輕男女,雖然身著暗衛官袍,但實際上卻都是境界不俗的修士,在暗衛府乃至朝廷的傾力栽培之下,不會弱於同齡的道門弟子,而且暗衛府又絕不是那種將自家弟子庇護在羽翼下的宗門,這些年輕人早早便開始與各路不服王法約束的散修廝殺,對敵經驗豐富,真要是同境界之間的生死相搏,比起那些大宗門弟子還稍有勝之。
陳陌靈就是這些暗衛修士中的佼佼者,他在看到傅中天後,便不再守在端木玉的身前,來到傅中天的麵前恭敬行禮後,同樣站到那群年輕暗衛的隊列之中。
傅中天先是朝端木睿晟微微拱手,然後又向周銅微笑道:“周老將軍何故大發雷霆?”
看著笑意溫淳的傅中天,即是朝廷老將也是武道宗師的周銅於心底生出幾分忌憚,不過好在不是那隻專司軍伍的人貓,倒也管不到他的頭上來,所以他隻是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無事之後,便退回到端木睿晟的身邊。
傅中天這才望向徐北遊,溫聲道:“南歸,你又為何在此大動肝火地喊打喊殺?這樣可不好。”
南歸,這是韓瑄為徐北遊取的表字,一般隻有親近之人才會直呼表字,可徐北遊卻不記得自己何時與這位暗衛府左都督有過香火情分。
徐北遊輕聲道:“傅都督言重了,徐某人從未喊打,也從未喊殺,喊打喊殺的是周老將軍,徐某隻是想與端木公子講一講我的道理而已。”
傅中天玩味道:“僅僅是道理而已?”
徐北遊平靜道:“劍宗的道理。”
傅中天忽然加重了語氣,沉聲道:“本督奉皇命監察各路修士,不得有任何宗門、任何修士於帝都城內行作奸犯科、殺人枉法之事,劍宗亦屬宗門之列,你這個劍宗的道理怕是要講不通。”
徐北遊沒有說話,而是望向傅中天身後的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同樣是烏紗錦衣黑靴,更顯身姿妖嬈,又因腰間佩刀的緣故,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徐北遊發現自己竟是認得這個女子,不過這個女子應該死在了他的劍下才是,再一細看,就瞧出些許不同來,尤其是兩者的氣態差別很大。
徐北遊忽然對這女子笑道:“我曾在西涼州殺過一個人,她與你長得一模一樣,好像是叫孤燕,還是孤雁?記不清了。”
這名女子頓時如遭雷擊,臉色蒼白。
徐北遊接著說道:“其實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師父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殺人,為什麽殺人,殺人之後又該怎麽做,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受益良多。”
女子,或者說已經死去的孤燕的孿生姐姐孤雁,臉色愈發蒼白,猛地按住腰間刀柄,手掌卻在微微發抖。
徐北遊笑道:“你知道我為何會殺她?那話說來可就遠了,還得從承平二十年的崇龍觀說起……”
傅中天和端木睿晟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傅中天輕輕開口道:“夠了。”
徐北遊沒有繼續往下說起那場悲慘往事,輕笑道:“崇龍觀之事讓我知道了暗衛府的道理,在於誅心,而我的第一次殺人其實也是在講一個屬於劍宗的道理,在於殺身,殺人誅心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事情,卻偏偏是我們兩家的道理,真是好笑。”
一眾帝都貴公子聽得滿頭霧水,不明白承平二十年的崇龍觀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有極個別心思剔透的聰明人注意到了兩位都督大人的細微臉色變化,又恰巧聽說過兩年前的崇龍觀之事,這才能咂摸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曾有傳言說中都崇龍觀中的大小道士在一夜之間都被換了一遍,有人說是崇龍觀觀主得罪了鎮魔殿殿主,被一夜清洗,也有人幹脆就不相信這個傳言,認為是子虛烏有。
可今天看來,說不定與暗衛府大有關係。
閔淳就是那極少數的聰明人之一,此刻他的內心已是翻江倒海,也愈發好奇這位徐公子到底經曆了什麽,竟是在兩年前就與暗衛府有了如此深的交集,而且還能知曉這等隱秘。
徐北遊再度望向女子,以言語相激道:“你想不想為你那個死去的姐妹報仇?來來來,徐某大好人頭在此,可一刀斬之。”
傅中天眉頭再皺,身後的諸多暗衛修士也都麵露不悅,唯獨陳陌靈臉色漠然。
孤雁咬了下嘴唇,手掌不再顫抖,臉色堅定地開始拔刀。
傅中天猛地抬手,與徐北遊先前如出一轍的手段,僅憑氣機就將將出鞘一半的繡春刀給生生推了回去。
徐北遊一再言語相激,並非是欺負一個弱女子,而是事關一個有理沒理的問題。
這也是傅中天遲遲沒有出手的原因。
暗衛府素來以蠻橫霸道而著稱,若是尋常人等,暗衛府當然可以不講道理,可是這位徐公子不一樣,雖然他身無半分官職,但卻是韓瑄的養子,而且還與蕭知南、謝蘇卿、張無病、禹匡,甚至是蕭白、蕭摩訶、牧棠之等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在這些真正權貴的眼中,暗衛府的名頭也未必就那麽嚇人,否則公孫仲謀也不會稱呼暗衛是蕭家家奴。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暗衛府中人先對這位徐公子出手,那麽就沒了道理,不但不好再去阻攔徐北遊,而且事後計較起來,在重重施壓之下,說不定還要變成還不占理的一方。
如今端木家已經身在渾水漩渦之中,有理無理,講不講規矩已經不是那麽重要,可他傅中天卻還是一個站在岸上的人,那麽有沒有道理,是不是按照規矩行事,那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隻要他按規矩行事,無論是誰也說不出什麽,可若他不按規矩行事,無論是偏幫了誰,都難免要陷入藍韓黨爭的泥潭之中。
這個泥潭,進去容易,想要出來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