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刀潑墨再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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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塵一襲普通青色道袍,花白頭發束成道髻,簡簡單單以一支玉簪束起,若非是此時此地,倒更像是一名寒酸的遊方道人。

    蕭玄不驚不懼地向前邁出一步,平靜道:“青塵大真人駕臨,朕等候多時了。”

    原本見到青塵而心有不安的眾人聞言後稍感心安,既然陛下敢出此言,那麽想來是早有預料準備,不必過多擔憂。

    青塵平淡道:“甲子之前,貧道遊於草原,曾與林銀屏和蕭羽衣有過一麵之緣,五十年前,貧道在齊州太清宮又見蕭煜,今日,貧道又再見蕭煜之子,前兩次見麵,前者為善緣,後者為惡緣,隻是不知這次,你又想與貧道結個什麽緣分?”

    蕭玄不置可否。

    大都督魏禁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甲胄嘩啦作響,玄甲上漸有白色紋絡浮現,恰好組成一隻吊睛白額猛虎,似要擇人欲噬。

    他站在皇帝陛下身前,按住腰間的長刀菩薩蠻。

    此刀本是儒門四十八神劍之一,後落入前朝大鄭晉王秦權的手中,被改劍為刀,秦權兵敗身亡之後,此刀又被蕭皇賜予魏禁。

    菩薩蠻出鞘三寸。

    風起雲湧,大雪飄搖不定。

    雖然魏禁有傷在身,但仍舊是不容小覷的武道地仙,放眼整個廟堂,僅次於趙青一人而已,而且不同於趙青要借助天子氣運的五方帝拳,魏禁的一身武道修為皆是出自沙場征伐,根基最是牢固,若非與南疆巫教大長老陰九幽兩敗俱傷,此時應當是高居天機榜上。

    青塵毫不為意,神色淡然。

    此次天機榜重新排名,青塵力壓完顏北月和慕容玄陰,位居次席,僅次於十八樓之上的秋葉,不是沒有道理的。

    早在甲子之前,青塵就已經練成三屍分身,雖然與三清訣中的一氣化三清有所不同,但仍舊是道門中數一數二的飛升大道,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又得了蕭皇留下的佛祖菩提,境界修為再進一步,距離證道飛升隻差半步之遙。

    “人有三屍,屍有三蟲,故曰三屍九蟲,斬得三屍,可證仙道,隻是此法生僻難修,幾近失傳,就是放眼道門上下千年,也甚少有人修煉。”藍玉一揮手,布下一道藍色法幕,將皇帝陛下護住,道:“據說五十年前的鬼王宮鬼王也曾修煉此法,不過早在東湖別院一戰時,鬼王就已經身死道消,所以當今世間隻剩青塵一人斬得三屍。”

    青塵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到圜丘壇上,“一氣化三清,道門不傳之秘法,非掌教傳人不可修行,其中玄妙,語焉不詳,世人多半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即便是貧道也不能一窺全貌。當年貧道與紫塵爭奪掌教大位失敗,離開道門而雲遊四方,偶入某位先輩洞府,得了一部旁門道書,觸類旁通之下,習得斬三屍之法,雖比不得一氣化三清之法,卻也是相去不遠。”

    說話間,青塵分別在自己的左右雙肩以及頭頂上一拍。

    一名年輕人從青塵身後右邊憑空走出,神態冷峻,身著石青色常服,背負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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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又有一名中年道人從青塵的左手邊飄然而出,麵容嚴肅古板,身著玄黑色峰主道袍,手中捧了一枚菩提子。

    最後是一名年邁道人出現在青塵的頭頂上空,神情淡漠,手持拂塵,而衣著竟是紫色的掌教衣冠。

    三人都是與青塵一般相貌,隻是神態不同,打扮各異,再加上青塵本尊,共是四人,景象詭譎。

    四位青塵,便是四位大地仙。

    藍玉向前踏出一步,一黑一白兩尾遊魚圍繞他緩緩遊動。

    當年太清宮之變時,青塵便是以此法襲殺蕭皇,故而藍玉曾在多年之前聽先帝詳細講述過青塵斬三屍之法,所謂三屍,分別是善念、惡念、執念,斬三屍便是以大毅力和大神通斬出三尊身外化身,分別對應自身的善念、惡年和執念。

    年紀輕者,為青塵善念,年輕時的種種盡在其中。年紀居中者,為青塵惡念,禍起蕭牆前後的殺伐心性皆是囊括其中。年紀最長者,為青塵執念,青塵之所以叛門而出,皆因掌教二字而起。

    隻要斬卻三屍,便可得證長生,如今的青塵雖然沒有飛升,但距離稽首證長生也隻差一個契機,所以藍玉才會將青塵排在第二的位置,僅次於飛升在即的秋葉。

    青塵近乎舉世無敵的氣勢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藍玉的心頭上。

    青塵大步平靜道:“藍玉,你想阻攔貧道?換成傅塵還差不多。”

    藍玉微笑道:“先師已故,青塵大真人又何出此言。”

    青塵沒再說話,隻是伸出一手。

    “魏禁請教。”

    未等藍玉出手,魏禁已是腳下一點,整個人飛出圜丘壇,腰間菩薩蠻出鞘,一刀分風雪,幾乎要讓天地黯然失色。

    青塵站在原地未動,善念青塵向前掠出,背後長劍蒼然出鞘,帶出一道青蒙蒙的劍光。

    劍光絲毫不遜於刀光。

    兩者轟然相撞,不分勝負。

    魏禁大喝一聲,“再來!”

    天空中有連綿雷聲炸響,洶湧刀氣以一線之勢撕裂天空。

    這是完顏北月和慕容玄陰之父慕容燕觀青河之水而悟出的一刀,每逢汛期青河水勢浩浩蕩蕩,勢不可擋,如大水泄昆侖,與劍宗的劍十三和劍二十九有異曲同工之妙。

    魏禁的第二刀如大河傾瀉,東流入海。

    一刀席卷。

    善念青塵伸手握住長劍,仍是以劍相迎。

    而他也的確擋下了這一刀。

    不過這其實隻能算是半刀而已。

    一去一回方為一刀。

    原本一往無前的刀勢驟然一停,然後猛然後撤。

    青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又複回。

    後半刀才是真正的玄妙所在。

    洶湧刀氣瞬間彌漫方圓百丈範圍,將善念青塵吞沒。

    惡念青塵一揮大袖,使刀氣不能近得剩餘三位青塵分毫。

    片刻後,刀氣消散,善念青塵重新顯出身形,身形略顯虛幻幾分。

    魏禁沒有就此停手,雙手握刀,整個人高高躍起,斬出自己的第三刀。

    他的刀法與張無病同出一脈,都是師承自慕容燕的天刀,又不完全一樣,如果說第二刀是慕容燕觀青河有感而悟,那麽第三刀就是魏禁以慕容燕的天刀為胚,加以融匯自己多年領兵征戰摧城拔寨之感悟,方有這第三刀。

    自叔父魏遲故去之後,魏禁孤身一人投身西北軍中,一次次沙場廝殺,一次次浴血死戰,一次次九死一生,終於從一個雜號都尉一步步走上今日的大都督之位。

    一刀如江河尚且不夠,再來一刀摧城!

    這一刀幾乎堪與上官仙塵的劍三十相媲美,如同國手大家在宣紙上揮毫潑墨,刀鋒寫意如筆鋒,以天幕為紙,灑出一抹大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