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盛世亂世一線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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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城中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自然就是那座大名鼎鼎的秋台,遠非尋常勾欄楚館可比,從不是一味往來迎送,其中別有洞天,庭院深深,幽靜雅致,不單有操持皮肉生意的賣笑女子,也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另外有打手、幫閑、樂師、舞姬、廚子,甚至還有裁縫、手藝匠人、戲子伶人、說書人等等。許多達官貴人在此租下一棟院子,梳攏一個相好,偶爾來這兒閑居三兩日,鬧中取靜,乃是一等一的享受,不過其花費自然也是不菲,在秋台梳攏一個粉頭,一年少說也要砸下七八萬兩銀子,別說尋常小貴之家,就是大富大貴之家的偏房庶子也不敢如此大手大腳。

    也難怪秋台號稱一樓就勝過江都的十裏秦淮。

    魏無忌是秋台的大恩客,在此梳攏了一個當紅花魁,長年包下秋台的一棟天字號別院,一年開銷十餘萬兩,今日他在秋台主樓的東花廳大擺筵席,宴請貴客,能收到請帖之人,都是帝都城裏有頭有臉之人。雖說帝都不比旁處,乃是天子腳下,正所謂宗室滿地走,勳貴多如狗,能在東都城有三分名氣,放在他處那便是貴不可言之人,但如今的魏無忌也是不同往常,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新君近臣,自是風頭無量,任誰都不敢不賣他的麵子。

    這次參加筵席的人中,有暗衛府都督傅中天,有內閣大學士李貞吉,有剛剛升任左都禦史的李宣鬆,有通政使司通政使皇甫震,以及身份最為尊貴的燕王蕭隸。

    自從趙王蕭奇在那場圜丘壇之變中喪命之後,原本就不多的蕭室宗親愈發顯得單薄,再加上原本的齊王蕭白已經登基稱帝,如今就隻剩下靈武郡王蕭摩訶、梁武郡王蕭去疾、燕王蕭隸三位宗室藩王,趙王蕭奇生前還領著宗人府宗正的職務,所以新君在登基之後,就宣召燕王蕭隸入京,接替宗人府宗正之職。

    至於為什麽選擇燕王蕭隸,而不是資格更老的靈武郡王蕭摩訶,一則是因為燕王蕭林是唯一的親王,爵位最高,再則就是因為蕭摩訶是為三朝元老,先帝心腹,反倒是蕭隸先前與還是齊王的蕭白素有芥蒂,此番蕭白登基,借機奪去他的封地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蕭隸這位身份最尊貴之人,還有數位在朝廷中掌握著要害職權的達官顯貴,或是旁支宗親。

    本來中軍左都督趙無極也要應邀前來,不過因為臨時有緊急公務,所以並未露麵,對於魏無忌來說,未免是個不大不小的遺憾。畢竟趙無極曾經是上任天策府都督,如今更是手掌中軍的五大左都督之首,有拱衛帝都之職責,在滿朝武官中僅次於大都督魏禁一人,等閑不可輕視。

    放眼朝堂上下,真正稱得上“袞袞諸公”四字的,屈指可數。文官有六部九卿,分別是吏部尚書、禮部尚書、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刑部尚書、工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禦史,以及通政使司通政使。之所以沒有列舉內閣的幾位大學士,是因為諸位大學士大多身兼一部尚書或九卿之職。武官則有大都督府、天策府、暗衛府的堂官和五大鎮守一方的左都督。

    這場筵席上,雖然武官們因為鎮守各地而未能前來,但文官的六部九卿足足來了半數,幾乎抵得上半個小朝會了。

    這邊燈火通明,客座滿堂,另外一邊就愈發顯得燈火寂寥,人稀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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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瑄站在西花廳的露台上,憑欄而望,對身旁之人道:“這秋台我有好些年沒來了,當年秋台是太祖皇帝名下的產業,不過對外卻不好掛在太祖名下,再加上其原本就是武祖皇帝執掌暗衛府時和牡丹之間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正好那時候我身無官職,名聲不顯,於是掛在了我的名下,時人稱我為韓東主,現在一晃好多年過去,物是人非啊。”

    站在韓瑄身旁的老人笑道:“這是太祖皇帝還未入關時候的事情?”

    韓瑄點頭道:“是啊,那時候的徐琰和端木睿晟都是世家公子出身,隻有我是寒門布衣,沒辦法,這些髒活累活隻能由我來做的,話又說回來,一轉眼的功夫徐琰和端木睿晟都已經去了,隻剩下我這個老朽一人在世。”

    老人一笑置之。

    韓瑄望向東花廳的璀璨燈火,說道:“大鄭簡文四年,老郡王蕭公魚行逼宮之事,迫使大鄭哀帝冊封太祖皇帝為攝政王以訓政,此事就是我和老郡王在這座秋台談定的,今日我又在這兒見了文帥,我還是要問上一句,為何文帥不去那燈火煌煌之地,而是來我這冷清寂寥之處。”

    老人正是當朝大都督魏禁,他同樣是望向東花廳,淡笑道:“人有大巧,亦有大拙,我似乎兩者都算不上,隻好走先賢留下的中庸之道,與其惶惶奔命,不如守株待兔。”

    韓瑄問道:“守株待兔,若是兔子不來呢?”

    魏禁平淡道:“若是兔子不來,老夫也沒有太好辦法。”

    韓瑄揉了揉太陽穴,笑了笑,“如果我沒記錯,當年魏無忌曾在你的麾下效命,還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

    魏禁搖頭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提拔魏無忌與否,都是太祖皇帝的意思,隻是借我魏某人之手而已。”

    韓瑄說道:“難道真沒辦法?”

    魏禁正要說話,忽然止住話語,問道:“什麽事?”

    陰暗中傳來一個沙啞嗓音,“回稟大都督,有軍情急報。”

    魏禁與韓瑄對視一眼,沉聲道:“呈上來。”

    與此同時,東花廳中,眾賓客觥籌交錯之間,一名身著黑色錦袍的暗衛府都統從廳外疾走而進,身形如遊魚在人流桌椅之間穿梭而過,最後來傅中天身旁,在他耳邊低聲耳語片刻。

    傅中天送到唇邊的酒杯猛然一抖,灑出些許酒液,沾到了胡須上。

    傅中天輕輕放下酒杯,抬手示意這名暗衛退下,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不多時之後,又有天策府甲士來到此次宴會主人的魏無忌身邊。

    無論是大都督府,還是天策府和暗衛府,傳遞的消息都是一樣。

    一個讓天下為之震動的消息:魏王蕭瑾謀反,率大軍攻入大江,橫鎖江麵。草原汗王林寒亦反,兵臨西北,大易府告急。

    這一夜的帝都城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一波又一波的暗衛、甲士、驛卒帶著滿身風塵回到帝都,一道又一道的軍情向上傳遞,從三府到內閣,最後在子時時分送到了皇城中的司禮監,經過司禮監秉筆太監張保之手後,遞到了新君蕭白的禦案上。

    蕭白連夜召開禦前軍機會議。

    次日,這個消息傳遍朝廷上下,舉朝震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