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生子當如徐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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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壓頂,山雨欲來。
徐北遊一劍遞出,摧陣破甲,最終還是引來了天劫臨頭。
徐北遊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滾滾烏雲,麵無表情。
蕭瑾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緩聲說道:“若是天雷降下,能否傷及你的性命,這個尚不好說,可是這些甲士又是何其無辜?如果他們死在煌煌天威之下,老天爺可是會把這筆帳記在你徐北遊的頭上。”
話音未落,天空中的黑雲已經猛然下墜,一道道水桶粗細的天雷在黑雲中翻滾不休,若隱若現。
蕭瑾嘴角勾起,既然人力奈何不得你徐北遊,那就借上天之手來對付你,有蕭玄和蕭白的前車之鑒,你徐北遊又能如何?
正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蒼天在上,人力豈可勝天。
屈指算來,大江之畔的上官仙塵以劍問蒼天,雖然扛下了九重天劫,但也因此埋下隱患,最終力竭身亡。大齊太祖皇帝蕭煜縱橫無敵,同樣是在大江之畔,先斬傅塵,再戰上官仙塵,挾大勢而君臨天下,可到頭來,麵對煌煌天道也隻能修築明陵,不得不躲藏在明陵九層深處以假死遁世,苟延殘喘二十餘載。蕭玄,當世武聖,麵對並不在巔峰的道門掌教秋葉,占盡上風,幾乎將秋葉生生打死,可最後也還是因為天道規矩而功虧一簣,於江都行宮駕崩。蕭玄死後,蕭白以天子氣運明鑄不朽金身,暗修天子之劍,同樣是舉世無敵,也同樣是身死道消。
如此四人,哪個不是當世人傑,哪個不是登頂天下之人,可結果卻是一模一樣。如今徐北遊的成就的確很高,位列天機榜三聖,大敗道門,可還未真正走到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上,曆代天下第一人都是落得如此下場,徐北遊再高,還能高過這四人?
既然高不過去,那就隻能按照天道規矩行事。
天雷落下,大劫臨頭。
徐北遊滿頭雪白絲被勁風吹拂得飄搖不定,平靜道:“你想用天雷來殺我?這種投機取巧的行徑,僅僅是嚇唬旁人還行,想要傷我,卻是可笑。”
蕭瑾不曾言語,隻是仰頭看天,看紫色天雷裹挾浩蕩天威落下,直奔不閃不避的新任劍宗宗主。
徐北遊同樣不複多言,直接以手中赤練迎上天雷,逆流而起,無數劍氣隨之蜂擁而上,與紫色天雷針鋒相對,分毫不讓。
他之所以敢如此膽大包天,除了與其自身修為有關,更是因為這次落下的天雷並非蕭白等人所麵對的九重雷劫。
相較於蕭白引下的九重雷劫,這道雷劫對於一位十八樓境界的地仙而言,警告意味更濃,並非要將徐北遊直接從世間鏟除。
換而言之,徐北遊此次行徑剛好處於天道規矩的那條線上,處於兩可之間。若是再往前一步,那便是越過雷池,必然要引來天道震怒,若是及時收手,尚有轉圜餘地,不至於玉石俱焚。
所以此時這道落下的天雷在徐北遊看來,不過是徒有其表,不堪一擊。而且話又說回來,劍宗中人也從不畏懼天道,天劫臨頭又如何?不過是試劍問蒼天罷了,若是順從天道,劍宗也不會這麽多年來沒有飛升證道之人。
這也是劍宗和道門的根本區別之一。
徐北遊這一劍,並不屬於劍三十六中的某一劍,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也不一定非要拘泥於某種劍式,大可信手拈來,自成一家。
這一劍在於“繁茂”二字。
何謂“繁茂”?
在常人看來,這一劍遞出之後,隻見得劍氣蜂擁而起,卻不見有更為細微的劍氣彌漫於四周,細小而微不可查,密密麻麻不覺,布滿世界。
這些劍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最終匯聚如霧氣。
好大一片劍霧彌漫了整個上空。
紫雷落入霧氣之中,其勢以肉眼可見的度變緩,仿佛陷入泥濘之中,更有無數紫色“流螢”從雷霆上剝落分離開來,然後在無盡劍氣中緩緩消散。
徐北遊沉聲說道:“人生一世,要有所執,心中執念,手中執劍。”
話音落下,劍氣愈盛,如霧的劍氣近乎凝為實質。
這道天雷徹底煙消雲散。
蕭瑾的眼皮猛地一跳。
隻見這道劍氣竟是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反而是逆流而上,直衝頭頂醞釀出這道天雷的劫雲。
頭頂雲海翻滾如沸水,激蕩不休,隱隱傳出雷霆轟鳴之聲。
徐北遊膽大包天,竟是身形騰空而起,飛掠至雲海之中,不管雲海之中的景象如何聲勢駭人,根本不能傷及徐北遊分毫,徐北遊一揮袖,劍氣如大風起,硬生生地就將這片劫雲“撥雲見日”。
這片象征著天道威嚴的劫雲就此煙消雲散。
護在蕭瑾身前的蕭林和六麵瞠目結舌,哪裏料到徐北遊竟是如此蠻橫手段,直接破去劫雲,若是讓他們來麵對剛才的天雷,雖然不會危及性命,但也要鄭重以待,難免要傷筋動骨一番,哪裏能像徐北遊這般輕描淡寫,甚至連劫雲都一起破去。
蕭瑾扯了扯嘴角,什麽也沒有說。
既然徐北遊已經如此不講道理,那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徐北遊從天上重新落回地麵,看了眼頭頂重新出現的一片郎朗晴空。天道無情也無私,不會覺得徐北遊此舉是冒犯之舉,既然不曾觸犯天道規矩,那邊沒有天雷落下。
一切都歸於風平浪靜,不過此時親眼目睹此場景的十餘萬大軍已是鴉雀無聲。
對於尋常人而言,那些神仙再高,也高不過老天爺,如今天上的天雷都被這名劍仙一劍斬斷,世上還有誰能阻擋他?憑借他們這些血肉之軀?那些人馬俱是披甲的重騎沒能擋住,那些連屍骨都沒留下來的袍澤們就是前車之鑒!
如何能擋啊。
他們不怕死,可是害怕這種不明不白的死。
整支魏國大軍的氣勢驟然低沉。
一直不曾後退半步的蕭瑾一拉手中韁繩,終於轉身向後而行。
蕭林輕聲問道:“殿下?”
蕭瑾沒有回頭,平聲靜氣道:“軍心不穩,士氣已喪,這場仗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傳孤的軍令下去,收兵。”
蕭林歎息一聲,領命而去。
蕭瑾一人一騎緩緩離去,徐北遊並未追趕,隻是站在原地望著蕭瑾消失在層層疊疊的鐵甲的簇擁中,然後又看著眼前的大軍如潮水般向後依次退去。
站在徐北遊身後不遠處的冰塵輕輕鬆了一口氣。
城內望樓上的禹匡也鬆了一口氣。
城頭上,錢牧齋輕輕感歎道:“老夫忽然有些羨慕徐琰和韓瑄兩人了。”
趙青問道:“怎麽說?”
錢牧齋望著那道獨立於城前的身影,感慨道:“生子當如徐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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