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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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自然是有的。
白雲酒雖不夠一盞,但全刮出來,約莫還是夠個杯底的。
並且,以酒帝君存在的那些年歲,完全能夠斷定,他生前根本沒嚐過雲中島的白雲酒。如若叫他嚐了白雲酒,哪怕隻有那麽幾滴,僅憑現在這麽一道殘缺的神識化成的人形,他也定然要直接醉死過去。
一旦他醉死過去,金玉寶珠不受他操控,再要拿到手,想必是非常簡單的。
抑或是,直接打散這道神識,強奪寶珠,也不失為一件更簡單的事。
奈何江晚樓此前沒找到能離開這處紫府的方法,酒帝君的這道神識在這個時候出來,定然是暗示著什麽,他輕易不會打散了這道神識;且不知金玉寶珠上可還被酒帝君生前留下什麽暗手,倘若神識徹底潰散,暗手被觸發,在這暫時無法離開的荒涼之地上,江晚樓還真不敢保證自己能將其完美化解。
再加上,淩夜那個笑容……
江晚樓遙遙看了淩夜一眼。
見淩夜根本不上前來,就那麽好整以暇地回望著,甚至還有功夫把淩夕和沈千遠護到身後,江晚樓忽而想原來她還是很在意那兩人性命的,他竟被她的演技給騙過去了;忽而又想她這麽一副等他作為的樣子,可見酒帝君那話定然話中有話,絕非拿酒給他喝那麽簡單。
這便隔空對淩夜喊道:“金玉寶珠在此。姑娘不來試試嗎?”
淩夜笑了笑,回道:“凡事都講究一個先來後到,還是邪尊先請吧。”
言罷,還做出個“請”的動作。
見她八風不動,江晚樓轉而問向重天闕:“你呢?”
重天闕沒說話,隻搖頭。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能看出此間蹊蹺。
卻聽江晚樓再道:“你真的不先試試?”他說,“你若不試,恐怕後麵都沒有機會了。”
重天闕沒猶豫,繼續搖頭。
最後江晚樓沉吟片刻,終究還是把盛著白雲酒的玉瓶取出。
手在瓶口輕輕一扇,堪稱絕妙的酒香被風帶走,須臾化成一朵纖薄透明的白雲,隨風飄動間,看起來宛如真雲。金玉寶珠的光芒映照在其上,霎時綻開層層光輝,好似晨曦時分的朝霞,看起來著實瑰美綺麗。
金色的雲朵慢悠悠地飄到酒帝君麵前,不及多餘動作,已是惹得他神情一動,旋即仔細嗅聞,整張臉都要埋進雲裏而不自知。
嗅到最後,他眼睛微眯,神色陶醉,而後張嘴一吸,便將整朵白雲鯨吸牛飲地吸入了口中。
白雲入口,瞬間化作散發著奇香的液體,誘得酒帝君喉頭滾動,恨不能不要細品,直接囫圇吞下去,趕緊讓酒液入肚了才好。
然而直到最後,一點點地把酒咽下去了,酒帝君也還是沒能嚐出這酒到底是個什麽味道。
一道沉寂了千年的殘缺的神識而已,如何還能品得人間絕味?
他麵上不由帶了點遺憾地對江晚樓說道:“酒乃好酒。惜也。”然後不等江晚樓回話,他目光一轉,看向重天闕,重複著先前的問話,“有酒乎?”
重天闕直截了當道:“沒有。”
酒帝君便又看向離得最遠的淩夜。
他正待問出同樣的一句話來,卻是陡的察覺到什麽,眼裏都浮現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明顯的喜悅。
頓時態度一改,堪稱和顏悅色,說話也不咬文嚼字了,揚聲道:“你喝酒了。你喝的什麽酒?”
這話一問,江晚樓和重天闕都是麵色一怔,緊接著想到什麽,方明白酒帝君何出此言。
與淩夜花費許多時間去破解鬼打牆不同,他們兩人完全是以硬性手段破了鬼打牆,這才能那麽快地就進到這裏。
正是因為他們采取了硬性手段,並未去細看那座“泥丸宮”裏的東西,便也無從得知那座宮殿裏存放的都是什麽,更別提有沒有酒,有的話,又是什麽酒。
除此之外,江晚樓還想到了更深的一層。
“你喝酒了”——
怕是必須要有喝酒的前提,才能當得酒帝君如此對待。
果不其然,下一刻,淩夜答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喝的是須盡歡。”
酒帝君聽了,頷首道:“果然是須盡歡。”
古有詩仙,好劍,好酒,百歲流芳,千古流傳。後世人為紀念他,便釀出一種酒,命名為“須盡歡”。
須盡歡此酒,規矩極多,最好當舉金樽來飲,乃為最佳的飲酒之道。
然那座假泥丸宮裏,儲存著須盡歡的是玉做的酒壺,淩夜又沒能找到金樽,便隻得以玉盞代替。好在想讓金玉寶珠認主,隻消喝須盡歡便可,用什麽器皿是無所謂的,否則她就算找不到金樽,也定要找個金子做的東西來代替。
說起須盡歡,似是輾轉著想起了生前之事,酒帝君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恍惚,目光也變得悠遠起來。
鮮衣怒馬,皆作黃土;金戈鐵馬,盡化虛無。
百年作枯骨,千載化辛楚。
少頃,這位已作古千百年的帝君徐徐歎道:“莫使金樽空對月……本君多少年沒對月飲酒了,真乃一大憾事。”
淩夜聞言不答,隻抱著鬱欠欠,再領著淩夕和沈千遠往後退了些許。
這個時候,淩夕才從淩夜居然真的會救她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小聲道:“你不要金玉寶珠了?”
淩夜說:“自然是要的。”
淩夕道:“那你還退?當心被邪尊得手。”
“沒事。就算被他拿到手,我也還是能拿回來。”
說話間,淩夜繼續退,直直又退出數十丈,方才停下。
此處離酒帝君已經很遠了,不仔細看,連酒帝君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都看不清。同樣的,酒帝君的感慨,也並不很能聽得清。
但淩夜還是不以為意。
不僅如此,她還有閑心同淩夕解釋道:“金玉寶珠不會近沒飲須盡歡的人的身。”
淩夕一愣:“你早就知道這點?你怎麽知道的,金滿堂告訴你的?”
“金滿堂若能知道,他早自己進來拿金玉寶珠了。”淩夜回道,同時也是對鬱欠欠說道,“我起初是打著耗時間的主意,才帶你在那泥丸宮裏一直走。等我喝了酒,喝出那酒是須盡歡,我才明白那酒被放在那裏的用意。”
千百年過去,那泥丸宮裏的東西,除去輕易不會損壞的器物外,類似酒這種液體,是會在第一時間揮發幹淨的。
可那壺須盡歡卻沒揮發。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連味道都沒變。
一開始淩夜還由著須盡歡想到不知走到何處去了的金樽,想她領著金滿堂一路抄直道走,又謹慎地沒留下什麽痕跡,短時間內金樽根本不會追上金滿堂;繼而又想當初金滿堂為什麽會與少君之位失之交臂,可不就是因為金樽?
那麽金樽除了算計金滿堂,究竟還用了什麽方法,才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穩坐少君之位,直等金滿堂東山再起,才把他從少君之位上擼下去?
而那麽恰恰好的,須盡歡在手,又有那麽一句詩仙的名句,淩夜很自然而然地將須盡歡同金樽聯係到一起。
於是她就有了種可以說是直覺的東西。
她直覺這須盡歡的存在,並非表麵上的看起來那麽簡單。
她想,這酒放在這裏千年沒變,它會不會和金玉寶珠有關?當初雖未聽說金樽有拿到金玉寶珠,但倘若他真的沒在玉關洞天裏得到什麽寶物,又如何能穩坐少君之位那麽久?
——能讓金樽穩坐少君之位的,不是金玉寶珠認他為主,就是等同於金玉寶珠的寶物被他拿到手。
彼時淩夜還沒想到那寶物會是什麽,如今見到酒帝君,再那句“有酒乎”,她總算知道金樽是靠什麽贏過金滿堂了。
礙著淩夕和沈千遠在,淩夜沒細說,但鬱欠欠深思片刻,還是大約想明白那壺須盡歡的用意。
當下不由道:“你好聰明啊。”
淩夜“嗯嗯”應道:“你終於發現了。”
鬱欠欠說:“我要是也能像你這樣聰明,就好了。”
他現在這麽個樣子,什麽都受限。
連腦袋瓜兒也受限,簡直要命。
看出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變聰明,淩夜不由寬慰道:“你還小嘛。等你長大了,你也會變得很聰明的。”
鬱欠欠說:“我要是長大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嗎?”
淩夜說:“當然。欠欠這麽可愛,長大了也一定非常可愛。”
鬱欠欠說:“說到做到?”
淩夜說:“說到做到。”
鬱欠欠又說:“做不到是小狗。”
淩夜說:“好,是小狗。”
然後兩人同時伸出小拇指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末了大拇指還蓋了章。
旁邊圍觀的淩夕一臉複雜,顯然是沒想到淩夜還真和這小孩玩上癮了。
等淩夜收回手,把鬱欠欠往上掂了掂,重新抱好,淩夕才開口道:“你一直抱著他,不累嗎?”
從她看到淩夜開始,她就一直抱著這小孩,連和兩尊打都沒放下。
她力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了?
淩夜想了想,說:“還好。”
淩夕道:“不如我來抱他,你也好去奪金玉寶珠。”
她自認她這個提議極好,因為這樣一來,不僅不會讓淩夜分心,還能免得淩夜要分出多餘的心神來看著她和沈千遠。
豈料淩夜回道:“然後你就能拿欠欠當人質,讓我帶你和沈千遠出去?”
淩夕瞠目結舌:“啊?你、你怎麽會這樣想?我就是想幫你分擔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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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表情變得楚楚可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裏也漸漸起了水霧,好似眨上那麽一眨,就能掉下淚來。
淩夜靜靜望著她。
看她真的委屈得要掉眼淚了,才一挑眉:“你敢發誓?”
淩夕說:“我,我……”
她吞吞吐吐了一會兒,終於無話可說。
同時臉色也慢慢發白,顯見是被淩夜說中了。
然後就聽淩夜輕飄飄說道:“淩夕,你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嗎?”
淩夕語塞。
淩夜再道:“我和你鬥了這麽多年,你說什麽,你想什麽,我能不知道?”
淩夕低了頭,悄悄往沈千遠身後挪。
被夾在中間的沈千遠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但他不敢說些什麽,生怕觸怒淩夜,再對自己動手,隻好主動打圓場,試圖轉移淩夜的注意力:“淩夜,你聽,酒帝君好像又在說話了。”
淩夜瞥了他一眼,轉頭看向酒帝君。
就見那邊,重天闕不知何時也跟著退了許多。江晚樓則留在原地,沒退。
而酒帝君好似沒看到他們這些人的動靜一般,兀自處在回憶中,再歎:“南華真人曾言,‘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當初還不覺,如今再看,真人不愧是真人,說得果然在情在理。”
又聖人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眼一閉一睜,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紫府危矣。不知多少歲月過去,那些曾名垂青史的大家早化作一抔黃土,獨他這抹神識還苟延殘喘地存在於世,觀這天地之變,觀這光陰消磨,惟愴然也。
不過這回出來後,他怕也是要隨風而去,真正地消散了。
隻此一生,人生當何如……
旁若無人地慨歎完畢後,酒帝君也沒等眾人作何回應,隻徑自話音一轉,說起了金玉寶珠。
“金玉寶珠乃我金玉宮神物,向來能者得之。”
他目光從諸人臉上挨個看過去,最後在淩夜身上停駐幾息,又轉回到離他最近的江晚樓身上,慢慢說道:“本君不才,曾任金玉寶珠之主。這寶珠天生神性,喜隨人,本君是個好酒之人,寶珠就也隨本君好酒。諸位誰有酒,誰飲了酒,誰能得寶珠喜愛,誰能任寶珠新主,端看寶珠自選。”
言罷,手一抬,金玉寶珠滴溜溜飛到他掌中,被他往上一托,便升至半空,如星辰般散發著灼灼光芒。
最後,他道:“那麽現在,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詩仙即李白,南華真人即莊子,聖人即孔子。
——
腸胃炎犯了,所以前兩天就沒更quq
周五那天晚飯後,我吃了個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桃,吃完立馬拉肚子,各種疼各種反胃,折騰到半夜三點也還沒睡,白天更是渾身無力,都抬不起手來敲鍵盤。
想想去年好像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腸胃炎突發,敢情我這回是一個涼桃激發腸胃炎又犯?天辣,難道我今年連塊小布丁都沒法碰了嗎!
更要命的是我今天又開始痛經……感覺自己相當慘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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