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瞳是寄生於西國魔族皇室血統中的一種邪術，能夠操縱人心，製造幻境，每一代的西國皇族隻有一個人身上會存在這種天賦，而隻有宿主遭受了強烈的刺激、心神激蕩之下才能開啟。在唐默的原著裏，羽溱就是受到羽燃之死的刺激開啟了魘瞳，之後又在禍虐女媧那裏經受了百般折磨曆練方能自如操縱這邪法。

    可現在，無緣無故的，羽燃也沒真受什麽傷，羽溱的魘瞳怎麽就開了？

    暮成雪想不通，其實羽溱自己也想不通，魘瞳是個什麽玩意兒他比誰都清楚，直到靈力透支昏迷之前，他還在心裏疑惑，為何魘瞳會在此時開啟？

    恍惚間腦海中閃過暮成雪冷汗津津的臉，羽溱頓時被自己嚇了一跳。

    ——不，不可能！

    ——他恨這個人！之所以直到現在還不離開，不過是還沒利用夠本而已！

    ——雖然不知道這人為什麽忽然轉性對他跟羽燃這麽好，可暮成雪骨子裏是個什麽貨色，別人不知道，難道他還不知道麽？他絕不會被被這點兒虛偽的溫情蒙蔽！

    ——對，不可能的。

    暮成雪哪知道這昏迷的人內心戲還這麽多，先把羽燃扶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魂魄沒有因此受損，他也不敢再讓這倆孩子離開眼皮子底下，隻好一手一個抱到床上安頓好。

    羽溱在昏睡中顯得極不安穩，一雙眼皮急速地顫動著，似乎正深陷於什麽亂夢之中。

    暮成雪頓時就明白了。

    ——魘瞳反噬。

    術法講究等量交換，力量越強、等階越高，相應的反噬也就越大，這也是很多高階修士終其一生也再難有所進境的原因，因為再進一步的風險他們承受不起。魘瞳也是如此，人生而平等，操縱人心者，終為人心所傷，魘瞳織造的幻境真實無比，令人難以分辨，相應的施術者卻也要感同身受，兩敗俱傷，羽溱如今修為底子薄，這下魘瞳開得突然，想必是撐不住了。

    暮成雪歎了口氣，又把這祖宗抱下來放到懷裏，並指捏訣抵在了羽溱眉心。

    明明這時候應該是熒惑天尊出手替他兒子鎮住這一波反噬的，怎麽這倒黴活兒又落到他身上來了，他這個作者當的，真是比親爹還負責。

    指尖與額頭相觸的刹那，暮成雪就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拉進了一團光怪陸離的碎片中。

    ——果然，是意識亂流。

    這地方並非幻境，而是意識和現實的邊界，會折射出人心底最恐懼、最懊悔、最痛苦的事，暮成雪原以為自己又得感受一遍被活剮成生魚片的滋味，沒想到這一次睜開眼睛，他卻並沒有被吊到那座陰森的水牢中。

    這是一片夜幕中的樹林，天空星河如洗，林間雲氣繚繞，遠遠地一陣喧鬧聲傳了過來，暮成雪的意識飄過去一看，隻見約莫有三十幾個身著九重天製式道袍的修士圍成一團，人人手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仙劍出鞘，正中兩個瘦弱的身影擠成一團，正是年幼時的羽溱和羽燃。

    修士們在笑。

    仙劍在他們手中散發著各色的靈光，一道道並不致命的劍氣鞭子似的抽打在兩個狼狽的魔族孩子身上，隨便一刮便是一道焦黑的血痕。羽溱懷裏抱著早已嚇懵了的妹妹，竭力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住一道又一道劍氣，他遍體鱗傷，雙目血紅，兩顆尖尖的獠牙都從唇角冒了出來，麵對著這些成年修士卻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兩人瘦小的身體仿佛狂風中的兩隻小螞蟻，被修士們抽得滿地打滾。

    唐默立刻意識到，這是暮成雪原主的記憶。

    這時，其中一個修士笑道：“師兄，看來你們鈞天殿的防衛十分疏忽啊，要麽怎麽這麽丁點兒大的兩個魔族小崽子都能混進來了？”

    被稱作師兄的修士臉色登時一沉，冷哼道：“鈞天殿乃全靈山中樞所在，他們都混到這裏來了，山門竟然無所預警，你們皓天殿又是怎麽做事的？”

    先前那人被噎得一窒，正要反駁，另一人連忙充起了和事佬：“許是魔族妖人有什麽咱們尚未見過的邪法呢，兩位師兄同為咱們九重天盡心，莫要為了兩個奸細傷了同門和氣啊。”

    “劉師弟說的是，兩個小崽子而已，何必在意。”

    “話可不能這麽說，所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事情總要查清楚才行，靈山那麽大，怎麽那麽巧就摸到了鈞天殿裏，怕不是你們殿中有人私通魔族，故意給藏起來的吧？”

    “肖師弟真會開玩笑，焉知不是你們私通魔族故意放他們進來的呢？”

    其實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羽溱和羽燃根本就是迷路了才會誤打誤撞跑到他們眼皮子底下送死，魔族就算派奸細來九重天也不可能派這麽兩個牙都沒長齊的小豆丁，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兩個魔族小孩身上找樂子的同時陰陽怪氣地互懟一下，以泄他們這些沒什麽本事的普通弟子平日裏被魔族戰將錘得滿地爬之恥。

    正喧鬧間，暮成雪原主忽然出現在了唐默的視線裏。

    他一身白衣，姿容出眾，麵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然而那笑容卻在他看清眼前這一幕的瞬間便消泯無蹤，恰在此時，不知是誰出手沒控製好力道，羽溱護著羽燃整個人都被劍氣擊飛了出去，正正撞在了暮成雪身上，暮成雪臉色一冷，一拂袖便將這小小的身體又抽了回去，低頭看著白衫上沾染的血汙皺了皺眉。

    原本正玩得開心的修士們見招惹到了掌門的關門弟子，登時不敢再鬧，七手八腳地上去將羽溱提起來按著跪在地上，對暮成雪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暮師兄來了，咱們抓到兩個混進來的魔族奸細，正問著話呢，暮師兄可要親自審問？”

    暮成雪看了一眼這些懵懂無知的低階修士，眼中忽然閃過了一道極其隱秘的殺機，然而袖中的手剛捏成法訣，就聽天邊幾道禦劍之聲破空而來，是九重天掌門問蒼擎與其他幾位殿主聞訊趕來了。

    其中一位麵容清秀、神色冷峻的黑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男子掃了一眼遍地狼藉的樹林，冷冷開口道：“今日施虐取樂者，回去之後全部杖責二百，自己去法堂領罰。”

    杖責二百已是極重的刑罰，修為不夠精深者這一下都能打掉半條命去，黑衣人這一句話出口，現場登時一片死寂，正在興頭上的普通弟子們臉都綠了，紛紛求救似的看向自家殿主。

    其他殿主雖然也覺得為了兩個魔族的小崽子沒必要罰這麽重，可堂堂玄門表率九重天，普通弟子聚眾對兩個還沒桌子高的小孩施虐取樂，這事真的太難看了，難看到讓人想包庇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時，一個留著兩撇八字長須的中年胖子捧著懷胎八月似的肚子開了口：“冷師侄何必如此嚴格，弟子們不過是見了魔族一時有些激憤難抑罷了，這些魔族擒住我玄門同袍還不是折磨致死，我們為何不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唐默原本就有些猜測，一聽這胖子的稱呼頓時就確定了，這位張口就要重罰三十幾名弟子、誰的麵子都不賣的仁兄，正是九重天變天殿的殿主冷持盈，他在書裏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身份——原著主角魏天遠的師父。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魏天遠和羽溱骨子裏是有一些相似的，也就是所謂的三觀相近，這也是原著書評區長期活躍著大量cp粉的原因，然而最終兩人的命運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兩條路，魏天遠終成正道棟梁，羽溱卻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就是因為魏天遠有冷持盈這樣一個師父，而羽溱卻隻遇到了原著的暮成雪。

    冷持盈淡淡道：“瘋犬咬了師叔一口，師叔難道要咬回去嗎？修道修心，眾生平等，若我等修仙之人也做出同樣殘忍無道之事，與魔族妖物又有何區別？”

    中年胖子搖頭道：“話也不能這麽說，難道眾生平等，我們便要坐視不管，由得那些魔族肆虐殘害無辜之人嗎？”

    冷持盈：“天道有常，懲惡揚善，道者殺生是為護生，今日他們如此對待兩個魔族幼童卻是為了取樂，如此禽獸行徑不罰，何以儆效尤？”

    中年胖子：“師侄對自家弟子如此嚴苛，莫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好了，魔族為禍，除惡必盡，何須為此爭口舌之利，傷自家同袍和睦。”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青灰色八卦袍的黑髯老者，他麵容清臒，神情端肅，一雙眼中精芒四射，看上去極為莊重，正是九重天的當代掌門問蒼擎。

    問蒼擎：“今日以施虐為，嚴懲不貸。”

    掌門發話，中年胖子也沒法再說什麽，悻悻應一聲退了下去。

    問蒼擎轉身看向地上垂目不語的魔族兄妹，一貫麵無表情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感慨，歎道：“幼年魔物，尚未來得及為禍人間，可惜現在不除，將來終為禍患。成雪隨我來設陣，這殺生之孽，便讓老夫來承擔吧。”

    暮成雪一言不發，拎起兩個孩子跟在了問蒼擎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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