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文傑殺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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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小奴鳶去給農戶幫忙了。

    春是播種的季節,也是冬蕎麥春收的季節,眼看北邊陰雲滾滾,農戶們連忙去地裏搶救蕎麥,生怕淋濕發芽以至於耽誤了一年生計,小奴鳶心好,怕農戶們忙不過來,也跟著過去幫忙。

    聽到冬蕎麥曬在鎮碑的外麵,左更氣得把村婦往死裏折辱了一番,這該死的村夫村婦,不就是會抓他們幾把穀子麽,竟然把蕎麥曬在外麵,不怕幹活時被精怪叼了去?從村婦的身上爬起來,左更好像猙獰的惡鬼般提起刀,飛快的朝田地跑去,到達鎮碑保護的邊緣時,平常不肯出去的他淒厲冷笑,一步踏出,頭也不回。

    耕地桑柘間,地肥菜常熟。

    鎮碑的外麵一片荒涼,然而在山穀之中,緩坡之上,也有規範整齊的田地。田地邊緣的行道上曬著蕎麥,因為怕產生吃人血肉的蕎中鬼,都是一小堆一小堆的分布排列,仿佛堆積的黃土小丘。

    然而此時,北邊有陰雲籠罩,被山風吹拂,似乎隨時會降臨瑤國的這片南荒。農夫和一些健壯的村婦把蕎麥歸攏,準備運回南寧裏的家中。

    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奴鳶也在其中,和五大三粗的村夫相比,身嬌體弱的她滿頭香汗,但也不偷懶半點,但有些頑童打鬧著跟來,看見她就圍過去,要唱給蘇呆子編造的童謠。

    童謠是編排蘇昂的,但隻要唱了,小奴鳶總會著急,頑童們就會發笑。

    “屁大孩子,找打!”

    村裏人都是直腸子,沒什麽說頭,雖然蘇昂‘占著’肥田不耕,但人家小奴鳶是來幫忙的,這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他們也是打心眼裏喜歡,當下也不管誰家孩子,逮住就是一頓好打,下手很重,趁早打完繼續收拾蕎麥。

    頑童哭,漢子笑,幾個村姑還唱著想念漢子的歌謠,把個小奴鳶羞得俏臉通紅,手裏的活計也不會停下,忙活中帶著無限歡樂。

    然而沒有人看見,在那附近的野地荒草裏,數十個幽魂飄飄蕩蕩,更有一隻嬌媚宛如碧荷般的女鬼,淡青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圓潤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小奴鳶,也盯著逐漸歸攏,要堆成小山般的蕎麥。

    她隻是看著,沒有動作,但此時,忽的憑空起了炸響。

    宛如悍匪落進村莊,牲畜女人盡他予取予求的左更大步奔來,伸手就抓小奴鳶,狂笑道:“原來你在這裏,跟某去,伺候某!”

    還在幹活的小奴鳶隻覺得眼睛一花,滿頭的秀發就被人拽起,左更把小奴鳶單薄的身子甩起來,剛要扛上自己的肩膀,忽的有鬼嘯低鳴,七八道幽綠的火光憑空冒出,攻其手、攻其背、攻其雙眼下陰。

    “何方孽畜?我乃南寧裏裏長左更!”

    左更連忙鬆手,持刀斬破射來的鬼火,卻發現鬼火很弱,盡數劈碎後,發現小奴鳶被一隻貌美至極的女鬼接住,飛快退出了二十步以外。

    他大怒,嗷嗷追了過去。

    “南寧裏裏長?依奴家看來,是邦亡人吧?”

    把小奴鳶護在身後,女鬼蓧的五指如穿花飛柳,挑動無數隱晦的絲線,隨著絲線飄蕩,數十個沒有神智的幽魂呼嘯而來,擋在她們和左更的中間。

    又喚出悠長輕嘯,引得遠處的柳枝搖擺,女鬼蓧輕笑道:“刀上有兩人的血,你是殺過人想要逃走了,奴家要是你就快點走,不然等柳女帶了狼丫頭來,你想走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殺你,抓小奴鳶,再走不遲!”

    戾氣上湧,沾血長刀熥起融合過妖氣的爆裂妖息,左更一眼看出女鬼蓧的實力微弱,能夠做吏,已經融合過兩次妖氣的他,哪裏把女鬼蓧看在眼裏?隻聽左更呼喝兩聲,大步跨來後連刀斬下,把數十個幽魂劈得四處碎裂。

    女鬼蓧抿著青唇,帶著小奴鳶再退,揮動鬼靈白紗時又焦急的發出嘯聲呼救。

    被嘯聲驚擾,守著村莊大門的裏監門辛夫睜開老眼,眼眸陡然射出彷如利劍般的厲芒,他唰的站起來,身高暴漲三尺,駝背好像背包似的耷拉在背後,快步向南走去。

    然而走了沒幾步,“駕!”拍馬的聲音從北方傳來,三道煙塵衝進大門。

    風起南安時,刀弓密如織。

    疾馳三百裏,猶中囊中矢!

    二十個大字如同青月般掛在頭頂,蘇昂狠踹灰驢,連著駕馬的季然和一路疾奔的郵卒高歌一起,飛快衝進了南寧裏。

    本來不這麽急的,然而趕路時,蘇昂忽的發現眾生願力猛然增多,數量恰好如同正式上任一般,嚇得魂凸七竅,把個速度送上極致。他們在南寧裏橫衝直撞,踏碎自家的院門後又衝出來,就看見鎮碑的方向有人群聚攏。

    三人奔過去,發現一群人議論紛紛,人群中躺著兩具屍體。

    “小奴鳶呢!”

    焦急的蘇昂抽出利劍,劍指留守村莊的村婦們道:“我乃東鄉亭新任亭長蘇昂,本吏問爾等,小奴鳶呢?速速回答!”

    就在蘇昂高聲盤問的同時,亭卒高歌乖乖的等在他的身邊,豪士季然則翻身下馬,飛快到了兩具屍體的旁邊,蹲下去,手指順著屍體傷口的邊緣劃了幾道。

    “一人內髒受創,胸口貫穿,一刀致命,卻又連抽數刀;另一人下體汙穢,脖頸有雙掌手指淤痕,是被人奸yin中卡住脖子窒息而死。”

    飛快驗明正身,季然翻身上馬,臉紅如灼燒燒心烈火,怒喝道:“這人好狠!”

    恰在此時,蘇昂也問清了小奴鳶的去向,拍打灰驢狂奔而去,季然和高歌連忙跟隨,然而在離開時,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黑石鎮碑的頂端。

    亭長蘇昂!求盜季然!

    看見上麵的名字,高歌還有些不明所以,蘇昂和季然對視了一眼,眼底卻都有殺意閃過。

    大瑤律:非本人鎮碑錄名,錄名者斬手,被錄名者貲三甲!

    是誰如此大膽!

    三人飛快趕去,而在鎮碑保護範圍外,南寧裏更南方的規整天地間,女鬼蓧的魂魄已經淡到模糊,十幾丈的鬼靈白紗隻剩不到八尺,帶著小奴鳶踉蹌後退。

    沒見過這等架勢的小奴鳶俏臉慘白,被女鬼蓧護著,又連聲勸道:“這位姐姐,好姐姐,你快走吧,奴不值得,奴的叔兄會給奴報仇!”

    叔兄,就是因為你那個叔兄!

    又挨了一刀,魂魄被融合了妖氣的內息烤灼,女鬼蓧嬌軀顫抖,沒有肉身的她再一次感覺到五髒俱焚的痛苦,卻仍然護著小奴鳶。

    她雖然不是人了,可生前也是任俠!

    誰說女子不如男?她這個女性任俠,死了也不忘重承諾!講義氣!輕生死!蘇昂救過她,她也救過蘇昂,這就夠了,分不清!

    隻是狼丫頭,你怎麽還不來?再不來的話,奴家就真的死了!

    女鬼蓧一直沒聽見狼嘯聲,心裏埋怨狼丫頭和蒼狼白鬃,隻覺得今日死定了,可這時忽的有人高聲吟哦,吟哦中之殺氣凜冽宛如九幽魔歌。

    “風起南安時,刀弓密如織。

    疾行三百裏,猶中囊中矢!”

    遠遠的看見危機情況,蘇昂下意識的抽出血中無常扇,然而心中殺機凜冽,莫名換了書寫文掾朱昴所寫詩篇的《身後箭》,他頭腦清明,殺機更烈,竟是恍惚領悟了《身後箭》更深的意境,通透明悟達到五成!

    青竹簡碎裂,高空蕩起吟哦,小郵卒的身上忽的席卷出血色大風,將其卷動加速,宛如利箭般越過了駿馬灰驢。

    一道刀光橫掃而出,便是眨眼都來不及,隻是一個刹那,矮小的高歌從身材魁梧的左更身下穿梭而過,血霧飄颯,肉沫橫飛,左更嘩啦倒地,雙腿隻剩白骨。

    蘇昂也從灰驢上跳起,精鐵劍驀然出鞘,落地時劍尖朝下,狠狠的紮進了左更的眼眶。

    一劍入腦,也是一劍斃命!

    宛如電光火石,融合過兩次妖氣的左更,竟然沒發出半點聲響,就死在了蘇昂的手上!

    “謝!”

    鬆劍站起,蘇昂看女鬼蓧,隻吐出了一個字。

    然而這一個字,也讓女鬼蓧露出不滿,隨口應了句‘聒噪’,剛剛殺人的蘇昂就忍不住笑了,經曆過剛才的事情,他和女鬼蓧,其實,用不著說謝謝這種見外的話。

    白了蘇昂一眼,女鬼蓧有些虛弱的咳嗽兩聲,忽的驚叫起來,衝到蘇昂的身邊,纖細雪白的手掌,猛然扯開蘇昂的長袍。

    內穿絳衣。

    再看下方,有護腳黑皮。

    內穿絳衣,腳下踏皮,這是主管吏員的標誌,女鬼蓧何等聰慧,看蘇昂的眼神就不對勁了。

    “你是新任東山亭亭長?”她肯定的問。

    “要給前任報仇立功麽?”聲音低弱了些。

    蘇昂先是點頭,又是搖頭,想了想加上一句:“如果報仇對象是你的話,功勞就不要了。”

    功勞不要了?

    聽得此言,女鬼蓧淡青色的嘴唇狡黠翹起,也是笑靨如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