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可歎我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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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矯情,而是第三級的走馬爵才能穿靴、足襪,以及身披大氅,這是二十級軍功爵位製度的死規定,大瑤人必須遵守。
“我要晉級走馬!”蘇昂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
聽到這個,小亭卒滿臉敬仰。
隻是走馬而已,對蘇昂大人來講,算不了什麽吧?
……
區區的第三級爵,走馬還真是個小目標。
但這個小目標,可是需要上造爵在戰場上斬首八級,如果是個平民的話,需要先斬首兩級晉爵公士,再斬首四級晉爵上造,其後才是走馬。
加起來就是一十四顆頭顱,有多少人,能活著做到這些?
或者說,有多少人能得到機遇踏上戰場,其後還能衣錦還鄉?
這是個難題,但蘇昂沒當回事,世上一切難,遇見了解決就是,擔憂或者懼怕都沒有必要,隻知道自己想去做,自己要去做,那就得了。
而且,回去之後,看著和軒水鄉部比較起來簡直是一所陋室的東山亭部,蘇昂的心裏也不是個滋味。
人家軒水鄉有鄉遊徼部、田典所、市正監,以及鄉監門所四座衙門,雖然沒縣令統管衙門那樣的威武,但也是個樣子,鄉部還有兩列士卒的營地,外加足夠百人操練的演武場。
和人家比較起來,東山亭有什麽呢?
簡簡單單的一個亭部,屬於亭部的亭監門更可憐,就在亭部外蓋了一個草廬。
這時候,亭部一直開著的門內,走出來一個人。他似乎一直等在門口,老遠看見蘇昂的灰驢,就快步跑出來,彎著腰肢大聲喊道:“亭長大人安好!”
聲音洪亮,震得路邊的柳樹枝條一陣搖晃,蘇昂一看,頓時樂了。
來者穿著一身細布長袍,偏偏肌肉煢結,把個長袍撐得跟短衫似的,正是東山亭的亭監門褚。
亭監門姓林,名褚,是個身材高大肌肉也特別滲人的漢子,出身東山亭本地的林家。
林、高兩個姓氏是東山亭的大姓,屬於地方豪強,和老田典的高家比起來,林家不喜歡空降的吏,以至於他上任時,林褚都沒來迎接。
然而很多事情過後,這個林褚,現在是越來越‘懂事’了。
“亭長大人您回來了,一路可好?求盜大人正在裏麵處理事情,也多虧您啊,好些後生都想和您一樣建功立業,求個驗傳,要出去遊學或者仗劍天下呢。”
壯碩的漢子點頭哈腰,迎著蘇昂進門,就去外麵的草廬候著了。
瑤國律令:監門職司不得擅離門亭。
亭監門雖然不用務農,不用務工,但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在亭部門口的草廬,要不是有個吏員的名頭,絕不是個好差事。
“沒事可以來亭部坐坐,現在的東山亭安穩,用不著太守著大門。”
蘇昂朝著離開的亭監門喊了一聲,林褚就眉開眼笑的回頭應和。
蘇昂說的沒錯,亭部一片安穩,外麵又有山鬼蓧她們手下的鬼靈精怪照看著,他這個亭監門以後的日子舒坦,說不得還能多回家幾次,給家裏添幾個娃娃……
小亭卒去收拾東西,這大包小包的,隻是狐女們送的小禮物,就得找個地方安放,太多的私人物件,可不允許堆在亭部。
蘇昂則是進入亭部院門,剛剛進去,就看見季然坐在院子的中央。
“出去行俠萬事小心,衣錦還鄉了,別忘了來亭部喝碗熱湯。”
杌凳、短案,短案上放著用鎮碑溫養過的簡牘。季然把簡牘刻成驗傳,遞給身邊的三五個少年,他的態度溫和,儼然一副得力吏員的模樣。
一個少年拿了驗傳,摁緊腰間的青銅劍對季然行禮,就回過身,卻不防看見蘇昂在後麵微笑,連忙就要行禮。
“自去。”蘇昂讓少年自己離開就是。
他看著季然,等季然給少年們都準備了驗傳,才上前笑道:“季然兄,南荒多雨,你怎麽不在裏麵處理公務,跑院子裏來了?”
“裏麵是你亭長的辦公場所,我一個副吏,可不敢僭越。”
季然哈哈一笑,長身站起,對著蘇昂的肩膀就是一拳:“好你個蘇家子,我在這裏給你處理公務七八天了,你怎麽才來?”
“無它,點燃了第十四把文火,耽擱了。”
蘇昂揉揉肩膀,又呲牙一笑。
這一笑,看得季然恨得牙癢癢,他點燃了第八把文火,速度已經很快了,本想著能追趕蘇昂,結果呢,人家連九五之數的第一道關卡都給破了。
“九五關卡而已,等到了,我立馬突破給你看。”季然氣得哼哼。
“這個我信!”蘇昂哈哈大笑。
豪士季然的名頭,那可不是說說而已。季然在成年縣考之前,就已經有過名動精品的篇章。
這很了不起,要知道很多舉人,一輩子也未必能出一首名動精品。
甚至有些都沒有名動篇章,一輩子都領悟別人的詩詞,用別人的詩詞過活。
畢竟,也不是每一個文傑,都很擅長詩詞歌賦的。
看了看地上的桌案杌凳,蘇昂搖了搖頭,勸道:“你可以先在我的場所辦公,可惜了,咱們的級別不夠,要是軒水鄉那樣的,就能給你單獨設立一個衙門。”
“等你做上鄉遊徼再說吧,僭越的事,我盡量不做。”季然很認真的道。
他知道自己的缺點,容易衝動紅臉,上次要不是蘇昂攔住了他,他都把亭卒麻腩給斬首了,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諸如此類越過律法、身份的事情他還做過不少,以後要盡量控製。
門口上方懸掛的鍘刀可不是擺設,做了吏,很多事情,都牽扯到身家性命。
蘇昂頷首,季然能注意這點就很好了,畢竟,他不是每時每刻都能看著季然,要是他不在的話,百裏戈和山鬼蓧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攔得住。
不過他左看右看,卻沒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就問道:“山鬼蓧她們呢?”
難道回去了?如今瀕臨大戰,很可能有不羈的任俠四處遊蕩。
這些任俠沒有士伍籍,仗劍天下的,不知道斬殺了多少鬼靈精怪,所以這時候,他不放心山鬼蓧她們在外麵。
聞言,季然指指亭部的後方:“前幾日暴雨傾盆,硬是給衝出了一條溝壑,蓧帶人在上方建造了石橋、廬舍,玉環則是培養附近的幾株柳樹,要給你讀書用呢。你去看看,要是看不上眼,那地方就歸我了。”
“照你這麽說的話,我肯定喜歡。”
蘇昂暢快大笑。
有季然搶著想要,蘇昂覺得,蓧和玉環弄出的地方一定很美,但沒想到會美到這幅模樣。
隻見湍急的水流激濺,從用石板鉚接、加固的小橋下穿行。
小橋用的附近的山石,滑膩且有青苔,但更具備怡人意境,橋下的流水雖窄卻急,從南邊流淌而過,到了橋北,猛然遇見攔路大石,迸濺中朝著下方兩丈處的潭水傾瀉而下,在晚霞的映照中,宛如流光星瀑。
周圍又有三五株柳樹,柳枝搖擺,讓人心曠神怡。
蘇昂正欣賞著,眼尖的百裏戈就看見了他,滿身濕泥的跑過來,第一個討好道:“孩兒不擅匠造,但也能打個下手,義父可還滿意?”
“好地方!”
蘇昂讚了一聲,在旁邊的草廬安心讀書。
因為眾生願力更多的緣故,雖然,修行越往後麵越難,蘇昂還是保持三五天點燃一把文火的可怕速度,隻可惜願力的湧入逐漸平緩,沒辦法點燃第十盞宮燈。
十盞願力宮燈照耀神庭世界,前九盞的火苗拔起三尺有餘,但第十盞的燈芯劈啪閃爍細火,就是不肯點燃。
這是眾生願力不夠的緣故,就好像缺了燈油,燈芯無法承載火焰的熱度一般。
“可惜東山亭太安穩了。”蘇昂放下竹簡,揉著眉心道。
季然在他的旁邊讀書,聞言也放下竹簡,笑著看過來道:“要說東山亭安穩,還不是你這個亭長風頭太盛了?怎麽,別的亭長都巴不得治下太平,你還不想要?”
蘇昂隻是笑笑,轉頭看窗外的柳枝飄搖。
就好像季然說的一樣,東山亭的安穩,也實在是他這個做亭長的名頭太過響亮,聽說別的亭部,早就已經亂成一團。
如今開戰在即,陳安縣已經被瑤國各地聚集而來的士卒擠滿,不在士伍籍的也來了不少,沒地方待,就在陳安縣的各地遊蕩。
隻說他東山亭,已經聚集了三十多個仗劍的任俠,還有昨個前來拜訪的兩個文傑,甚至連行蹤詭秘的方士都有,住在老田典的高家。
季然搖頭道:“那兩個文傑是老實人,敬佩你就找了民舍老實待著;任俠都有些不服氣,但懼怕你執法的森嚴,連酒都不敢喝,生怕喝酒鬧事被你鞭笞;至於那些方士……蘇昂兄,這點咱們得注意了,老田典的高家,不簡單呐。”
“我倒希望你這親家鬧出點事情出來。”說著,蘇昂把眼睛猛然眯起。
在他的東山亭,不隻有吏員,還有豪強。
老田典的高家,以及亭監門的林家就是地方豪強,先前沒怎麽在乎,是因為亭部的豪強也就那麽回事,不敢觸犯大瑤律的威嚴,換成軒水那樣的鄉部的話就大不一樣了,鄉部豪強的門楣內,甚至有可能出過官員。
可如今,高家接納了方士,事情就大有不同。
方士,可都是行蹤詭秘,也是手段狠辣非常的人物呢。
注意到蘇昂的殺機,季然抿抿嘴,連忙道:“停著,別急,那可是我的親家!好吧,我警告下老田典,要是撞上你的刀口,簡直與找死無異。”
“你這是壞我好事嗎?”蘇昂瞪過去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高家的老田典,老狐狸似的,蘇昂不擔心他鬧出什麽亂子,和季然的些許調笑,也隻是一種調笑而已。
可如今,他是真的想有人鬧出亂子出來,好給他弄些眾生願力。
恩師唐伯虎說了,隻差一點他就能點燃第十盞宮燈。
隻差,很少,很少的,那麽一丁點!
“獄掾商鏡、廣騰、廣良人、凶狼,亦或是別的什麽比較厲害的人物,來個人吧,趕緊給我找點麻煩讓我加點名聲,這大戰馬上開始,我是真的想抽空回去一趟。”
夏夜清涼,幽冷的月光透過窗台,照在蘇昂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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