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兩個小子自小就聰明，十分懂得算賬。這賬一合計，太劃算了！

    伯娘衛氏雖然平時總塗黃了臉，但晚上在屋裏將臉一洗，白的發光似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他們晚上溜去找赫連青青玩，見過衛氏的本來模樣。在敦煌郡這麽多年，他們就沒見過一個比衛伯娘還好看的人。

    他們就一心盼著青青長大，盼著青青能瞧上他倆。這一盼就是好多年。

    等青青十四歲時，還是那粗眉粗眼的樣子。但他們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好，自小就玩在一處，他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青青，他們甚至覺得青青這樣子很好，要是真長成了伯娘的那個樣子，嬌嬌嫩嫩的，連大聲說句話都怕把她嚇哭了，他們還能玩的那麽開心麽？青青能陪著他們上樹抓鳥，身手比他們還好。青青還能一個人上山獵狼。

    青青第一回獵狼時，才九歲，跟在赫連郡身後，拿著一張弓，一埋伏就是兩天兩夜。她身上被蚊蟲咬了無數個包，愣是哼都沒哼一聲。一直等到了狼孤身出來找吃的，她跟赫連郡立即跳起，抓了個活的。

    後來赫連郡說，這是個出來給幼崽覓食的母狼，青青心裏不忍，執意將它放了。

    赫連郡驕傲地拍她的頭：“好丫頭！”

    這個女兒，他實在太喜歡了。

    學功夫比她兄弟們都快，堪堪九歲，就懂得耍大刀，一手飛鏢更是百步穿楊，比他這個當父親的小時候還驍勇。

    可惜是個女孩……不過他轉念一想，女孩怎麽了？當年他那婆娘也是做了不少女孩不能做的事，不是也被那些個男的爭著搶著想留在身邊麽？

    將來他的閨女，定會比她娘更出色，更搶手。

    赫連郡是高興了，衛雁卻是愁得不行。

    這幾年她身體越發不好，常年吃著藥，邱華說她身子受損，以後可能難有子息。她倒是不愁這個，她已經有了五個孩子，家裏熱鬧非常，一點也不冷清。她的長子也有十歲了，一轉眼她都三十了。從前總嘲笑赫連郡年紀大，比她老得多，直到她前些日子發現自己頭上有了白發，對鏡自憐時，從鏡中瞥見赫連郡剛沐浴出來的身影。

    他身上肌理分明，光潔的下巴，明亮的眉眼，健碩俊美依舊。

    歲月在他身上好似停止了流淌。對她卻是分外無情。她望著那根白發，怔怔地落下淚來。

    赫連郡從後麵擁住她，熱情地親吻她的臉頰，聲音低啞地哄，“早些歇息，嗯？”

    她想到自己要跟她說的事，按下了心頭的酸澀，“赫連郡，咱們青青怎麽辦？你再這麽嬌慣下去，就把她毀了！你瞧她哪有半點女孩子該有的模樣？”

    赫連郡笑道：“不好麽？我瞧著挺好啊，就咱閨女的那股子大氣、直爽，別提多招人喜歡了，沒瞧見趙家的兩個小子天天蒼蠅似的圍著她轉？”

    說著，眼中又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哼，那兩個小子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德行，一個臉比他娘的馬臉還長，一個瘦的跟猴子似的，還想娶我閨女！趙昌這廝，我就是收拾他少了，竟敢縱著自家小子對我閨女奢想！”

    衛雁伸手捶他，“就因為你這樣，才把女兒嬌縱壞了！不行，明天我就讓她跟著如月學刺繡、女工，你沒瞧見，馬姐姐……不，隋姐姐……”

    她說錯了話，還遷怒地瞪了他一眼，赫連郡憋住笑，心想若是衛雁哪天說漏嘴，真管那隋蘭喚聲“馬姐姐”，那就精彩嘍！

    “……隋姐姐繡的手帕，賣到關外去，竟然能換滿滿一桶羊奶呢！……也不能光學刺繡，還得學琴，你之前替我做的那把不行，明兒你找材料重新做一把，實在做不好，就托人去中原帶一把過來，前些日子二力來，還提過這事，說是替我尋到了當年你送我的那張古琴，但得幾個月後才能給我送來，你先勉強做一把，我先教青青入門。”

    說著，她又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都怪你！這些年我總是沒精力，好不容易帶大了一個，就又來個小的，總沒機會好好教導孩子。兩個大的不滿三歲就被你逼著紮馬步練拳，見到你跟耗子見貓似的，他們膽小怯懦些，你也有責任！罷了，男孩子秀氣些也不怕，文質彬彬、端方如玉，才是君子。明兒開始你把書房收拾出來，把你那些弓箭刀戟都換個地方，隱兒大了，需要一個**的書房擺放他的書……”

    赫連郡臉色沉沉：“婆娘，你別想一出是一出了，這些孩子又不考狀元，還收拾什麽書房？你以前教他們看詩文我就不讚成，咱們住在這，離羌人近，將來孩子們都是要從軍，守衛家園的。認得些字，讀讀兵法就可以了……”

    衛雁瞪他：“虧得兒子們不像你。個個兒比你上進！”

    赫連郡摟著她身子，笑嘻嘻地將她抱起，“行行行，你說的對，都聽你的。咱家大的小的連我在內，全聽你的，行不行？現在就由小的服侍您老人家就寢可好？”

    聽到老人家三個字，衛雁不免又想到自己的那根白發，“赫連郡你說實話，我是不是老了，醜了？”

    她將頭埋在赫連郡肩上，不由自主地傷懷。

    得！這位主兒又要找麻煩了！

    赫連郡決定還是用老辦法，逃避她的連環追問。

    他一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赫連青青從此被娘親拘在屋子裏頭，跟如月姨娘學繡花，跟娘親學彈琴。

    如月嫁給了郭槐，早已除了奴籍，但她仍天天來衛雁處，幫她照顧衛進。

    衛進如今已是到她肩高了，十分喜歡讀書，見到她不再張手叫她抱，規規矩矩地行禮喚她“月姨”。

    衛貞十分貌美，前來求親的很多，崔氏笑得合不攏嘴，卻又舍不得獨女太早出嫁。

    崔氏這些年腦子清楚不少，但對衛雁還是有戒備，衛雁狠了狠心，決定把她們送到距離中原近一點的地方生活。以崔氏固有的想法思考，她大約是不會同意女兒嫁給大漠裏的那些蠻人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