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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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雁在他心中,是個無比孤高的存在,他根本不曾想過,她成為母親的模樣。
他沒有看見衛雁。
窗墉半啟,他實在很想奔過去向內張望,瞧瞧她是否就在裏麵。
“父親?”徐騫感受到父親的怪異,下意識地換了他一聲。
徐玉欽陡然驚醒。他差點……差點壞了孩子的大事!
如今,他已不是一個可以任性妄為的世家公子,他是個父親,是孩子最信任最崇拜的人。
他點了點頭,“侯爺別來無恙?”
他淡笑著,邁步上前,與赫連郡見禮。
徐騫呆住了。
那個愛喝酒,大嗓門,穿一身粗布衣衫,無所事事的漢子,他的未來嶽父,是個侯爺?
他從來沒聽說過敦煌郡出過侯爺。
他還以為未婚妻子的家世貧寒,雖然見到未來嶽母屋中陳設時有猜測過對方的來曆,但從青青身上,他卻什麽都沒看出來。
她不會繡花,不大認字,喜歡到處跑,是個十足的野丫頭。她是侯爺的女兒?
她是貴族女子?
徐騫突然覺得很好笑。
衛雁喜歡男子幹幹淨淨的,喜歡撫摸他光潔的下巴,因此這十幾年來,他都未再蓄須,而對麵的徐玉欽,卻在三十歲後,就留起了一把美須。
他瞧著,心裏有些羨慕,“多年不見,想不到你我還有今日這等緣分。你家小子本侯雖不大喜歡,但本侯的閨女喜歡得緊……”說著他歎了口氣,瞪了徐騫一眼,“便宜都讓你家這小子占了,不容本侯不應允求親……”
言下之意,還是不大情願結親的。徐騫低了頭,滿臉通紅。
徐玉欽厲聲喝道:“騫兒,可有此事?”
“父親,我……我與青青……發乎情……止乎……止乎……”
止乎禮?青青太主動大膽,他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除了與她滾下馬那一回,沒一次是他主動的……可是當著兩個長輩的麵,他怎麽能把青青供出來?
他隻得低垂雙眸,認命地道:“是孩兒無狀,請父親責罰。”
“豎子!”
徐玉欽冷聲一喝,把赫連郡都嚇了一跳。
多年不見,姓徐的脾氣長了不少啊,這麽一皺眉,一板臉,還真挺嚇人的。連他都替徐騫那臭小子捏起一把汗來。
徐騫噗通一聲跪下來,“是孩兒有負父親教誨,失了君子之風,給父親蒙羞。父親不要氣壞了身子,您罰孩兒吧,都是孩兒的錯。”他又向赫連郡磕頭,“是晚輩無禮,一時情不自禁……晚輩不敢狡辯,請伯父責罰!”
他這麽真誠認錯,倒讓赫連郡不自在起來。他掩飾般的咳嗽一聲,轉過頭對徐玉欽道,“呃,那個,算了,既然兩人決定成親……就……就算了……”
他先告狀,說人家小子手腳不規矩,現在又主動放過一馬,徐玉欽卻不領情,道:“君子立世,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侯爺莫縱著這豎子。你去當門處跪著,心中默念君子處世道三百遍再起來!”
徐騫乖巧地應“是”,當真行至門口,跪了下去,默念起來。
赫連青青本在房中隔著窗子偷聽外麵的說話聲,想到心上人那般人物,竟跪在敞開的院門前,讓來來往往的人指指點點,她怎麽能忍?
她也顧不得在未來公爹麵前裝賢淑了,一頭衝了出來,“別罰他!要罰罰我!”
赫連郡登時黑了臉。
赫連青青叉著腰,一聲大喝,驚得徐玉欽幾乎將剛喝進去的茶水噴將出來!
這就是兒子的心上人?
隻見此女濃眉如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鼻子高挺,嘴唇薄如刀鋒。如這樣的五官長在男子麵上,大約十分俊朗英氣,可偏她是個女子……
她足有近七尺高,幾乎與長子不相上下,聽長子說,此女才滿十四……過得兩年,豈不高過了他那長子?(古人的尺,比現在的尺短些,在這裏用七尺表示青青比較高大,不必深究。)
她穿著一身新做的繡花裙子,踢著大步走過來,嚷嚷道:“他沒對我無禮,徐世叔,你別聽我爹胡扯!”
又對徐騫嚷嚷:“讓你跪你就跪啊?你趕緊起來,趙龍趙虎他們本來就總笑你文弱,你還跪給他們看,他們更要笑你了!”
徐騫上門求親的事傳出來後,趙家兩個小子沒少找他麻煩,想到那兩人,他隻是笑了笑,“父母之命大過天,我做錯事,父親罰我,我並不覺得有甚丟臉。最重要反省自身,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今後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才不負父親教我育我的苦心!”
徐玉欽暗暗點頭:“罷了,既然赫連小姐介意你當門罰跪太過丟臉,你便起來吧,今晚回去,抄寫三百遍君子處世道,明日驗看,若有字跡狂亂,心緒不忿者,重處之,可聽清楚了?”
徐騫這才起身,端正應道:“是!”
赫連青青直恨自己害了心上人。罰跪有什麽了不起的?罰抄才是要人命啊!她最怕她娘罰她寫字了!她同情地望著徐騫,不知說什麽才好。
赫連郡瞪大了眼珠子,驚愕得合不攏嘴。徐玉欽真行啊,把兒子訓得這麽乖,讓他跪他不敢站,讓他站他不敢跪著,還口口聲聲不負父親教誨……他轉眸瞧了瞧他自己的閨女,搖頭歎了口氣。
不行,他得給自己的女兒也爭爭臉,他便笑著抿了口酒,“你這小子倒聽你的話,你這爹當的,很不錯嘛!想來有你看顧,這小子犯不成大錯。內子為本侯生了五個孩子,隻有這一個閨女,是本侯跟內子的掌上明珠,如今許了你家小子,萬不可慢待了我這閨女!”
徐玉欽心中泛起濃濃的酸意,衛雁竟給他生了五個孩子。她那麽柔弱,那麽纖細,真是難為她……
不過,他抬眼,又暗暗瞥了幾眼正跟兒子說話的赫連青青,這真是她的女兒麽?跟她一點也不像……會不會,她死於宮中之後,赫連郡在本地另娶了旁人?
當時聽聞噩耗,他足足傷心了半載,躲在書房中,什麽人都不見,瘋狂地一遍遍默寫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早已刻進他的骨髓當中,在他的血液之中流淌。
乍見赫連郡,想到有可能她就在與他一窗之隔的屋子裏,他的心好像又重新活了過來。
可此刻,他卻又不敢確定。赫連郡的妻子,也許另有其人。她早已香消玉損,隻活在他的回憶和夢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