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洛陽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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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朝。

    一個作繭自縛的楊賜、一個豪情壯誌的呂布、一個令人歎惋憐惜的保兒,成了一幹朝臣茶餘飯後的談資。

    呂布等人的封賞,反倒沒人提了。

    首功呂布,也不過自要了個支就鄣尉而已,二百石小官,連個官印都沒有。

    也是實在不值一提。

    其他二人也是自請追隨,一個尉丞,一個尉史,更沒什麽可談的。

    朝堂公卿,又有幾人知道邊軍在做什麽?

    “楊光祿,留步。”

    出司馬門,許訓叫住剛要上車的楊賜,拱手施禮道:“吾家中有大宛良馬,明日送到府上,助賢侄殺敵。”

    監軍殺什麽敵?

    況且漢軍之中,不是常設監軍。

    若有戰事,由皇帝近近臣,太中大夫、侍中之類的官職,假節監軍。

    楊彪這個監軍,未賜符節。說白了就是在邊郡之中,得一閑職。若是呂布無心刁難,可為一幕僚。呂布存心刁難的話,讓他隨軍出征也說不定。

    楊賜咬了咬牙,沉默不語。他想如往日與這許訓唇槍舌劍,卻提不起這個興致。

    “楊兄留步,京兆尹空缺,原本打算推舉賢侄。如今賢侄將赴邊地,京兆尹一職還需與楊兄商議啊。”

    許訓微微一笑,京兆尹乃是大漢西都。中兩千石高官,職高郡守一級,也是日後位及三公的跳板。

    楊賜早在半年前就看上了京兆尹之位,門生故吏費盡心思舉薦,如今竹籃打水了。

    “舉賢任能,與我光祿大夫何幹?”

    楊賜瞪了許訓一眼,拂袖而去。

    楊賜,你也有今天啊!

    許訓嘴角上揚,掛上一個大大的微笑。原來站在正義的一方,感覺是這樣的啊。

    許氏也是望族,卻不及袁、楊二世。入仕之後,備受打壓,無奈投了宦官。

    雖說做遍了三公,直到今日才有揚眉吐氣之感。

    說我許訓,依附宦官,禍亂朝綱。你楊氏就滿門清清白白?事事對得起良心?

    楊賜的馬車已經遠去,許訓望著那兩道車轍。這車,仿佛直接開到邊地,將他最器重的兒子,送上戰場。

    你車內在流淚吧!

    陳治路過,看許訓一臉竊笑,對魏續說道:“我怎麽感覺許太尉借奉先之手,狠狠的打擊了楊氏?”

    “楊賜若處事公允。”魏續對楊賜指名道姓:“表兄又豈會與他為難?”

    “哎,開罪了楊氏,奉先仕途堪憂啊。難道要如那許太尉一般,為宦官徒附?”

    陳治哀歎一聲,發自肺腑的為呂布擔心。即使身在邊地,他都知道楊氏一門累世公卿,門生故吏遍天下。

    哪怕一人吐口吐沫,都能把呂布淹死。

    “這就不是你我擔心的了,陛下封爵,你我為左右庶長,可要好生輔佐表兄。

    他日表兄再建功業,邊地健兒爭相來投,你我有何依仗,能為表兄左膀右臂。”

    魏續眉頭輕蹙,想起了苓草城。一座城,為了表嫂,也為天下深陷黨錮的士人。

    苓草城搭救士人,假以時日,必是藏龍臥虎。那時候,像如今一樣做個表兄的小跟班,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在奉先帳下,能為一馬前卒,此生無憾。”

    陳治目光炯炯,目視遠方。他仿佛看到了三兄趙季下葬,三兄,我定代你為奉先效力。

    直至戰死,與你泉下話戎馬。

    ……

    呂布並未與二人同行,出殿便被左豐招至北宮。

    路過宣德殿,殿前有一銅馬,左豐遙指銅馬,與呂布說道:“奉先,你看此馬如何。“

    “還是矮了些。”

    呂布淡淡一聲,他好高馬,以大宛汗血馬為最。前世從董卓手中得過一匹,取名赤兔。

    “切莫妄言。此馬乃是伏波將軍馬援遠征交趾,得其銅鼓所鑄,獻與光武帝。光武帝下詔立馬於宣德殿前,作為選取名馬的標準。”

    左豐小聲提醒呂布,不住的左右張望,生怕被旁人聽了去。

    “奉先不懂馬,貽笑大方了。”

    呂布其實是故意為之,為一世王侯,那裏不知這銅馬來曆。左豐勢力小人,黃巾賊起,還害了大儒盧植一次,董卓間接受累。

    左豐如今沒抓他話柄,反而小心提醒,說明整個宦官集團都非常重視呂布。

    一路無話,左豐眉頭輕蹙,並州人、又在邊軍,怎會不懂馬。呂奉先行事,實在讓人看不懂。

    出玄武門,入朱雀門。南宮宏偉巍峨盡去,北宮風光秀麗彰顯。

    哪怕是前世看慣了這洛陽北宮高樓連閣,也不得不再次驚豔這宮闈間的飛閣。

    飛閣形似遊廊,卻架在起數丈高處。北宮各殿以飛閣相連,皇帝、妃嬪不必在地麵上走,而是行於飛閣之上,宛若天仙。

    “這飛閣可是第一次見?”

    左豐看著呂布,嘴角上揚,像是在炫耀自家門庭。

    “第一次。”

    呂布淡淡的答了句,隨即問道:“何處陛見?“

    “西苑。”

    左豐手指向西。

    呂布走到左豐前麵,步子很大,一路目不斜視,直奔西苑。

    他居然認得路?

    左豐心中駭然,北宮之大,即使來過十數次,也不能走得如呂布這般熟悉。回想起剛剛自己向呂布炫耀這北宮風光,左豐臉一紅,不再言語。

    呂布真是被這喋喋不休的左豐氣到了。

    好在西苑一路向西,不然左豐問起自己對這皇宮為何如此熟悉,真不知如何作答。

    細一想來,左豐說與王甫,王甫必然對呂布更為好奇。

    保持這種神秘感很重要。

    想要三年內踏平彈漢山,還需王甫鼎力相助。

    帶走了楊彪,呂布也是希望能為王甫續命。

    須知,三年後,王甫便是死於楊彪的奏書。呂布可不想三年後,揮師彈漢山時。被朝中那些每天做著“不戰而屈人之兵”美夢的公卿、士大夫拖後腿。

    行至西苑,滿眼的秀麗山水,劉宏正在一水榭處寫字。

    水榭便是水邊亭閣,此處水流湍急,水聲噪噪,細聽之下卻有一些韻律。

    皇帝劉宏,早已換下朝服。戴高山冠,飛月之纓,幘耳赤,丹縱裹衣,踏虎尾絢履。

    “呂卿,你可識得朕所寫之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