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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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方參與戰鬥的人員一個個鴉雀無聲,常遇春跳下牆頭,跨過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怒氣衝衝地撲進院子裏。他一邊走,一邊更換彈夾。在一處欄杆散落堆積的木頭裏,他的手下扒出了始作俑者柳葉飛。常遇春冷哼一聲,舉起槍口瞄準對方的腦袋。

    柳葉飛渾身是血,原本灰白的衣服鮮紅一片。他奮力掙脫身上踩踏的軍靴,仿佛一隻烏龜爬到常遇春的跟前,身後拖起一道長長的血跡。他可憐巴巴地望著頭上這個掌握他生死的男人,兀自低下高貴的頭顱,向殘酷的現實,卑微地屈服。

    到底要不要開槍崩死地上這個可憐蟲?常遇春猶豫良久,副手劉嚴冬連忙催促道:“站長,殺之以絕後患。如若放虎歸山,他日後患無窮。大丈夫做事,應該當機立斷,不可遲疑不決啊!”

    “放屁!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說得倒輕巧。”常遇春氣呼呼地罵道,他指著柳葉飛,“這個王八蛋是中統,是自己人;那個被他打成篩子的胡可民是中統站長,也是自己人。自相殘殺,成何體統?我們司令也會顏麵無存。”

    劉嚴冬被罵得無言以對。一直躺在地上等死的柳葉飛仿佛看到一線生機,他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見風使舵地插嘴道:“站長,胡可民懷疑我背叛中統,而開槍殺我,清理門戶。為了尋求自保,我隻好反擊。”

    常遇春聽到這裏,氣急敗壞地踹了柳葉飛幾腳,戳著對方的脊梁骨,罵道:“你特麽地殺了自己人,還說得那麽冠冕堂皇。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殺了你,還嫌弄髒我的手。要不是看在我們司令的麵子上,我早就把你扔到黃浦江裏喂魚。”

    副手劉嚴冬立即小聲提醒他:“老大,別氣壞了身子。別忘了咱們此行的目的,辦正事兒要緊。趕緊派人去找密碼本呐!”

    常遇春這才恍然大悟,他猛拍腦門,又飛起一腳踢向柳葉飛,審問道:“地下黨的密碼本呢?你潛伏那麽久,到底拿到了沒有?”

    “沒有!”柳葉飛急忙蜷縮身子,雙臂護住腦袋,“他們拿走了!”

    “你特麽地除了窩裏橫,就是個窩囊廢!過後我再收拾你!”常遇春惡狠狠地踢上一腳,轉過頭命令道:“劉副官,你馬上帶人去搜!不管死人,還是活人,統統扒光再搜!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搜出來。”

    劉嚴冬領命而去,他兵分三路,搜遍院子裏的各個角落,甚至房間裏的每一處裂縫,他們都不放過。常遇春叫上幾個憲兵,從陸謙屍體附近的下水道口開始,沿路查看陳丁等人的逃跑方向,希望可以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劫後餘生的陳丁在弟弟陳當和譚鐵軍的幫助下,猶如過街的老鼠十分艱難地鑽過下水道。譚鐵軍在前帶路,陳當斷後。陳丁夾在兩人中間,由於腹部受傷,他要借助弟弟陳當的推力才能向前爬行。

    他們憑著感覺,匍匐在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動身體。僅容一人通過的涵洞內,陰暗潮濕,空氣汙濁不堪,酸臭腐敗的氣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的人體排泄物臭味,隨風而至。不過,洞裏除了潮濕,並無明顯的積水。

    陳當氣喘籲籲地叫道:“譚先生,見到出口了沒有?我哥快堅持不住了。”

    譚鐵軍安慰道:“別著急,再等一會兒!陳丁,你要堅持住,我們一定會逃出去!”

    陳丁輕輕地嗯了一聲,三人繼續前進。大概過了十多分鍾,趴在前麵的譚鐵軍依稀看到地表傳下來的亮光。光線雖然十分微弱,但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洞裏卻非常顯眼。

    譚鐵軍激動地喊道:“兩位老弟,我見到亮光了,前方肯定是出口!”

    陳當高興得揮舞拳頭,擊打兩下洞壁,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譚先生,讓我們趴一會兒。想必您也累了吧?”

    待在原地休息幾分鍾後,他們繼續向前,又前行了五分鍾,終於清晰地看到亮光照射的地方就是一個下水道出口。忽然,地麵上隱隱傳來幾聲狗叫,叫聲嚶嚶,清晰可聞,就好像狗咬了人正在被主子毒打。

    譚鐵軍雙手撐住洞壁,直起身子,準備頂開井蓋。途中因傷保持沉默的陳丁仿佛回過神來,他一把拽住譚鐵軍的小腿,非常吃力地擠出一句話:“先生,小心!您還是讓我弟上去吧。”

    經他這麽提醒,譚鐵軍才意識到自己疏忽大意,麻痹輕敵。假如那幫狗腿在上麵設有埋伏,他們這麽草率地出去,那豈不是自投羅網?疲憊不堪的陳當隨即附和道:“是啊!先生,為了安全起見,我先上去試探敵情吧?”

    譚鐵軍點點頭,蹲下來,拖住陳丁,向前爬進幾步,讓出一個位子。陳當深吸一口氣,手腳撐住石壁,身體上移,腦袋即將頂住井蓋時,他伸手托舉蓋子,微微開啟一道縫,極目觀察地上的情況。目之所見,上空煙霧迷蒙,周遭雨聲嘀嗒,未見車馬行人蹤影,估計這是一條死胡同。

    於是,陳當咬緊牙根,壯著膽子,掀開井蓋,毫不猶豫地伸出腦袋。他一眼望去,發現出口位於一個狹窄的小巷子裏,左右兩邊殘垣斷壁的老房林立,前方已無去路,人跡罕至。他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埋伏之後,小聲叫道:“先生,上麵安全。咱們出去吧?”說罷,他鑽出洞口。

    尚有三分力氣的陳丁踩著譚鐵軍的肩膀,費勁地往上挪動。陳當雙腳撐住下水道口,雙手抱住哥哥的上半身,使勁把他拉出。他們終於鑽出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洞,三人靠著牆角,又休息了兩分鍾。譚鐵軍看著眼前這個死氣沉沉地胡同,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想起那些舍身忘死的戰友和同誌,不禁悲從中來,他的眼睛濕潤了。

    方才的狗叫聲已漸行漸遠,遠處激烈的槍聲卻清晰可辨。他知道距離前方大約八百米的院子裏,那群瘋狗又開始打仗了。如果不是對方狗咬狗,他們可能沒有脫身的機會,也不會那麽容易逃脫,恐怕此刻早已死無喪身之地。

    逐漸恢複元氣的陳當竭盡全力拖住哥哥,拉到一個僅剩幾片瓦的屋簷底下避雨,然後脫下身上的灰布長衫,扯斷袖子,徒手撕成布條,再一條條纏住陳丁因腹部中彈造成的傷口。受傷的陳丁幾乎奄奄一息,任憑弟弟擺布。

    處理停當,陳當扳動哥哥的身體,想要背起逃走。譚鐵軍一把攔住他,勸道:“咱們都別跑了好嗎?你哥已經折騰不起了,再這樣下去,他非死不可。先想辦法救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