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遲來的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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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鐵軍跟隨那三個軍統憲兵將陸謙的屍體抬上木板車後,那三個憲兵各自散去。他混進被抓來幹活的人群中,推車子到後院卸下屍體時,扒下一個軍統憲兵屍體的行頭換到自己身上,若無其事地進入密室所在的一樓大堂。

    大堂裏的憲兵們各自忙著手裏的活兒,他們有的翻閱散落地上的書本;有的查看從抽屜裏撿來的信件;還有的使用暴力拆卸上鎖的書櫃......根本沒人注意到他這個經過偽裝的不速之客。他從容不迫地穿過忙碌的人群,徑直走向書房。在走廊的拐角處,跟譚鐵軍素未謀麵的常遇春大搖大擺地從屋裏走出來,兩人擦肩而過。

    譚鐵軍站立一旁,斜著眼睛,目送對方回到大堂坐定之後,繼續旁若無人地向前走。路過書房隔壁的一間廂房時,他一眼瞧見柳葉飛背對門口,昂首挺胸地坐在藤椅上,任由軍醫處理肩上的傷口。看到這裏,譚鐵軍氣不打一處來,他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想殺人的衝動。

    可當想到自己手無寸鐵,他還是極力自我克製,暫時放棄這個不成熟的想法,頭也不回地走進隔壁的書房。書房裏的憲兵們還在緊張而忙碌的搜查,架上的線裝書籍被他們翻得東倒西歪。不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原先洞開的密室暗門,不知道被什麽人關上了。以致於軍統的憲兵們還沒發現書房裏暗藏的密室。

    譚鐵軍不慌不忙地靠近房門左側的書架,假裝全神貫注地整理和查看書本。趁人不備時,他輕輕地扭動書架上那個充當筆筒的密室開關。對麵牆上的暗門徐徐開啟,鋼製的鐵門緩慢地向左側收縮,發出金屬特有的哢嗒之聲。憲兵們不約而同地尋聲望去,當看到原本完好無損的牆上忽然開出一道門時,他們驚異地瞪大眼睛,麵麵相覷,不明所以,誰也不敢上前看個究竟。

    暗門剛開到一半,譚鐵軍在憲兵們驚訝的目光中,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密室,隨手觸動門後的機關,將自己反鎖在裏麵。當暗門完全閉合,灰白的牆壁再次完好如初時,書房裏的憲兵們才感到有些不對勁兒。有人開始手忙腳亂地跑出去向常遇春報告此事。

    “報告,站長!咱們有個小廝把自己關進密室裏啦!”

    “他奶奶的,這小子活膩了不成!”常遇春從紅木沙發上一蹦而起,跟隨手下衝進書房。房間裏的憲兵們慌作一團,大家紛紛拍打一麵看似不起眼的牆壁。有的甚至舉起槍托猛砸,企圖喊出躲在裏麵的人員開門。

    譚鐵軍置若罔聞,無動於衷。他點亮牆上的幹電池壁燈,環顧密室一周,發現密碼機已被陳當使用錘子砸了個稀巴爛,錘子和碎片散落一地,滿麵狼藉。不過讓他倍感欣慰的是,發報機還完好無損。被奸細柳葉飛槍殺的劉蘭芝,僵硬的屍體仍然趴在發報台上,台上的鮮血早已凝固。狹小的密室裏,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門外仿佛亂成一鍋粥,憲兵們幾乎對這麵仿佛天衣無縫的牆壁束手無策,惱羞成怒的常遇春開始罵罵咧咧。

    “特麽地,這扇門昨晚不是開著嗎?今早是哪個混蛋把它關起來了?裏麵你們到底進去搜查過了沒有?”

    “頭兒,昨晚我們進去查過了,裏麵的設備已被人為破壞,幾乎沒有什麽價值。”副站長劉嚴冬答道。

    “剛才進去的那個王八蛋是誰?你們有沒有見過他?他是怎麽混進來了?”常遇春質問,劉嚴冬啞口無言以對。他看了看眾人,眾人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特麽地,你們簡直是一群廢物!”常遇春怒吼,“中統姓柳的那小子死哪去了?趕快叫他來見我!”

    話音剛落,正在隔壁房間療傷的柳葉飛立即被衝進門的軍統憲兵生拉硬拽到常遇春麵前。

    常遇春板著臉問:“柳葉飛,你可知道密室的開關在哪裏?”

    柳葉飛二話不說,極不情願地向書房左側書架的方向努了努嘴。

    “嗯?你小子耳聾了?還是啞巴了?”劉嚴冬怒喝。

    柳葉飛搖搖頭,隻好伸手指了指書架上那個被書籍掩蓋的筆筒。劉嚴冬隨即衝上前,雙手抱住筆筒往上提,可惜提不動,暗門也沒反應。於是,他往左右扭了扭。牆上除了現出一條細小的裂縫之外,鐵門依然紋絲不動。

    早已失去耐心的劉嚴冬拔出手槍,頂住柳葉飛的腦門,厲聲問道:“快說,你小子是不是同謀?”

    金口難開的柳葉飛這才慢條斯理地答道:“站長,我沒騙你!那個筆筒就是密室的開關。不過,現在已經被混進裏麵的蟊賊反鎖了。你們就是扭斷筆筒,恐怕也開不了!”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怎麽這樣跟我們站長說話?嘴巴放尊重點!”劉嚴冬手裏的槍口使勁往上頂了頂。

    “行啦!劉副站長,還是省點力氣吧?你就算殺了他也沒用!我們都上共黨的當啦!來人,集中火力把這扇門弄開!我倒要看看,裏麵的共黨是不是長有三頭六臂,居然還敢回來!”常遇春下了死命令。

    憲兵們押上柳葉飛,自行閃退門外避讓。槍手們一字排開,舉槍狂射鐵門,密集的子彈打到門板,叮當作響。鐵板上立即現出幾處凹痕,有的彈頭掉落地麵,有的被彈射進牆裏。譚鐵軍不為所動,他走近劉蘭芝,小心翼翼地扳動屍體,抱起平放在地,然後深深地鞠了三個躬,自言自語地哽咽道:“劉蘭芝同誌,實在對不起!為了革命的勝利,組織讓你受委屈了!陳丁同誌讓我向你問好!”

    說罷,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滴,轉身回到發報台,有條不紊地接通發報機所有的電源,然後坐到劉蘭芝原來的位子上,果斷打下“驚蟄”這兩個字的電報發了出去。當耳機裏傳來對方已收到信息的電波回聲,他拔掉電源,如釋重負地靠在椅背上,望著眼前那灘烏黑的血跡出神。

    門外的槍聲時斷時續。槍聲過後,鐵錘砸門的乒乓之聲,代之而起。常遇春指揮手下的憲兵掄起大錘輪番敲打密室的鐵門,門上被打出一個個碗口大小的凹痕。在子彈和鐵錘的雙重打擊之下,鐵門開始走樣,彎曲,變形。

    譚鐵軍扭頭看了看岌岌可危的最後一道防線,彎腰從抽屜裏取出四枚手榴彈,兩枚剪短拉線,係在腰間;剩下的手榴彈,雙手各拿一枚。他神色凜然,心情豪邁,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他起身離開發報台,坐到之前跟陸謙談話的那個位子上,端起桌子底下的茶壺,倒滿大半碗水,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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