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空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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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羅樹林滿含奉承意味的口吻,劉占元無言以對,他隻能選擇沉默。也許沉默是他回答問題的最好方式。
羅樹林吃力地直起身子,費勁地彎腰端起桌上的半杯茶水,一飲而盡,他看了看低頭沉思的劉占元,規勸道:“小夥子,聽老夫奉勸你一句。從今往後,你千萬要堤防那個叫做柳葉飛的家夥。此人陰險叵測,言而無信,唯利是圖,賣友求榮,不知廉恥。小心被他出賣,到時候別怪我不提醒你。”
劉占元十分勉強地笑了笑,端起茶壺在他的杯子裏倒滿茶水。
羅樹林揚了揚右手,表示感謝。他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今天,我一敗塗地,不是因為技不如人,而是狹隘自私,懶惰成性,固執己見,嫉惡如仇......當然還有劉震天愈發膨脹的狼子野心。”
他非常懊惱地說出一個個讓人黯然神傷的詞語,似乎每個詞都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一道不可攀登的高牆。每說出一個詞,他臉上的肌肉就會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不知道是觸痛了他腹部的傷口,還是戳痛了他內心的傷疤。
劉占元看到這老家夥又在胡說八道,恨得咬牙切齒。他氣呼呼地拔出別在腰間的勃朗寧,頂住對方的腦門,小聲地恐嚇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麵前說起有關劉司令的任何壞話。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你給我記住了,下不為例。”
羅樹林會心一笑,自從他跟劉占元交集以來,對方已經不止一次拿槍威脅他,他早習以為常,見慣不驚。因為對方除了嚇唬人,從不開槍。否則他這條老命早就魂歸西天。
他無視劉占元黑洞洞的槍口,緊蹙眉頭,再次癱倒椅背上,輕聲地說道:“我知道你也在生悶氣,要不然這麽多軍統的手下,跟一個共黨的危險分子在申城的據點會麵,都讓身在千裏之遙的劉震天緊急叫停。”
劉占元輕蔑地笑道:“嗬嗬,我們司令別有用意,你等凡夫俗子就不要妄加揣測了。我諒你也不會了解他的宏韜偉略。”
羅樹林苦笑道:“嗬嗬,小夥子!你不要忘了,劉震天跟我算是老朋友了。他的為人處世,性格脾氣,不敢說了如指掌,至少略知一二。想當年,劉震天跟人說話的時候,他還是個害羞的小夥子。”
說完,他抬頭看了看劉占元,補充道:“他年輕的時候,做人做事跟你很像。不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比他更勝一籌。”
劉占元收起那把勃朗寧,還槍入套,低眉淺笑,喜上眉梢。
“哈哈,言外之意隻不過是自我解嘲,骨子裏承認自己老了。”
“嗬嗬,那你要不要聽我發牢騷,分析你們劉司令的用意呢?”
劉占元站起身,他猶豫不決地走了兩步,默默地點點頭,表示願意洗耳恭聽。他知道這老頭不會說那麽多廢話,隻會切中問題要點。因此他很難忍住這份好奇之心。
羅樹林強忍疼痛,正襟危坐,淡淡地說道:“你們的司令劉震天跟我是故交,據我所知他其實是個智勇雙全的人物,敢作敢為,敢想敢幹,在軍統內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劉占元的嘴角上揚,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畢竟聽別人誇讚劉震天總比誇獎他自己還要舒爽,還要愜意,還要高興萬分。
“哈哈,你這老家夥總算說了一句比較中聽的大實話。”
羅樹林笑道:“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眼下國難當頭,對他而言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因此,他高高在上,坐鎮朝野,運籌帷幄。你們在外拚殺,鏟除異己。從中統手裏搶來的地盤幾乎橫跨整個大陸,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卻突然叫停所有的行動,那是因為他不想失去現狀。”
“不管怎麽樣,我都支持和擁護他的決定。”
劉占元失望地轉身離開,然後順手關上正堂厚重的房門。
羅樹林尤為落寞地孤坐在這間陰暗無比的屋子裏,猶如一個被人遺棄的孤寡老頭。他疲憊不堪地坐著,抬頭看了看緊閉的木門,自言自語地笑道:“既然劉震天所作的每項決策,你都竭力擁躉,又何必對一個共黨的老家夥心慈手軟,耿耿於懷?”
劉占元鬱悶地行走在空落寂靜的天井旁,他一邊踱步,一邊揮舞手中的拐杖敲擊自己的假肢。陸軒如影隨形地跟在他後麵。
走了一會兒,他隨即衝著陸軒招了招手,輕聲地問:“已經逃往華北海寧鎮的趙建國傳來消息了沒有嗎?最近你們有沒有派人跟蹤他的動向?”
陸軒咽了一下口水,小聲地答道:“站長,根據前方線人發來的情報,那小子跟中統的西北站長李肆逃出了鬼子的監獄。不過,他們逃跑的途中,趙建國被李肆逼得走投無路,縱身跳進了滾滾長江裏。”
劉占元難以置信,“哦?竟然有這等事兒?”
“可惜他生還的機會十分渺茫,除非奇跡出現。”
“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劉占元不容置疑地下達命令。陸軒感到有些為難,他叫苦不迭。
“要想找到他,將會浪費咱們很多的人力物力,吃力不討好。你又何必對一個假想敵花費那麽大心血呢?
劉占元胸有成竹地說道:“還不是為了那個密碼本,我估計那老家夥是共黨故意投放的煙幕彈,他們想拖住我們的後腿。我們很有可能中了他們調虎離山之計了。你馬上給司令發電文。”
陸軒十分麻利地從口袋裏掏出紙和筆,做好記錄的準備。劉占元揮舞到半空的拐杖卻停住了,他有些泄氣地改口說道:“唉,我看還是算了,你先不發了,過後再說。”
陸軒感到非常奇怪,因為向來辦事幹脆利落的劉占元很少在發電文這件事情上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他驚訝地看著對方,劉占元放下懸停半空的拐杖,繼續踱步行走,過了一會兒,他低聲問:“上次我吩咐你查驗老家夥的傷勢,這件事情你處理得怎麽樣了?”
“站長,我已經安排下去了。明早就會知道結果。”
“你們不用查了,因為我已經看過他的傷口。”
“好的,站長!等下我讓弟兄們取消任務就是了。”
陸軒納悶地看著對方搖擺不定,劉占元再次舉起拐杖,懸停半空,猶豫片刻之後才放下來,他尤為冷靜地吩咐道:“你們趕緊找個醫生給他療傷。我累了,先去睡覺。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打擾我。”
劉占元一拐一瘸地轉身離開。陸軒分明看到他精神抖擻,臉上毫無睡意。當他再次走出那間下榻的臥室時,已是傍晚時分,華燈初上。
他憂心忡忡地走進羅樹林所在的那間屋子,赫然發現屋裏沒有任何變化,跟他離開時一模一樣,甚至連那杯他剛喝了一半的茶水還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裏。
看到這樣的景象,他知道陸軒肯定還沒找來醫生處理羅樹林的傷口。他望著斜躺在靠背椅上的羅樹林,隻見對方的臉色顯得愈發蒼白,就像一個頻臨死亡的病人。他下意識地伸手探測老家夥的鼻息,哪知對方呼出的灼熱氣息燙得他趕緊縮回手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