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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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悵然道:“先生所言極是!可是先生你有所不知,眼下咱們正被鬼子慢慢折磨致死。他們拿著刺刀非常殘忍地殺害咱們的同胞。本來我回申城的第一件事應該是跟你說這句話,可是林遠卻讓我去殺劉震天。我很擔心家人被鬼子迫害,可是現在他們卻被軍統所控製。”
說完,李肆陷入沉默,陳霸先也漠然地站著。兩人默不作聲地坐了一會兒,陳霸先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
“不殺了?咱們就這樣便宜了那個老王八蛋?咱們辛辛苦苦從西北到申城打下的江山就這樣拱手讓給那些小兔崽子?從申城到山城的地盤幾乎被他們占領,咱們就這樣放過他們了?你那些師兄弟們搭上所有的身家性命,咱們就這樣一筆勾銷了?你知道咱們付出多大的代價嗎?眼看劉震天就要上咱們的圈套,你卻勸我不殺了!”
陳霸先的輕聲細語猶如燕兒呢喃,李肆聽了隻覺得雞皮疙瘩四起,渾身不停地顫栗。看到李肆不言,陳霸先繼續說道:“你可以保留意見,可是不管怎樣,我仍然大開殺戒。你見過兩隻殺紅雙眼的野狼會善罷甘休嗎?他們隻會咬個你死我活!到那時候,我們才能顧全大局,我相信劉震天也是這麽認為。”
李肆隨即搭話道:“先生,我在西北見過那些野狼,它們從來不會撕咬自己的同類。”
兩人沉默許久,陳霸先語重心長地說道:“李肆啊,你待在西北太久了!人也變得像羅樹林一樣天真,他說咱們仇恨太深,你就信以為真。可是他不用陰謀和手段,最後卻死得很慘。我何嚐沒想過金盆洗手,可是殘酷的現實逼迫我不得不這麽殘忍……”
兩人說話間,偌大的澡堂裏怦然響起一陣槍聲。射出的子彈頓時打爆了陳霸先的腦袋。李肆驚慌失措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軀體,臉上露出驚懼的神色。
霧氣彌漫的浴室裏,荷槍實彈的黑衣人神出鬼沒,他們抬起的槍口有條不紊地指向每個可疑的目標。這些黑影不是別人,正是緊跟而至的軍統,劉震天的手下。
李肆表情木訥地癱坐在地,從死者頭上噴出的血漬濺到他的胸膛。他手無寸鐵,早已失去了反抗的情緒。就連坐著,他都覺得渾身疲憊。
於是,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霧氣騰騰的地板上,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血跡向四處散開。慘白的地板並不透水,死者身上流出的鮮血隨波逐流。
過了幾分鍾,黑衣人蜂擁而至。他們舉槍指著倒在血泊中的死者陳霸先和躺在地上裝死的李肆。確認老家夥已經死亡後,他們惡狠狠地踢了幾下李肆,仿佛對待屍體般,然後徑直轉身,飄然而去。
軍統設在申城郊外的一處秘密基地裏,軍統頭子劉震天麵無表情地看了幾眼手下剛帶回來的死者,隨即緊蹙眉頭,厭惡地退後幾步。雖然他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但是他並不喜歡死人,何況死者還是他的對手。
不一會兒,他斬釘截鐵地冷笑道:“嗬嗬,他隻不過是個替死鬼。”
為首一個軍統立即解釋道:“司令,我們聽到李肆跟陳霸先交談。”
劉震天漫不經心地問:“你們聽見他們兩個說話了?”
站立身旁的軍統隨即附和道:“是啊,李肆喬裝搓澡工,一邊給他搓背,一邊跟他說話。”
劉震天冷笑一聲,“嗬嗬,李肆給他搓澡也好,跟陳霸先交談也罷。總之,你們開槍射擊的時候,陳霸先這隻老狐狸早就逃之夭夭。這種欲蓋彌彰,金蟬脫殼之計,也隻能欺騙你們的雙眼。”
軍統們垂頭喪氣地呆立原地,猶如泥塑木雕。
劉震天反問道:“李肆他人呢?”
“司令,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放虎歸山了。”
劉震天不再發表任何意見,他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趙家大院裏,飄搖了整夜的風雨終於消停。地上落英繽紛,枯枝敗葉成行,坑坑窪窪之處,幾乎積滿了雨水。
趙建國一夜未眠,因為他拿著望遠鏡,一直躲在窗簾後麵窺視對麵的劉家,就連他身上所穿的這套衣服也未曾更換。
僅僅一天時間,他就經曆了諸多的變故,失而複得的自行車,中統刺殺昔日的仇敵劉震天,突然現身的戰友張大民,以及對方為他揭開心中的疑惑。
對麵劉家的門牌仍然顯示反麵的數字,不過出門打掃的傭人又把它翻回了正麵。趙建國放下望遠鏡,抬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身上除了被汙染的一塊血跡,整體看起來還是有些狼狽。不過,他煎熬了一夜,眼前的一切就像夢境般恍恍惚惚。
妹妹趙月娥蜷縮在他的床上酣睡如泥,姣好的麵容露出淺淺的笑靨。趙建國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撫平憂傷的情緒,起身打開衣櫃,拿出一套嶄新的衣服換上,強打精神,準備出門上班。
當趙建國準備走出家門時,他下意識地掃視一眼父親趙天順的靜心庵。隻見房門虛掩著,平日裏時常響起的收音廣播早已銷聲匿跡。
趙建國猶豫許久,最終忍不住上前敲了幾下門。可是屋裏無人回應,他隻好推門而進。
隻見他父親趙天順西裝革履地端坐在辦公桌後麵,看樣子準備出去上班。放在辦公桌上的煙灰缸旁邊擱著一根雪茄,從完好無損的煙頭可以看出對方並沒抽煙。
趙天順麵容衰老,神情沮喪,看樣子昨晚也沒睡好。在趙建國的印象裏,從未見過父親表現出這樣的窘態。
趙建國不禁為之動容,心頭一陣酸楚。他呆愣了一會兒,然後懷著沉重的心情,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父親。
沉浸在惆悵裏的趙天順看似兩耳不聞窗外事,其實兒子趙建國推門之時,他早已發覺。隻不過,他並沒動身,也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頭也不抬,眼珠子都沒轉動。
趙建國呆若木雞地站在父親趙天順的身旁,嘴上一言不發,心裏卻想著怎樣開口安慰愁腸百結的父親。可是,他想了許久,卻不知如何開口。一籌莫展之際,他幹脆撲通一聲跪倒在父親麵前。
趙天順眼睛的餘光看到兒子的異樣,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然後微微抬起頭,沒好氣地嗬斥道:“兒子,大清早這是幹什麽?老子還沒死呢?你跪在地上幹嘛?男兒膝下有黃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