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火燒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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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皇上有旨。”無名敲響門,喚醒剛剛入睡的郭鬆。
郭鬆趕緊收拾妥當,整理好衣冠,這才開門接旨。在明代以前,跪拜禮並不多。郭鬆接旨自然也是無需跪拜的,拱手肅立表示尊敬即可。當然了,他草莽出身,就算“失禮”也無妨,畢竟“禮不下庶人”,曆史上也鮮見因為接旨禮節問題遭到懲罰的例子。無名沒有任何功名,也談不上什麽“士”,聖旨也不是發給他的,所以他就很隨意的站在一旁看著。
楊琦打量了郭鬆一番,心裏讚歎了一句。“以貌取人”是中國政治生活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曆朝曆代選官用人都要先看容貌。同樣的功績,長得好看,那就優先做大官,麵貌次一點的,官位就小一點。所以一旦碰上“劉羅鍋”這一類的官員,史官都會特別記一筆。
聖旨的內容,楊琦事先看過幾次,主要為了防止現場念錯字,造成丟臉和尷尬。見了郭鬆本人麵目,他對這次的官職的疑惑少了大半,長得這麽帥的人,那必然是品格高潔,能力卓越的,當大官是天經地義。
聖旨是何皇後寫的,文言水平並不算高。不過這一類未經過尚書台官員潤色的聖旨,基本都是這水平,楊琦也沒有懷疑真實性。
“任郭鬆為廷尉,行侍中,西柏亭侯,食邑二百戶。”
“廷尉?”郭鬆有點懵,這特麽是讓我來當最高大法官的?而且一步到位直達九卿,這官位是不是高的有點離譜了?“侍中大人,這聖旨沒寫錯吧?”
楊琦笑道:“九卿之位,確實高了。不過你誅殺張角、張梁,平定冀州,倒也不算出格。既然是聖上封的,你就好好幹吧。”
“臣郭鬆接旨。”郭鬆接過聖旨,隨手便交給無名拿著。
楊琦道:“這是印信,收好了。明日天亮後,你可去司徒府報道,熟悉宮內禮儀和職務。”
郭鬆接過印章,長寬不過三厘米的黃金印章,看外觀,已經有些年頭了,顯得較為老舊。拱手行禮道:“還未請教侍中名姓。”
“楊琦。”楊琦沒有和他閑聊,說完名字便告辭,“望大人秉公執法,告辭。”
“再會。”
“早知如此,就不讓荀彧回去了。”如何在漢朝當官,荀彧肯定比郭鬆擅長。更重要的是,郭鬆在官場毫無根基,需要先讓荀彧“帶著”混。
當了高官,郭鬆這一晚睡得很安穩。倒不是他喜歡做官,而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危險和整個集團覆滅的風險暫時解除了。要他一個割據勢力對抗強漢,實在是癡人說夢。
另一邊的何進與趙易睡不著了。
廷尉這個職務在上千年的時間裏,都是最高大法官。具有修改法律條文,審核全國案件的職責,擁有僅次於皇帝的司法解釋權。在大部分情況下,這個職務是負責跑腿的。皇帝要抓誰,廷尉就去逮捕,大部分的定罪都是皇帝說了算。三公九卿、大司馬、司隸校尉等官員都可以對廷尉指手畫腳,在封建時代,都是權力說了算,談論法律的威嚴是可笑的。
何進作為大將軍,自然是穩壓廷尉的。可郭鬆手下有個荀彧,還兼任了一個侍中,這就麻煩了。絕對會成為何進在宮廷的絆腳石。
趙易連夜趕到張讓府上,詢問這件事。張讓一臉驚訝,表示他根本還沒有得到消息。一打聽,才知道是皇帝見了皇後之後迅速決定的。
“我們應該麵聖免去郭鬆的官位。”
張讓看著無比急切的趙易,笑了笑,道:“稍安勿躁。老身這幾十年什麽人沒見過?不過曇花一現而已,很快就會被排擠出局的。”
趙易怕的是沒等郭鬆被排擠出局,自己就先被查抄了!“郭鬆此人不通人情,一旦坐上廷尉之位……”
“哎哎。”張讓示意他閉嘴,笑吟吟的問:“老身聽說,你是郭鬆的學生?他對你,有救命之恩,猶如再造父母?”
趙易啞然,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張讓繼續問:“聽說,你隻是因為看上了郭鬆的小妾,就和他反目成仇。還把那小妾的母親劫掠到雒陽霸占了幾年,趙忠就是因此而死?”
“沒……沒有的事。”趙易趕緊否認,這可是非常嚴重的指控。
張讓也不和他爭辯,繼續道:“我還聽說,你能做趙忠的義子,是因為郭鬆的賄賂?他給了幾千萬錢?”
趙易滿頭大汗,手足無措的站著,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張讓。
“嫩!”張讓心裏暗罵,神情頗為得意,能寥寥數語降服一個有潛力的競爭對手,當然是了不得的手段。“你欺師滅祖,不顧父子情義,是為不忠不孝。***女,攀龍附鳳,是為鮮廉寡恥。一個不忠不孝鮮廉寡恥之人,要老身如何相信?”
趙易跪伏在地,顫抖著說:“小人能得保全,仰仗大人高抬貴手。願為大人馬前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張讓笑吟吟的指了指一旁的一盆水,道:“這是老身的洗手水,你喝了,老身就幫你。”
一旁的小太監端過盆放在他麵前,嘲諷道:“快喝。”
“多謝大人。”趙易二話不說,真的端起盆開始喝。
看他真喝了幾口,張讓示意他停下。趙易卻依舊堅持把一盆水喝下。漲著肚子,憋著氣,在此跪伏在地,顫顫巍巍的說:“請大人饒恕小人。”
“嗯……”張讓遲疑了片刻,扶起他來,道:“你且回去。今日陛下已經歇息了,明日再議。”
“多謝大人。”趙易這才告退。
張讓看著他走出去,一聲長歎。小太監在一旁道:“大人,此人如此無恥,隻怕……”
“你懂什麽?”張讓嚴肅道:“此人對郭鬆如此恨之入骨,不惜受此奇恥大辱也要將郭鬆除去。不拿來用,豈不可惜?聽說他與何進走的近,更不能就此舍棄。等他沒用了,再扔掉就是。”
小太監趕緊奉承,“大人高見。”
趙易走出門,便在牆腳把水嘔吐了出來,咬著牙道:“郭鬆,不置你於死地,我誓不為人!”
第二天,郭鬆帶上印信,去領了自己的朝服,少府裁縫需要為他量體裁衣,等到完工,還需要一日。他這兩天也無法直接投入工作,有很多需要交接的事務,還需要了解各項工作的具體職責等。
作為九卿之一,他當然是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情的。朝廷有專門的人員為他服務,幫助他盡早履職。郭鬆也寫了信,通知荀彧盡快來雒陽輔佐自己,廷尉正的職務為他留著。
下午,去司徒府拜見司徒袁隗。在東漢,三公都是虛職,拿著萬石的俸祿,卻無任何實權和工作,純粹是作為帝國的門麵和象征物設置著。
當然,能做到三公這個職務,也是天下官吏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最好手段。比如說汝南袁氏、弘農楊氏,作為關東、關西兩地實力最強的兩個士人家族,就都以四世三公,四世五公等成就引以為榮。
桓靈二帝以來,下至縣令,上至三公,一律明價標碼,隻要你出的起錢,都可以過一把癮。比如說冀州安平國人崔烈,年少成名,壯年做官亦有美名,人到中年,卻腦子糊塗,犯了老年癡呆,花五百萬錢買了個三公的位子過了把癮。為中華文化史貢獻了“銅臭”一詞,也算是揚名曆史了!
說起來,崔烈就曾當過廷尉,而且做得非常漂亮!
三公之位雖然染上了銅臭,卻不妨礙它的象征意義。隻要這個位置上坐著人,文武百官都會向其靠攏、看齊。具有極強的號召力和影響力。
袁隗接見了郭鬆,兩人出身天差地別。但袁氏一門一貫自詡禮賢下士,愛好養士,對於郭鬆還是給了基本的禮節。
“久聞公之大名,今日得見,果然龍章鳳姿,人傑也。”
一上來就是一頂高帽子,郭鬆唯有先恭恭敬敬的接了,回答道:“不過懂點兵法,搞點下九流的玩意,蒙皇上錯愛罷了。”
“老朽聽說,你誅殺了張角、張梁兄弟?”
郭鬆謙虛道:“運也。”
“那張角真能瞬息間夷滅數十萬人?”
郭鬆應付道:“此事莫須有。”
袁隗皺起了眉頭,郭鬆嘴裏沒有半句實話,都是打哈哈,他有點不高興,問道:“公如何能得荀彧輔佐?”
“不過德行而已。”
“德行?”袁隗差點笑了出來,嗬斥道:“你賤民出身,也敢論德行?”
郭鬆道:“我軍所至,民無所擾,物無所得,可謂之德。我軍攻必克,戰必勝,可謂之行。如何不能論德行?”
袁隗罵道:“子曰,禮不下庶人。你如何懂得。”
郭鬆道:“唯知行合一而已。”
“你治的什麽經典?”
郭鬆傲氣道:“凡孔子、孟子、荀子、老莊、韓非,諸子百家,皆有涉獵。”
“貪多不精,不知大道。”
郭鬆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大道就在百姓之中,我自百姓中來,何須去經書中尋求大道?”
“一派胡言!”袁隗再也不想跟他這麽辯了,直接拂袖而起,罵道:“狗屁不通!速速離去,莫要汙了我的耳。”
郭鬆罵道:“三公之位,不聽民聲,無怪乎天下民不聊生,爾等豪強卻錦衣玉食。汝今日裝聾作啞,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袁隗冷聲道:“我看你這廷尉是不想做了!”
“司徒大人若想拿去,可以試試。”郭鬆站起身,淡然笑道:“希望司徒大人屁股幹淨,別被我查出什麽陳年舊事來。”
“哈哈!”袁隗大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是第一個把火燒到三公頭上的!”
“我也是第一個從城郭賤民之中站到三公麵前的。”郭鬆卷起袖子,微笑道:“司徒大人的俸祿中,就有我繳納的苛捐雜稅。”
袁隗罵道:“士農工商,各有天定,你不知天數!不懂倫常!如何做的了廷尉?”
郭鬆道:“唯照本宣科,按律法辦事而已。萬幸,某讀了幾句書,識得幾個字,倒也認得律法。”
袁隗大聲道:“好!你去查!看你能查出什麽來!”
“告辭。”
“且慢。”門口閃出一個人,手執利劍,攔在門前,問道:“廷尉大人以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郭鬆打量了他一番,長得魁梧不凡,頗有貴氣,看裝扮,並未做官,反倒是像一個遊俠兒,笑問:“你是袁本初?”
袁紹道:“素聞廷尉大人劍法天下一絕,還望討教。”
郭鬆傲氣道:“區區遊俠兒,何必用劍?”
“看劍。”袁紹不多說話,徑直一劍刺來。倒也的確有些功底,不是徒有其表。
但郭鬆的劍術,就比這些世家子弟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一眼看破他招式,上前避開這一件,一招擒拿手,將其摁倒在地,笑道:“本初以為這是在鄉下搶新娘子乎?”
“哈哈哈哈。”後麵一個人撫掌大笑,此人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看不出什麽獨特之處。能在袁紹這個貴公子身邊的“醜男”,還敢嘲諷袁紹的人,也就隻有曹操了。
郭鬆問道:“孟德也想試試?”
曹操坦然道:“當日在冀州時,曾見得大人風采,某自愧不如,就不試了。”
郭鬆笑著誇讚道:“孟德胸襟寬廣,日後必為一世之雄。”
曹操一愣,他顯然沒想到郭鬆會如此誇讚他,連忙道:“廷尉大人言重了。”
“非也。”郭鬆鬆開袁紹,全然不顧他眼裏熊熊燃燒的怒火,對曹操道:“公能征善戰,精通兵法,可為征西將軍,名重一時。”
曹操平生誌向,就是為國討賊,做一個征西將軍。被郭鬆說中,笑道:“借大人吉言。”
郭鬆笑笑,拱拱手,“再會。”
郭鬆揚長而去,曹操望著他背影消失,腦子裏響起一個聲音,“此人將亂天下,漢室必覆於此人之手。”
曹操暗道:“如何是好?”
“除去。”
“我不過布衣,武功亦遠遠不如。”
“借勢。”
曹操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吃了虧,丟了臉的袁紹死死地盯著郭鬆消失的背影,他的身後若隱若現有一條黃色龍影,正光芒大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