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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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聲聲一直都知道,陸爾和那些隔岸觀火的人不一樣。

    她以匍匐之姿跪在了地上,而陸爾站在她眼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一道台沿,隔開的是兩個世界的距離。

    喬聲聲有些難堪地咬住嘴唇,臉頰燒得火辣辣的疼,周圍那麽多人,卻沒有人伸手扶起她,他們旁若無人地開著她的玩笑,聽著那些嬉笑聲和自認為的打趣調笑,喬聲聲隻覺得悲從中來。

    嗬,不難看出,她做人真的挺失敗的。

    陸爾仿佛沒有聽見周圍人的玩笑一般,臉色平靜,蹲下身和她平視,聲音冷淡,“你在幹什麽?”

    喬聲聲真的想笑,幹什麽他看不出來,被人推倒了,周圍的人連裝都不想裝,上趕著欺負她。

    陸爾的眼角有些紅,見喬聲聲沒回答,一把便將喬聲聲拽了起來,帶著她不容抗拒的力道,膝蓋上錐心刺骨的疼痛讓喬聲聲站的有些不穩,隻能勉強側身倚靠著講台。

    喬聲聲覺得自己真沒用,眼睛酸澀得很,低頭想忍住淚意,入目卻是陸爾的發頂,發質漆黑濃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半跪在她身前,動作輕柔地拍著她校褲膝蓋上的灰塵。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不懂陸爾的行為。

    那般小心翼翼的舉動,從沒在陸爾身上出現過,同學快一個學期了,也都知道他一向漫不經心,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態度,此時這個樣子,何況對象是喬聲聲,十分怪異。

    “誰幹的?”陸爾的聲音從喉骨深處滾出來,低到了極致,而他的手仍放在喬聲聲的膝蓋上,卻是已沉了臉。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隻是那手背上暴起了明顯的青筋。

    一片寂靜,唯有窗外的蟬鳴聲在不倦地叫著,惹人心煩。

    陸爾站了起來,眉間是藏不住的暴戾,抬腳,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氣,那講台桌竟是被踹得生生移位,聲音也是大了幾個分貝,“我他媽問是誰幹的,聽不見?”

    所有人都噤了聲,屏息不敢開口。

    誰敢說話,陸爾這幅樣子,猶如鬼煞,仿佛一開口,就能瞬間奪人性命於無形。

    喬聲聲的雙腿幾乎沒有什麽力,不足以支撐她站著,渾身發軟,隻能把全身重力都倚靠在講台桌,眼看跟著講台桌就要倒,陸爾及時攙扶住她,距離近了,他身上清冽的鬆木香也隨之撲鼻而來。

    緩了幾秒,喬聲聲深吸了一口氣,拍掉陸爾扶著她胳膊的手,忍著痛,拔開人群,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陸爾太陽穴旁的青筋突突地跳著,抬手揉了揉眉心,猩紅著的雙眼稍顯清明,跟著喬聲聲大步走了出去。

    “陸哥什麽情況?”

    “陸哥什麽時候和喬聲聲關係這樣好了?”

    “阿乾你知道嗎?”

    ……

    方乾沒回答,看著陸爾消失的班門口,眼神複雜。

    陸爾這次,怕是真栽了。

    課間的走廊滿是人,喬聲聲不想讓人看出她此時的狼狽,低著頭走向衛生間。

    她走路的姿勢極為怪異,仿佛承受著偌大的痛苦一般,從她身邊走過的人不禁多看了幾眼。

    喬聲聲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前方打鬧的人,直直地朝那被推搡著向後的人撞了上去。

    幸得喬聲聲體積大,及時地用手撐住一旁的牆壁,不然怕是直接被撞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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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顯然對於撞到喬聲聲身上感到一陣羞恥,破口大罵,“長成這樣就算了,你還不長眼睛啊?”

    喬聲聲的臉色有些蒼白,忍著痛沒說話那人以為喬聲聲默認,周圍陣陣笑聲也讓他有些得意,繼續說道,“就這樣還敢出來……”

    喬聲聲猛地抬頭,明亮的雙眸水霧稍顯,情緒激動,嗓音染上了一絲顫抖,“我這樣怎麽了?吃你家飯了?你是不是缺愛啊在我這裏找存在感,罵我你很爽?”

    男生根本沒想到喬聲聲居然會反駁,被說得麵紅耳赤,何況說他的那個人又是他最厭惡的喬聲聲,周圍那麽多雙眼睛看著,麵子十分過不去,惱羞成怒地就要揚起手。

    喬聲聲扭頭看從她身後伸出來的手,陸爾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地盯著那個男生,“打女生?你很有本事嘛?”

    看到是陸爾,喬聲聲將即將出口的那句謝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就算沒有陸爾,她也不會平白無故被人打。

    喬聲聲也沒理會身後的陸爾和周圍看熱鬧的人,徑直走向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而後彎腰將褲腳向上挽。

    膝蓋處一片青紫,隱隱可以看到淤血,她伸手按壓著,咬著唇忍痛。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一旦太軟弱,誰都會想要上趕著欺負。

    事情與誰無關的時候,誰都是看客的心理,而本身沒有參與其中,害怕被排斥被孤立的恐懼支配著行為,徹底淪為局中人。

    加害者和受害者,孰高孰低,沒有人會拎不清。

    之前的她一直都是一聲不吭,默默忍受,可換來的不是他們的收斂,而是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

    在這個世上,誰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麽對他們一退再退。

    垂落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再慢慢地使力,整個手背細弱的青筋都要跟著暴起,喬聲聲仿佛察覺不到痛苦般的,隻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上課鈴聲響了起來,喬聲聲對著鏡子整理好自己淩亂的碎發,走了出去。

    整棟樓的嘈雜在鈴聲中慢慢地恢複平靜,走廊無人,唯有投影在走廊地板上的高大身影。

    陸爾在外麵等了喬聲聲有一會了,誰知道她出來後直接無視他,氣急直接把人抵在牆上。

    見喬聲聲眼圈微紅,陸爾皺眉,聲音有著一絲迷茫,“你哭了?”

    兩人的距離近,他一呼一息都噴灑在她臉上,喬聲聲見推不開陸爾,低著頭沒說話。

    陸爾顯然沒想放過喬聲聲,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細細地盯著她,“有什麽好哭的?”

    喬聲聲拍落陸爾的手,像隻小刺蝟一般豎起了刺,倔強地回視著他,“我沒哭。”

    陸爾伸手在喬聲聲的眼角摸了一下,粗糲的拇指在她細膩柔滑的肌膚上滑過,指腹上清晰可見的一層水漬,“你沒哭,那這是什麽?”

    他隻是遵循內心的想法,可動作一出,方覺親密,喬聲聲已是一臉自衛地看著他,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就算我哭了,有你什麽事?”

    “我……”陸爾開口,喬聲聲卻是不想聽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一把推開陸爾,朝班級走去。

    喬聲聲從後門走進去,趁著老師彎腰在多媒體上找課件的時候,忍著痛大步走向座位。

    -

    陸爾回來的時候已是第四節課,黑發濡濕,有汗水順著菱角分明的臉滑落,最後被蒸發不見,手裏還提著一個黑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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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聲聲感覺一陣熱氣自身後傳來,扭頭對上陸爾的黑眸。

    陸爾單手撐在桌麵上,另一隻手將手裏的袋子放在喬聲聲的桌上,低聲說道,“給你的。”

    他的氣息噴灑在耳後,喬聲聲渾身都跟著戰栗了一下,提起袋子放在陸爾桌上,表示不要。

    辛薑跟著喬聲聲往後看,來不及收回視線,陸爾將袋子推到她麵前,朝喬聲聲的背影努努下巴,“拿給她。”

    辛薑看著陸爾的目光有些複雜,拿起袋子塞在喬聲聲的抽屜裏。

    喬聲聲低頭,那被打開的袋子裏,裏麵放著的,赫然是一盒雲南白藥和一瓶藥酒。

    -

    漸近月末,秋風微涼,校道上鋪滿了落葉,有幾片樹葉在風中兜圈,搖搖晃晃地墜下,枝葉根莖脈絡分明。

    下午的第一節課,陽光依舊炙熱。

    男生已經在體育老師的允許下跑去打籃球了,隻有女生還留在原地做舒展動作。

    籃球砸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方乾挑眉看著斜靠在籃球架上的陸爾,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最後一排的喬聲聲。

    喬聲聲的臉繃得很緊,目不斜視地跟著老師做著動作,但明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別人輕而易舉的下蹲她做得很是艱難,手腳也不太協調。

    方乾隨意將籃球投入框內,也不去管籃球砸落在地上再次彈起,走到陸爾麵前,收起了以往的不正經,“你對喬聲聲現在是怎麽想的?”

    什麽時候,陸爾會這麽盯著一個女生?可是,怎麽會是喬聲聲!

    陸爾抿了抿唇,聲線冷淡,反問道,“你說呢?”

    這對常人來說隻是一般的運動,喬聲聲卻是已經累得口幹舌燥了,解散後,和辛薑說了一聲,就準備先回教室待著。

    班裏有幾個女生來了大姨媽,請了假在教室休息,體育老師管的也不嚴,一般做個課前熱身就讓大家自由活動了。

    喬聲聲先去洗手間洗了個手,用冷水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降降溫,才往班級走去。

    班內傳出的對話聲,讓她原本想推開班門的手頓住。

    “陸爾早上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過頭了,他是不是喜歡上喬聲聲了?”

    話音一落,一道尖銳的聲音立馬響起,“誰要是喜歡上喬聲聲,那母豬都能上樹,何況是陸爾那樣的人。”

    “誰知道她早上是不是故意的,苦肉計,陸爾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騙。”

    喬聲聲的臉上染上了一絲譏諷,果然,一張好的皮囊勝過所有。

    “嗬”有人不屑地笑了一下,“喬聲聲怎麽會有這樣的智商,能想出苦肉計這種招數,我趁人多的時候推了一把,還真別說,差點都推不動。”

    喬聲聲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隻覺得像是有人在往她的頭上潑下一盆冷水,冰冷感從頭頂蔓延至全身,傳遞至四肢百骸,原來早上是有人從身後推了她,她以為隻是不小心推到的,從沒想過是刻意為之。

    才高中的女生,為什麽心機就這麽重呢,她從來都沒惹到他們啊。

    喬聲聲推開一條縫隙,看到了方晴和幾個女生,而那個女生神采飛揚,講得眉飛色舞,“我推她我都嫌髒了我的手,立馬跑出去洗手就趕回來看她的笑話。”

    喬聲聲已經把人都認得差不多了,那個講話的女生,是顏芸,六班的班花,長得很好看,為人開朗,朋友圈交際挺廣,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級裏有幾個男生也在追她。看著單純,可私生活有多混亂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長成那樣,還老是在陸爾麵前晃來晃去,裝什麽可憐。”

    喬聲聲緊緊地握著門把手,眼裏閃過一絲暗光。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看到有人來了,顏芸這才停下嘴。

    喬聲聲的手撐在洗手池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她做錯了什麽,一個個對她有著如此深重的惡意。

    就好像一座牢籠,暗無天日,四麵八方地朝她襲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伴隨著下課鈴聲,喬聲聲垂頭低眉走進教室。

    教室裏老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著,卻驅散不了空氣中沉浮的熱意,反倒讓人心生煩躁。

    陸爾擰開冰水,咕咚咕咚地喝著,喉結上下滾動,汗水將他的碎發濡濕,順著臉頰滑進精致的鎖骨,痞痞懶散的氣質多了一絲性感,吸引了明裏暗裏的許多目光。

    喝完的水瓶被他以拋物線的方式扔進了垃圾桶,陸爾大大喇喇地坐著,目光在觸及抽屜裏半開的袋子一沉。

    喬聲聲正低著頭寫著新買的練習,一道黑影壓了下來,隨即一個袋子被扔在她的麵前,她聽到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什麽意思?”

    教室裏鬧哄哄的,陸爾站在喬聲聲的桌旁,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幸災樂禍的,看好戲的,同情的……

    喬聲聲抬頭看了一眼陸爾,沒有說話,伸手將擋在習題上的袋子拔開,如同拔開什麽垃圾一樣的動作。

    這動作顯然刺激到了陸爾,他的眼睛有些發紅地盯著她。

    是不是在她的眼裏,他也就如同發臭的垃圾,沾染不得,避之猶恐不及?

    他好心好意給她買藥,她三番兩次拒絕就算了,當他的東西是垃圾,真是好極了,或許連他也是,陸爾提起袋子直接扔進垃圾桶,看也沒再看喬聲聲一眼,踹了一腳擋著他的桌椅,走出教室。

    這一幕,落到他人眼中,就是喬聲聲給陸爾送禮物,上趕著倒貼,禮物卻被陸爾滿臉怒意地丟進垃圾桶。

    顏芸正和人聊天,看到這一幕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用一種全班都聽得到的聲調說道,“有些人,就是下賤,沒點自知之明。”

    她似乎猶不解氣,繼續說道,“做什麽都像頭豬一樣,真搞不懂裝什麽裝啊,我要是男生我上她都沒心情……”

    辛薑一聽不什麽?”

    “我說你了嗎,你對號入坐什麽?”

    喬聲聲沉默著,看了顏芸一眼,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了出去。

    她的心裏有些苦澀,對於顏芸說的有些話,她並不否認,陸爾對她的靠近,落在旁人的眼底,隻會是她在自取其辱地倒貼。

    和陸爾太靠近,她的心裏就會越發地自卑,而這些奚落的話語,將會源源不斷地加諸在她的身上。

    因為不配。

    單單從外觀形體上看,就是不配。

    因為十六歲的喬聲聲,

    是一個一百五十斤的胖妞。

    陸爾對她的好,是同情,是憐憫,但絕不會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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