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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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春溪笛曉
第三十七章
王雱得了把琴, 曹立這個書童總算有用了,每天醒來先幫王雱把琴搬到半山腰, 免得王雱叮叮咚咚亂彈太擾民。王雱哼哧哼哧跑一趟山腰,也算是堅持了晨跑。
堅持不懈地練習了小半個月,王雱自覺小有成就,能給妹妹彈《小星星》逗她玩啦!
於是王雱開始寫信給範仲淹吹牛逼, 順便把托方洪搜集來的琴譜手抄一份托人給範仲淹送去, 一來是練字, 二來是表心意。
範仲淹頭一回收到王雱厚厚的信, 有些驚訝,小小年紀竟能寫這麽多!王雱寫信還逗趣得很,這是給司馬琰寫信練出來的, 小孩裝久了行文都皮皮的,範仲淹讀了都忍不住發笑,忙碌了一天的疲憊消散無蹤。
範仲淹妻子張氏帶著幼子過來, 見範仲淹少有地麵帶笑容,便問道:“是純禮來信了嗎?”當初範仲淹為了支持太學搞改革,讓兒子範純禮也入了太學, 今年堪堪十八, 還在開封求學呢。範仲淹向來疼愛這個兒子, 是以張氏猜測是範純禮的信。
範仲淹道:“不是純禮的信。記得上回到我們府上來的那孩子嗎?王家那個。”
“記得,跟你學琴的吧, 長得可俊。”張氏揉揉幼子的腦袋, 口裏說道, “口齒也伶俐得很,要是純粹長個兩歲有他那麽機靈多好。”
“這信便是他寫來的,才六歲,字已經寫得很端正,識的字也多,一封信能寫好幾頁紙。”範仲淹道,“這孩子還有心,從我這學了琴,知我好琴,便抄了些曲譜一並寄來。”
範仲淹沒懷疑過這是王安石讓王雱做的,他與王安石也有通信,王安石字裏行間透出來的性情顯示他絕對做不出這種七彎八繞的事兒。人家小孩子一片心意,妄加猜測多傷人心!
範仲淹前幾年剛娶了續弦、得了幼子,這幼子今年才四歲,對隻長了兩歲的王雱便有了愛屋及烏之心。
範仲淹逗弄了一會兒幼子,回到書桌前給王雱回信。過些天他要到明州走一趟,他讓王雱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去明州一趟,到時他親自檢驗檢驗王雱的練習成果。
王雱收到範仲淹回信,馬上跑去找他爹。他爹聽說範仲淹相邀,淡淡地問王雱:“你準備和誰去?”
“沈哥可以。”王雱掰著手指數,“要是沈哥趕不上休沐日,我與曹立去一趟就成了,我們都這麽大個人了,總不會連去明州的路都不會走。”
對範公,王安石心裏一直極為景仰,這種敢為天下先的人他向來非常佩服,甚至也想成為這樣的人。王安石心裏挺想去,可王雱沒數到他,他也沒好說。到晚上才跟吳氏嘀咕這件事:“兒子翅膀越來越硬了。”這出門去州府都不用爹跟著了。
吳氏也沒想到王安石身上去,她笑道:“曹立長得可真快,一點都看不出才剛十一二歲。聽說他和衙役們對練,一個能打十個,厲害得很,雱兒和他一起出門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放心是放心,就是我也想去。王安石沒把話說出口,一個人悶聲不響地憋悶去了。
臨近約定日期,沈括居然正好碰上月考,去不了。王雱幸災樂禍地拍拍沈括的肩膀,佯作歎息:“看來沈哥你注定和範爺爺有緣無分啊!”
曹立抱著琴,王雱騎著驢,兩小孩按著約定的日子抵達明州。範仲淹有正事要忙,這兩州知州見麵相當於後世兩個市長見麵,肯定是有重大議題要討論的。
王雱乖巧得很,沒去打擾大人物開會,領著曹立在街上瞎逛,還差遣曹立路見不平、見義勇為三次,抓了三個小毛賊扭送官府。他估算著範仲淹該談完事情了,才麻溜地讓人去通秉。
範仲淹聽說王雱來了,馬上讓人帶進落腳處,先問他吃過了沒,知道他吃過了才讓他彈一曲...。
範仲淹說什麽都是王雱正兒八經的琴技啟蒙老師,王雱沒敢皮,規規矩矩地彈了一曲入門級別的曲子。範仲淹目露讚賞,誇道:“很不錯,看來回去後練得很勤快。”琴技和書法一樣,有天賦是前提,可具體能把天賦發揮到什麽程度還得看你花了多少功夫在上麵。
王安石和樓先生都是那種“你做得好我也不誇你”的臭脾氣,弄得王雱特別喜歡聽範仲淹這種肯定的誇讚,感覺心裏美滋滋,因而更加認真地聽範仲淹的指點。
範仲淹在明州留幾天,王雱就留幾天,到範仲淹要回去那天王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真想天天聽大佬誇啊!
明州知州與範仲淹交情不錯,待範仲淹送走王雱後免不了與範仲淹談起這王家父子。
見識了範仲淹對王雱的喜愛,明州知州對王雱也是一通誇讚。隻不過談到王安石時,明州知州就有了別的看法:“這介甫啊,膽子有點大。去年開始,他就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把縣糧倉的存糧放了出去,說是借貸給百姓收些利息。”
範仲淹道:“這想法挺好的。”
作為慶曆新政的主持者,範仲淹知道朝廷財政的困難:養官需要大筆大筆的錢,養兵需要大筆大筆的錢,搞建設需要大筆大筆的錢,還有朝廷要給遼國歲幣、要給西夏“賞賜”!
算一算吧,光是朝廷科舉,每輪都要錄取幾百甚至過千人,隻要他們考上了,就是國家公務員,得發俸祿,得給福利!再加上關係戶、基層胥吏、軍隊自上而下的一大批武官——這些人每一年都得花一大筆錢養著!
能想些新辦法生財,範仲淹覺得很不錯。
聽範仲淹讚同王安石的做法,明州知州也不再多說。江浙一帶土地肥沃,這麽折騰也不會出什麽問題,自己多盯著看就好。年輕人嘛,初生牛犢不怕虎,讓他們多嚐試嚐試去。
範仲淹回了杭州,帶回的還有王安石在鄞縣的種種舉措。這些事以前他也有所耳聞,隻是不知曉具體的施行方案,現在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
另一邊,王雱寫給司馬琰的信也到了開封。因為回臨川過年,很多時候都在路上,所以他們通信不太方便。
王雱攢了許多事想寫給司馬琰樂樂,所以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堆,什麽忽悠熊孩子炸茅坑啦,什麽用五子棋征服他大伯啦,還特別寫了大伯家倆姐姐,臭屁地誇元娘人溫柔,針線活還好,分別前給他送了個小荷包,現在他揣在身邊用來裝銅板了。
司馬琰收到信,先是正兒八經地回了段“論炸茅坑的危害”,勸說王雱別再幹這樣的事等等。隨後才把過年期間攢的信拿出來疊在一起準備讓司馬光一並寄出去。她把信封好,重新拿起王雱的信看了看,想了想,拆開信把其中一些拿了出來,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裏。
相比說起什麽都興致勃勃的王雱,她寫的信實在太無趣了。司馬琰心裏悶悶的,把剔除了一半的信再一次封口,去看張氏做針線活。
張氏見她在旁目不轉睛地看著,笑著問:“怎麽?想學嗎?”
司馬琰一頓,悶悶地說:“想做荷包。”做荷包有什麽難的,看王雱在信裏花百來字大誇特誇他那小荷包。她自己也能做,想做什麽花樣就做什麽花樣!
這年頭女孩子都得學會針線,自己的一些貼身東西、未來家裏人的貼身東西,總不好叫別人幫忙做。張氏聽司馬琰有興趣學,立刻手把手地教她穿針引線。
司馬琰前世是做實驗的好手,別的不說,操作精確度那是一等一的好,穿針引線對她而言再簡單不過,普通的針法張氏教一遍她就能用得規規整整。
張氏喜出望外,夜裏免不了和司馬光說起這事兒:“我們阿琰可真有天分。”
司馬光道:“又不去人家繡房做事,沒必...要花太多心思。”換了平時,司馬光肯定挺高興,覺得女兒認字讀書強,種花種草強,針線女紅也強。
可王雱那厚厚一遝信,司馬光也是看過的,聽張氏說女兒想學做荷包,司馬光一下子想到了王雱誇他堂姐給他做的那荷包。司馬光心裏憋悶得緊,有些懷疑王雱是不是故意這麽誇的,好暗示他女兒也去學!
有個女兒可真不踏實!反正司馬光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總覺得周圍那些個混賬小子都可能在打他女兒主意。他女兒這麽聰明又這麽可愛,萬一被那些個小混賬給騙走了可怎麽辦?
一幹混賬小子裏頭,嫌疑最大的就是這見天兒給他女兒寫信,信還寫得賊長賊詳細的王小雱!
這小子還在信封的封口上寫什麽“司馬叔父你人這麽好肯定不會偷看的對不對”。
不看才怪,不看誰知道你會寫什麽玩意?!
看看這次寫的吧,都什麽東西?!別的不說,最前麵那一段這王家小子居然寫“我趴在矮牆上看著,熊孩子果真把鞭炮往茅坑裏扔去,炸出個白花花的屁~股來”,有這麽給女孩子寫信的嗎?!
司馬光簡直氣得肝疼,都想寫信和王安石斷交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