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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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宋》/春溪笛曉

    第九十二章

    自從梅堯臣把王雱拎去印書所一起審核新書, 其他直講也獲得了靈感,輪到自己當值那天時不時捎帶上王雱。

    如今王雱對印書所的運作有了大致了解,這是官方刻書的地方, 印刷器材都是最好的, 人手也充足,唯一遺憾的是,印的書少了點, 堪稱是“非聖人之言不印”。

    這誰是“聖人”細論起來又得撕一波,像王安石和司馬光所寫的什麽《杜甫詩選》《杜牧選集》,印書所這邊都是不印的, 更別提王安石那兩本接近大白話的普法教育讀本!

    這就導致印書所的器材時常閑置。而匠人呢,因為是入了籍的, 拿死工資,幹多幹少到手的錢都一樣,自然樂得逍遙。

    王雱跑印書所的次數多了, 不由打起了它的主意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隨便印點什麽多棒是不是?

    王雱說動了蘇軾, 兩個人拿著炭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交流著自己的想法,最終草擬出一個基礎方案, 一人一份, 分頭去拉人入夥。

    王雱先遊說了自己的幾個室友, 又遊說了自己的同班同學, 接著拿著有共同簽名的策劃書跑去找梅堯臣他們,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說完自己的構想,然後瞬也不瞬地望著直講們,等他們答複。

    梅堯臣幾人傳看完王雱寫得井井有條的策劃書,說不心動是假的,王雱的計劃中,需要跑腿的、太過繁瑣的活兒,都已經有人認領了,他們幾個直講隻要看看稿、選選題就好,若是自己偶有佳作,也可以印在這《國風》上。

    《國風》這名字也起得極好。

    風,可以是風潮、風骨、風采,若當真能引起風潮、樹立風骨、展現風采,如此文刊,絕對能在文壇之中掀起疾風驟雨!

    國之一字,口氣雖然大了些,咱也可以解釋成“國子監”對不?既為國子,辦個《國風》又有什麽不對?

    梅堯臣倒是對王雱寫的那幾個選題標準微微皺眉,要求入選文章表達的思想要自由、進步、進取、開放、不空談、不虛想。

    這些詞乍聽之下有些怪,細想又覺得字字都戳了不少人的短處,不少人不就是守舊又頑固,光空談不注重實踐嗎?

    梅堯臣等人沒立刻答複王雱,而是把他打發走,回頭再說。

    直講們關起門來又是一通討論。

    這《國風》還有一大好處,改改國子監的風氣。

    在座之人中,許多人入國子監後都頗為頭疼,主要是學生之中有兩類難搞的——

    一類是崇尚“西昆體”,所謂的西昆體,是指一類文辭華麗浮豔但缺乏真情實感的文章,乍一看,詩文寫得花團錦簇,好不漂亮,實際上什麽都沒說。

    此文體一出,風靡數十年,經久不衰。

    另一類是崇尚“太學體”。到慶曆新政年間,在太學講學的石介等人強烈抨擊這種為賦新詞強說愁、能把虱子都寫得美麗動人的文體,結果把太學生給帶歪了,走向另一個極端:求新、求怪、求“險峻”。

    總之,文章寫得佶屈聱牙,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西昆體”就是從一本《西昆酬唱集》流行起來的,梅堯臣敏銳地察覺到若是能把《國風》辦起來,絕對是整頓國子監文風的好機會。

    王雱的策劃案被眾人遞到了範仲淹手裏。

    正好又逢上休沐日,範仲淹坐在暖炕上翻著策劃案,始作俑者王雱正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和範純粹他們一並看書。

    範仲淹敲敲矮桌,示意王雱上前,把策劃案擱桌上,問道:“你搞出來的?”

    “不是我!”王雱臉不紅氣不喘,“是我和子瞻兄他們一起琢磨的,我不是出主意的人,我隻是這些主意的搬運工,負責整合...所有人的意見。”

    範仲淹挑出那篇近似於“創刊語”的選稿要求,擱在最上頭:“這誰寫的?”

    “我寫的。”王雱見被範仲淹單獨挑出來,依然鎮定自若,“都是大家提出意見,我給統一寫裏頭。對了,還有部分內容我借用了一位前輩的想法。可惜我隻是偶然看到這位前輩的文稿,那會兒還小,沒注意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王雱煞有介事地把稿子其中一部分內容給範仲淹劃拉出來。

    “哦,哪位前輩?”範仲淹奇道。

    “叫陳/獨秀。”王雱肯定地答複。

    陳/獨秀同誌在創辦《新青年》的時候提出六點要求:自由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退隱的、世界的而非鎖國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象的。

    然後《新青年》上陸陸續續刊登了這些內容:某個圖書館管理員投稿提倡體育,魯迅發表《狂人日記》,討伐歌頌貞操現象、提倡婦女解放,並和其他刊物你來我往地進行激情辯論……

    作為一個根正苗紅的理科生,王雱是沒什麽創辦這類正經刊物的經驗,隻能當一個搬運工。

    王雱目光澄澈,表情鎮定,絲毫沒有說謊的跡象。

    既然王雱已經說了“忘了是哪本書”,範仲淹也不再多問。

    “太學體”的出現也讓範仲淹有些頭疼,他本來是反對西昆體的,可也不希望文壇走向另一個極端。

    範仲淹沉吟片刻,答應了辦《國風》。

    王雱一臉靦腆地望著範仲淹:“那您是不是可以幫忙約個稿?”

    範仲淹瞪他。

    範純禮和範純粹也被他們的討論吸引住了,齊齊看向王雱。

    王雱兩眼發亮:“歐陽先生文章乃是當世一絕,若是能得他一篇文章刊登在第一期《國風》上,肯定能讓人爭相購買!”說不定他還可以趁機見上歐陽修一麵!那可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來都來了,不見見怎麽成!

    範仲淹道:“這就不必了。”

    王雱看向範仲淹,眼睛依然灼亮:“難道您準備親自出馬?”

    範仲淹不想理他。

    王雱第二日回校,立刻明白範仲淹說的“不必了”是什麽意思。

    這日一早,梅堯臣就拿了一篇文章給王雱看,說這文章是他向歐陽修討的,若是《國風》真能辦成可以刊登上去。

    看來範仲淹和梅堯臣雖然鬧翻了,對彼此卻還是非常了解,梅堯臣知道範仲淹肯定會同意,所以直接去和歐陽修討了篇文章;範仲淹也知道梅堯臣會去找歐陽修,所以對他說“這就不必了”。

    王雱不是很懂這些文化人之間的事兒。

    反正隨便他們怎麽不和,《國風》已經拿到一篇好文章了,這就是好開始啊!

    他美滋滋地拿著文章去和蘇軾分享,蘇軾平生沒什麽愛好,就喜歡好詩詞好文章,拿到歐陽修的手稿之後自然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這文章明顯是歐陽修新作的,直接劍指“太學體”,舉了好幾個例子證明這類文章佶屈聱牙,抨擊他們矯枉過正走向另一個極端。

    同時,他也並不讚成西昆體,反而極力推崇韓愈、柳宗元平淡簡潔的文風。

    這文稿裏沒半個艱澀難懂的文字,讀來簡潔易懂、中心明確,行文卻又嚴密而素雅,讀來叫人十分暢快。

    蘇軾忍不住讚道:“不愧是歐陽先生!”

    王雱也點頭。

    歐陽修顯然是那種玩樂的時候浪得起、正經的時候可以嚴肅、掐架的時候還能一矢中的、句句斃命,不少人都稱他為當世“文壇盟主”,連官家都很認同,有什麽大事小事都想起他,讓他給寫個文章。

    品味完騙到手的第一篇好文章,蘇軾更覺王雱的主意著...實妙極了,對籌辦《國風》投注了極大熱情,主動肩負起和同窗們、師兄們宣傳的重則,積極拉人入夥,遇到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問一句:朋友,來給《國風》投稿嗎?

    其他人也投以同樣的熱情。

    宋佑國純粹是覺得很好玩,韓忠彥和呂希純則是看到了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影響。

    陳世儒雖然一副“要搞你們自己搞,我一點都不想參與”的模樣,王雱還是直接把他和韓宗師打包給沈括,讓他們當美工組的成員,負責封麵和內頁的設計。

    沈括時不時和王雱嘀咕:“你給我找的都是啥人啊,一個整天臭著臉,一個一天到晚不吭聲。”

    王雱睨他一眼:“專業水平差嗎?”

    沈括道:“差到不差,還很不錯,可是……”

    王雱道:“工作態度不行?”

    沈括道:“也不能這麽說,他們還是很盡心的,就是……”大家就不能快快樂樂地一起玩耍嗎?

    “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變得和你一樣能言善道、樂於交遊對不對?”王雱拍拍他的肩膀,“要試著去發現別人的優點,而不是別人的缺點!”

    “你說得對。”沈括點頭應完,又發現有點不太對頭,“那我們都有事要忙,你呢?”

    王雱沒想到沈括這麽快反應過來。不過心虛是不可能心虛的,王雱一臉鎮定、毫不閃躲,還理直氣壯地說:“我負責統籌規劃!”

    沈括:“……”

    行吧,你出主意你最大。

    《國風》的準備工作如火如荼地準備著,很快排出第一期。印書所就在國子監手中,審核方麵自然是一路綠燈。

    本來梅堯臣他們隻準備印個幾百本,結果方洪聞訊而來,表示可否多印刷一些到書房對外發售,他們保證提供最顯眼的貨架位置!

    梅堯臣等人問:“你們可以賣多少本?”

    方洪自信道:“光在京城賣的話,可以先印個一萬本。”

    方洪輕鬆拿下銷售權。

    王雱第一時間拿到了一本《國風》。

    這時國子監開始放年假了,他愉快地坐在火炕上看國子監群策群力弄出來的《國風》。

    由於參與的大多是新生、轉校生,還沒受到太學體的禍害,大部分人看到歐陽修那篇文章的時候隻覺暢快,一些入學已久的人看了臉色則不大好。

    因為這就是指著他們鼻子罵啊!

    可歐陽修也不知隻罵太學體,歐陽修也說西昆體同樣不可取,世上不是隻有這麽兩個極端,可以更衝淡平和一些。

    這就讓他們沒法抬杠說歐陽修是支持西昆體的了!

    《國風》之上,除了有歐陽修的文章牽頭之外,還有梅堯臣一首清新怡人、頗具深意的新詩,代表蘇洵主戰主張的《六國論》;剩下的是國子監監生的投稿中擇優而錄,雖說文采和思想比不上歐陽修幾人,但是憑監生們的水平已算非常難得!

    蘇軾和沈括也上稿子了,隻不過他們沒像其他監生一樣強行談家國天下,而是不約而同地從小事著手講了些人生小道理。沈括寫得比較寫實,頗引人入勝;蘇軾則多有神來之筆,讀來讓人拍案叫絕。

    到底是叫《國風》的嚴肅刊物,他倆都沒感太放飛自我,不過文章在監生之中仍然極出挑,都被梅堯臣給選上了!

    入選的是還有韓忠彥的一篇,韓忠彥講的是邊關開墾之事,談及他爹是如何在邊關搞建設的,寫得有理有據,很有參考意義。

    比較稀奇的是呂希純的文章沒選上,陳世儒倒是上了。陳世儒的文風很有特色,天生帶著點陰鬱,他寫了篇類似鬼故事的文章,結果最後翻轉發現是人禍不能怪鬼怪。

    王雱在選稿時已經看過,感覺陳世儒很適合創作《走近科學》!...

    反正,這第一期的《國風》真可謂是群星薈萃。

    王雱壓根沒投稿,出完主意之後他就低調地裝死,給忙碌的小夥伴們搖旗呐喊,時不時去淪為“編輯部”的直舍中蹭點文章看。

    王雱舒舒服服地窩到炕上,準備好好看一下小夥伴們努力的成果,結果打開第一頁,王雱就僵住了,瞪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創刊語”。

    哪個家夥把他的名字寫在創刊語後頭?!

    這侵犯了他的姓名權!他根本沒有投稿!

    王雱正目瞪口呆著,範仲淹拿著本《國風》從外頭進來了,也上了炕坐下,很是放鬆地翻開第一頁看了起來。

    王雱從目瞪口呆轉成瞪範仲淹。

    範仲淹注意到他的目光,斜睨著他問:“怎麽了?”

    王雱幽幽地說:“這創刊語是您讓人放上去的?”

    範仲淹道:“當然,怎麽能埋沒功臣?”

    王雱沒聲了。

    範仲淹一笑,邊飲熱茶邊看《國風》。這小子一天到晚閑不下來,總愛搞出點事兒才舒服。偏他還愛躲懶,出個主意就想跑!

    他也不想想他那些朋友都不是笨人,一個兩個被他差遣來差遣去,轉頭一看他自個兒在那偷著樂,能不招人恨嗎?他早成眾矢之的了,所有人都決定瞞著他把王雱那篇創刊語放上去,等著看王雱吃驚的表情。

    範仲淹就是特地帶著《國風》來看看王雱有沒有發現這事兒的,結果果然沒讓他失望。

    這一年開封大雪,不少人都不樂意出門。

    方洪近兩年提供了登門送書服務,專門給冬日無聊的達官貴人們送新書去。寄住在寺中或者廉租房中的寒門學子也可以選擇團購,需求達到一定數額後列個單子著人送到方氏書坊即可。

    這項業務為開封不少閑漢提供了工作崗位,坐在街頭無所事事甚至人凍挨餓的人都少了,都跑來跑去送書去。

    於是《國風》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寒冬第一時間被送到許多人手中。

    《國風》!

    範仲淹當主編、全體國子監直講當選稿編輯,刊登著歐陽修的最新文章,還有暢銷書作家沈括的短篇!這是何等了不起的陣容啊!

    不管是和範仲淹交好的、不對付的都毫不猶豫地人手一本,歐陽修的支持者、反對者人手一本,沈括的書迷和書黑人手一本——一萬本《國風》,在上架第一天就賣光了!

    梅堯臣正帶著《國風》親自去給歐陽修去送樣刊,才坐下沒多久,就聽到歐陽修遣出去買書的小廝回來說:“沒有啦,說都賣光了!”

    梅堯臣有點懵,有點懷疑方氏書坊是不是在銷量上造假了,怎麽一萬本說沒就沒呢?

    歐陽修對方氏書坊卻是早有關注,對這個賣書速度一點都不吃驚:“這方氏書坊的書一向賣得快,你們的《國風》放到他們那裏賣算是選對了。”

    梅堯臣於是把樣刊給歐陽修,還帶來了給歐陽修的稿費。

    歐陽修沒推辭,叫人把稿費拿去放好。

    前三的位置是接受各方投稿的,不管是官身還是白身,隻要來稿都有機會上。這稿費他若不收,其他人也跟著不收,等同於斷了一些需要稿費的人的路子。

    兩人於是拿著樣刊看起裏頭的文章來。雖說梅堯臣參與了選稿,但拿著成品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上回梅堯臣來時隻說要創辦《國風》,大致說了運作模式,沒把王雱的原稿給歐陽修看。這還是歐陽修頭一次看到王雱的文章,歐陽修通讀一遍,又倒回去逐句重看了,才對梅堯臣道:“你們今年收了個好學生啊,怪不得你每次過來總三句不離他。”

    梅堯臣搖頭道:“這小子哪能叫他好學生,你可千萬別當麵誇他,你誇他一句他...能躥上天去。”

    ……

    轉眼到了除夕,官家也看到了在京中引起熱議的《國風》,對其中的文章頗為喜愛。看完薄薄的《國風》後還有些意猶未盡,翻回前麵多看了一眼,注意到了王雱這個名字。

    他記得這小孩是王安石的兒子。

    兒子啊……

    想到自己子息艱難,朝臣頻頻提議選立宗師為太子,官家歎息一聲,看向殿外黑沉沉的天色。

    這些日子大雪一直不停,各地都上報有不少百姓凍死。他心中一陣煩憂,脫去鞋襪光腳走向禁廷之中,向天乞求這場大雪不要再下。

    入夜後,雪卻還在依然沒停。

    遠在青州的王安石和吳氏、小妹由王雱的來信陪伴著度過除夕夜。三個人吃過飯後一同坐在炕上,由王安石把王雱的信念給吳氏和小妹聽。

    王雱不在,家裏安靜多了,小妹窩在吳氏懷裏玩著王雱著人送來的小玩意,心裏很是掛念自家哥哥。她聽完信,難過地問吳氏:“娘,哥哥什麽時候能回家?哥哥去好久了!”

    吳氏鼻子也一酸,但還是勸慰小妹道:“哥哥念書可不能半途而廢。”

    待小妹挨著吳氏睡下後,王安石才去拆王雱給他寫的信。

    這封信寫得沒那麽細致,隻提到國子監籌備《國風》的事。王安石對應著範仲淹的來信一琢磨,便知曉這《國風》若能辦起來會有什麽影響。

    假若運作得當,《國風》將會和《醫學問答錄》影響杏林眾人一樣成為文壇風向標!

    翻到目錄頁,王安石看著上頭的一個個名字沉吟良久。

    這事,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壞事,端看以後《國風》的發展。

    王安石早知道自己兒子獨自去國子監念書肯定會鬧出點事來,卻沒料到才第一年就弄出這種大動靜。

    王安石也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若是這事放在自己身上,他肯定毫不猶豫就擔下來;可放到兒子身上,他免不了憂心忡忡,怕兒子找借口躲懶時說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會成為現實。

    王安石坐在燈下想著遠在京城的兒子,一時有些出神。

    吳氏提著燈走過來,見王安石一臉憂慮地坐在那,當即走過去問:“怎麽了?是不是阿雱在京城惹什麽事了?”

    王安石揮散腦中種種擔憂,握著吳氏的手道:“沒有,他這小子皮厚肉糙,又有範公看著,能有什麽事。”

    吳氏這才放心,勸王安石也去歇下。

    與此同時,開封還燈火通明。王雱被蘇軾他們拉著去逛夜市,膽大包天地跑勾欄那邊看表演去了。

    這一夜京城人大多是不睡的,得守歲呢。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都悄悄地往外跑,國子監的監生們更是不會安心在屋裏呆著,呼朋喚友地跨年去。

    年輕人是不畏寒的,大雪都擋不住他們出門的熱情。

    王雱過了個熱熱鬧鬧的年,雖然有些想念家裏人和他阿琰妹妹,可還是挺開懷。

    大年初一的清晨,雪漸漸歇了,天色由陰轉霽。官家醒後雖覺腦仁發疼,看到外麵雪晴後卻也十分高興。

    他照例親至大慶殿接受百官和各方使者的朝賀。

    百官剛就列,官家忽感一陣暈眩,竟當庭倒下。左右一驚,急匆匆上前查看,好不容易醒來了,朝臣卻心思紛亂,無心再賀歲。

    今年剛剛被提拔為宰相的文彥博和富弼此時站在最前列,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憂心。

    官家的身體,出問題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