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一八六章 人人爭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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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春溪笛曉
第一八六章
王雱去招惹完韓琦, 感覺韓琦怪不容易的,接司馬琰下班時又和司馬琰感慨:“韓相公,好人呐。瞧瞧人家那手段,瞧瞧人家那心胸,著實了不起!”
司馬琰覺得是王雱運氣好,總遇上這樣的上官,要是換個容不下後輩或者心胸狹隘的, 早把他給掐死了。司馬琰忍不住問:“以前你也是這樣折騰別人的嗎?”
司馬琰問的自然是另一個“以前”。
王雱想了想,說道:“以前很多老師對我也是很好的。還有些很棒的領導和投資人, 個個都是好人!尤其是我腿出了事那會,老師們全都怕我想不開,拚命給我攬事做,可把我忙得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幾天家。”他笑了起來,“你肯定想象不到,我老師一個人人敬仰的老專家跑去和人拍桌子罵人——‘放屁,他又不是靠腿吃飯的!’”
後來他出過國門, 入過深山, 進過大漠, 探過大洋, 感受過兩極的極寒與赤道的極炎, 短短十餘載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廣闊世界, 自然也就不再拘於一己得失、哀於身體傷病或求而不得的感情, 麵對什麽都輕鬆從容。
司馬琰輕輕扣住王雱的五指。
王雱轉頭看她, 臉上仍是帶笑:“不管什麽時候, 我遇到的都是好人多。”即便重來一遍,遇到每一個分岔口的時候他可能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
司馬琰點頭。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經曆王雱那樣的人生,遇到的每一個人、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改變著王雱,而王雱又在影響著周圍的一切。
這樣的王雱到底會讓未來走向什麽方向,對於司馬琰來說是一個也許花上兩輩子都無法得出結論的課題。
王雱牽著司馬琰的手溜達去買了糖漬梅子,迎麵又撞上趙概。王雱很不把自己當外人,興衝衝跑上去請趙概吃梅子。趙概道:“不吃,酸牙!”
王雱作罷,又和司馬琰一起送趙概到家門口才自行回去。
趙概回到家與老伴說起王雱這人,一臉的一言難盡。就算是自家子侄,也沒王雱這樣殷勤的!
到七月底,王雱收到了蘇軾托人送到開封的《鳳翔經驗》,裏頭不僅有陳希亮殺伐果斷的砍頭政策,還有蘇軾本人的養豬經驗。不,養殖經驗,不僅養了豬,還養了雞,養了鴿子,以及圈池塘養了魚,養了王八,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全都養了,堪稱是養殖專家。
蘇軾以養殖鴿子為例,闡述了烤乳鴿的美味,比表示鳳翔很適合種植紫蘇,紫蘇烤乳鴿味道非常特別,隔壁陳知州聞了都說香!
王雱將這本《鳳翔經驗》走程序遞了上去。
眾人看了都覺得,這兩個人不愧是好友,搞事水平不相上下!你寫經驗就寫經驗,做什麽把烤乳鴿寫得那麽香?
第二天,入城的菜販都被一眾官員派去買菜的仆從問過這樣的問題:有鴿子嗎?有紫蘇嗎?
正巧有賣的賺得盆滿缽滿,沒得賣的聽了暗暗記在心裏,隔天便紛紛弄了些到城裏賣。關注顧客需求,是任何時代都不變的商業精神!
這道紫蘇烤乳鴿很快也成為了不少酒樓的新菜。
有蘇軾的養殖經驗打掩護,很少人注意到陳希亮提出掃巫□□的嚴打方針。隻有包拯對此很感興趣,畢竟他現在被叫“包青天”!他看到這除惡務盡的雷厲手段後很感興趣,抱著《鳳翔經驗》的複刻本悄然琢磨去了。
王雱沒再瞎琢磨,天天跟在蔡襄後麵跑腿。
蔡襄現在聲名在外,不少人提到他都要暗暗說上幾句“這人真狠”。蔡襄一點都不在意,他本來就不準備枉當一回權三司使,既然有官家支持,他自然是大刀闊斧地開幹,把開國以來的爛賬一次性理清楚。
... 王雱從蔡襄那學了不少東西,晚上回去免不了和他爹探討一番。
王安石對韓琦的商業互吹班子不是很感興趣,後來聽王雱說得多了,才漸漸覺得這蔡襄才能出眾,於理財一道更是有許多觀點與他不謀而合。
王安石暗暗揣了本《資本論》,於初秋一個下午拿去送給蔡襄。
蔡襄久聞王安石其名,主要是韓琦和他說起王雱時一般會罵王安石幾句,說這王安石簡直是茅坑石頭,又臭又硬!這會兒王安石主動來給他送書,蔡襄還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意外感,他收下了王安石給的書,表示回去後一定會盡早讀完。
王安石很高興,覺得這老蔡和老韓不一樣,滿意地與蔡襄道了別回家去。
第二日是休沐,蔡襄取出王安石給的《資本論》讀了起來。一看之下,蔡襄有些出不來了,到用晚飯的點才回過神來,胡亂吃了一些,又開始投入到《資本論》的閱讀之中。
再上衙時,蔡襄是頂著黑眼圈去的。位至三司使,蔡襄已不算年輕,許久沒有這樣廢寢忘食地讀書了。
韓琦見他如此,覺得有些稀奇,不由追問是怎麽回事。
蔡襄便把已經讀到的內容和韓琦講了一遍。
韓琦聽了,才知道他從王安石那得了本叫《資本論》的書。他聽了蔡襄轉述的內容,感覺和王雱平時那一套套說法挺一致的,等蔡襄回去摸魚看《資本論》之後又讓人去把王雱尋來,問王雱有沒有讀過王安石手裏的《資本論》、王安石手裏有多少本,並讓王雱去弄一本給他。
王雱奇道:“你怎麽不直接問我爹要?”
韓琦沒好氣地說:“你爹看到我就繞路走,我問他要他一準說已經沒了!”
王雱嘖嘖稱奇,“我發現您和我爹真像,您每次見到我都轉頭就走,我爹看到您又轉頭就走,你們成年人的世界真是複雜難懂!”見韓琦臉色有點黑,王雱繼續不怕死地撩虎須,“既然您和我爹關係這麽差,這事可就難辦了啊。您想想,要是我給您偷來了,我爹揍我怎麽辦!”
韓琦氣結:“什麽偷不偷,讓你拿本書來給我看看而已。”
王雱振振有詞:“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韓琦覺得自己和王雱要書簡直是天大的錯誤,還不如直接去和王安石討。
韓琦確實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因為王雱一轉頭就把這事告訴王安石,直接和王安石說韓琦要看,給勻一本送韓琦。
王雱還膽大包天地教育他爹:“您怎麽能看到韓相公來就走呢?太失禮了,我們要講文明講禮貌,看到人來該問好!”
王安石當場揍了王雱一頓,讓王雱知道什麽叫講文明講禮貌尊重長輩!
好在,揍完之後王安石還是給了王雱一套書,讓王雱帶去給韓琦。雖然這老韓和他不對付,不過聽王雱說韓琦似乎很想看《資本論》,王安石覺得這人眼光還不錯,勉勉強強可以送一本。
翌日一早,王雱帶著書偷偷摸摸地去給韓琦,模樣極其鬼祟,一副“我悄悄把書給您您千萬別讓別人瞧見”的神秘樣兒。
韓琦也被他繞進去了,神使鬼差地把書藏好沒讓別人看見。
這可把其他宰執弄得好奇死了,旁敲側推之下,才曉得這是王安石私底下和人交流的一套書,隻有一些和王安石相熟的人才有幸拜讀過!
韓琦這邊這麽藏著掖著,他們也沒去問韓琦要,而是通過各自的門路去弄了一套,連司馬光手上那幾本都被人借了去。
蘇洵去找司馬光閑談時提起這事還覺得有點稀奇:“怎麽突然有人來借這書?”
司馬光道:“我的也被趙參知借了去。”
兩人相視片刻,直覺覺得有點問題。司馬光對這種事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尋個由頭把王雱喊過...來問話。
王雱堅決否認:“我什麽都沒幹,也沒讓別人看書。”他一拍腦袋,“您這麽一問,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前不久韓相公私下問我要這書,我見韓相公著實想看,就去我爹那偷了一套送去韓相公那。我猜是韓相公讓他們借來看的!”
司馬光聽了,半信半疑,擺擺手讓他忙自己的事去。
蘇洵道:“連韓相公都這麽推崇,莫非此書真有介甫說的那般好?可惜書已經被人借了去,要不然我得好好重看一遍。”
司馬光沒接腔。
蘇洵這話讓司馬光隱隱覺得,王雱要的約莫就是這個效果:震驚!朝中宰執爭相借讀此書!
司馬光隱晦地把這話和韓琦提了提。
韓琦這才知曉有人跑去借書來讀。韓琦給了個公道的評價:“此書確實有其獨到之處,其中許多範例也很有借鑒意義。”
司馬光聽韓琦這麽說,也決定等趙概把書還回來之後重讀一遍。
還有些沒能借到書的人,改為去暗示王安石送他們一套。王安石對於不太喜歡的人一向懷著“你說什麽?我聽不懂!”的固執態度,對一切暗示充耳不聞,直到他們改成明示之後才勉強給他們送書。
送完之後,王安石還要和王雱說:“他們肯定看不懂,白瞎了!”
王雱覺得他爹著實是大宋官場一朵奇葩,完全是個非黑即白、敵友分明的理想主義者。
他要不是他爹的兒子,說不準也會被他爹列入黑名單,要被真·打死的那種!
畢竟根據他媳婦兒回憶,他爹好像曾達成過“所有和我好過的人後來全都跟我反目成仇”的偉大成就。
不管怎麽樣,朝中自上而下地刮起了一股讀《資本論》的風潮,連官家也有所耳聞,讓歐陽修給他講講這本書的內容。
趙頊作為王雱的小迷弟,對王安石的各種想法也很推崇,尤其是理財方麵,王安石的觀點比很多人的觀點要對他的胃口!聽說有這本書之後,趙頊也討來廢寢忘食地讀,甚至一度誤了正課。
趙曙發現這件事之後不太滿意,被立為皇子之後他接觸了許多以前不敢接觸的事。比起鋒芒畢露的王安石父子,趙曙更喜歡溫和謙恭的司馬光,古書上謙謙君子約莫就是司馬光這樣的人。
司馬光來給他講課時展露的才學更是讓趙曙非常滿意,王安石講學猶如天馬行空,內容大膽,言語空泛;司馬光卻踏實穩重,句句都有章可循。
趙曙沒收了讓趙頊陷入狂熱的《資本論》,強製趙頊一起去聽司馬光的課,試圖糾正趙頊被帶偏的思路。
趙頊今年才十三四歲,正是容易產生逆反心理的年齡,趙曙越不讓他看,他越是想方設法想看。他不僅重新要來一套悄悄看,還看得更用心了,甚至還偷偷摸摸拿著疑問去向王安石和王雱請教!
朝中不知不覺間掀起了人人爭讀《資本論》的風潮。
這時候已經是秋末冬初,蘇軾一行人自任地任滿歸來,參與這一年的磨勘。
目前正在洛陽負責監督河道工程的郟亶,也帶著洛陽那邊的最新消息回到開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