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羅薩、萊魯塔堡——

    圍攻已有半月之久，麵對北方蠻族與半獸人的聯合部隊，北境之盾萊魯塔堡形式艱難。若非銀龍公主斐雯麗親臨戰線、指揮得當，此刻來自北方的侵略者隻怕早已肆虐在埃羅薩腹部平原。

    又一次打退北方強盜的攻勢，斐雯麗雙手交疊枕著聖劍劍柄眺望前方。

    城牆上血跡斑斑、哀鴻遍野，隨處可見埃羅薩軍團與蠻族、半獸人的殘破屍身，暗紅色的血液匯成溪流，沿著城牆的縫隙汩汩而下。

    城牆下蠻族與半獸人的屍身恐怖猙獰，沸騰的鐵水將他們灼燒得麵目全非，折斷的弓箭遍布四野，偶有埃羅薩戰士抱著敵人翻滾下高大的城牆，他們緊緊糾纏、血脈交融。

    烏鴉在空中盤旋，迫不及待想要享受這場饕餮盛宴。這可真是足夠諷刺的一幕，交戰的雙方生前不共戴天，卻在死後血脈交融。

    然而這就是戰爭，位高權重者為了心底的欲望裹挾民眾；戰士們為了榮耀與權利揮砍利劍；活不下去的人民不得不尋找出路……

    帝國從來沒有神聖的、戰爭從來沒有正義的、用正義玷汙正義的愚者橫行，卻又諷刺般地冠冕加身……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可此時的斐雯麗仍然什麽都不懂，銀龍的公主自認為此刻她就是埃羅薩的守衛者、守衛民眾與正義的高貴騎士。仍然年輕的她並不清楚，她也是那些愚者中的一員。

    將一頭火紅色的長發束成單馬尾的兒時好友走到了斐雯麗身邊，那是塞西莉亞.費拉德。時光變遷，曾經傲嬌的貴族小姐已經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參謀官，此刻她點著淚痣的柔媚臉頰上染著黑灰，缺少打理的單馬尾不再精神奕奕。但盡管如此，費拉德家族的繼承人卻於原本的柔媚中平添了幾分英氣。

    “如何？”同樣將金發紮成馬尾的斐雯麗英姿勃勃，身上的血跡與灰塵讓騎士姬滿溢凜然與暴力的美學，她看向塞西莉亞，那雙仍然堅毅的蔚藍雙瞳中卻帶著一絲隱憂。

    沒頭沒尾的提問卻被塞西莉亞輕易解讀，塞西莉亞搖了搖頭，“情況不妙，傷亡率高達三成，雖然那些英勇的戰士殺傷了十倍於己的敵人，但是……”

    用不著解釋斐雯麗也知道情況有多麽悲觀。看似交戰雙方的傷亡率與軍力相似，但事實上，隨著人數劣勢方的傷亡上升，能夠有效殺傷的敵人將呈幾何級數下降。而且更可怕的是，即便以埃羅薩野戰軍的精銳，一旦戰損超過四成，軍隊的士氣就有可能會隨時崩潰。

    換言之，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按照現在的事態發展下去，萊魯塔堡極有可能隻能支撐數日。

    “援軍呢？援軍的情況怎麽樣了？”斐雯麗繼續問道。但當她看到塞西莉亞那暗淡的表情時，便已經明白了一切。

    “抱歉，軍團長大人。”塞西莉亞的回答不出所料，“援軍的征調需要時間，大公殿下與艾文大人正在南方征戰，此刻絕然無法回援。冰風堡黛瑪、黛娜大人雖已召開內環會議，但因無法聯絡上希爾維亞殿下本人，效忠於大公殿下的內環實權大師們意見不一，內環會議暫時陷入僵局。黛瑪黛娜大人表示無論結果如何，她們都將召集誌同道合的大師們私自援助，但這一切仍然需要時間。”

    簡直糟糕透頂！即便以斐雯麗那不屈的意誌，此刻也有了幾分沮喪之氣。

    “唯一的好消息來自於薩瓦堡。”塞西莉亞安慰地說道，“麗貝卡夫人得知情況後，已在第一時間召集薩瓦堡的駐軍，她已親自掛帥、召集封臣向萊魯塔堡進軍。不過，即便是在急行軍的情況下，也需要十來日左右的時間。”

    “母親居然……”斐雯麗驚訝地瞪大了雙瞳。

    雖然十分感動，但實話說，這可算不上什麽好消息，十來日日……斐雯麗不知道能否堅持到那個時候。而一旦她失敗了，葬送的可就不止是萊魯塔堡，還極有可能會讓麗貝卡夫人的援軍全軍覆沒。屆時，再無機動軍團的埃羅薩將陷入絕境。

    首次獨自領軍的斐雯麗感到責任重大，她沉默良久，仰頭看著昏暗的天空深深吸氣。

    再低頭時，原本的憂慮與不安全然不見，斐雯麗將聖劍入鞘，下達命令，“轉告各部軍官，封鎖消息、絕不允許信息外傳。現在形式嚴峻，如果讓我知道誰敢讓消息外傳，導致軍心浮動，我必定軍法處置！”

    “是！軍團長大人！”塞西莉亞右手捶胸、低頭接受命令。

    “另外，召集薔薇騎士團全員，告訴他們，擦亮鎧甲、打磨利劍、給戰馬喂食……一刻鍾後，我要看到他們出現在城門前！”

    “是！唔、唔咦？”下意識地接受命令後，塞西莉亞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斐、斐雯麗！你該不會想要……衝擊敵陣吧？”

    銀龍公主回答得斬釘截鐵，“當然！”

    “開、開玩笑的吧！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嗎！？那是蠻族與半獸人的聯軍，他們的軍力是薔薇騎士團的幾十倍！”現在已經不再是上下屬的關係，錯非場合不對，乍聽此聞的塞西莉亞幾乎忍不住要搖晃兒時好友的衣領。

    “我知道。”但騎士姬絕不動搖，“正因為我知道才會做出這樣的抉擇！以萊魯塔堡的情況根本就無法堅持十來日，而一旦失敗，葬送的不僅是北境邊境，還極有可能讓薩瓦堡的援軍陷入死地。屆時，整個埃羅薩將再無一絲抵抗的餘力。”

    “可、可是……”雖然如此，但塞西莉亞仍然猶豫。

    “所以我才要主動出擊，一來打壓敵人的囂張氣焰，二來提升我軍的士氣，三來……一旦外部有一支機動性極強的騎士部隊遊曳在外，對方的指揮官必定不敢全力攻打萊魯塔堡！為了勝利，這是必須得做出的抉擇！”

    精通戰爭學的塞西莉亞被說服了，斐雯麗說得沒錯，要想在絕境下抵擋十來日，就必須要險中求勝、將薔薇騎士團的機動性與威懾力發揮到極致。說白了，下馬的騎士不是騎士，他們根本就無法發揮最大的能力。

    “我明白了。”了解到斐雯麗計劃的塞西莉亞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傳達命令，讓我追隨在你身後、再一次去見證奇跡吧！”

    “不！你留下來！”斐雯麗的話讓塞西莉亞的腳步變得僵硬，“我需要你代替我指揮守城戰。”

    “什、什麽！”

    這樣的理由雖然完美無缺，但塞西莉亞絕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