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計時開始！7、6……2、開始！”

    唰！

    鋒銳的匕首再度插入咽喉，夏洛特喉管中發出哢哢的聲音，鮮血濺湧而出，染紅了絨毛的地毯。

    三十秒後，他眼神變得黯淡、掙紮逐漸無力，艾兒不得不強迫自己捏緊手中的紙張，以免自己阻止夏洛特的反複自盡。

    哪怕擁有死亡重置的能力，死亡的痛苦也絕非任何言語能夠形容。那種無力感、那種掙紮感、那種萬物離你遠去的封閉孤獨感……林林種種的負麵情緒中，每一種都足以讓人絕望瘋狂！

    死亡鍾聲奏響，夏洛特再次以死亡為代價逆轉時空。

    自盡的死亡並沒有任何意義，時間就像被頑皮孩子撥動的指針般，來來回回在數十秒內的時間內反複重置。秒表好不容易走到應當的位置，卻被死亡重置頑皮地一撥——回到原點，然後又心不甘情不願地順著原本的軌跡前進。

    不斷撥動的指針是傳遞而出的信號，一開始，夏洛特還在祈禱著艾文盡快察覺到這份以死亡為代價的密語。然而很快，無盡的痛苦便讓他再無無法思考任何問題。

    他就像溺水之人般，每一次重置後都大口喘息，他的瞳孔逐漸渙散，汗珠如雨水般浸濕全身。死亡的窒息感讓他每一次重置後都產生缺氧的錯覺，他不得不大聲喘息，像是貪婪的乞丐般將空氣大口大口地咽入肺部。

    但清涼的空氣並不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幫助，倒不如說，因為過分吸氧的緣故，他的大腦傳來鼓脹的陣痛感。身體的供氧量巨大與潛意識中的窒息感混合，加上每次死亡的孤寂、恐慌、絕望，逐漸混雜成劇毒的黑泥。

    夏洛特無法思考，精神恍惚中，他就像是隻能被動接受命令的機器人般，聽從艾兒的號令，機械地一次次將匕首插入咽喉。

    原本的恐懼與孤寂化為麻木與絕望，恍惚中，夏洛特又看到了那些幻象。高山、河川、建築群落、高聳尖塔、螞蟻般的人群聚集一堂，星空璀璨、天體運行、黑洞傳來無窮引力，讓他的靈魂一次次地穿梭在那極細的黑點之中。

    幻象變化，陸斯恩的記憶一次次在眼前一閃而逝。清晰化為模糊，無論是靈魂體飄蕩在高空看到的幻覺，還是屬於陸斯恩的那份記憶全都像老舊的膠卷般模糊不清。

    他隻能影影綽綽地聽到聲音在耳邊回蕩，他感覺那應該是陸斯恩在呢喃，但模糊的視線卻讓他分不清交流的對象究竟是誰……

    “我想我們都犯了錯誤……抱歉，兄弟。”

    “別說了！別再說了！……我很抱歉，但我想你不是我等待的那個人……”

    “你會恨我嗎？抱歉、抱歉、抱歉……我犯了錯誤，我將一切弄得糟糕透頂……盡管怨恨我吧，那是你的權力！希爾維亞……”

    “為什麽你要這樣做？為什麽？……為了我？！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混球！”

    “我一定會成功的！絕對！”

    ……

    無數的呢喃回響在腦海，夏洛特覺得頭疼欲裂、昏昏欲睡，惡心感從胃部翻湧，理智逐漸在遠離，他快要被死亡的痛苦與無窮的幻象折磨得瘋狂。

    幻象令他的理智沉淪，陸斯恩的記憶與意識逐漸侵蝕著名為夏洛特.克萊德曼的存在。原本作為主體的思維方式與存在感逐漸稀薄，夏洛特已經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幻象仍在繼續，這一次便連模糊的圖像都已化為混沌的黑暗，隻剩下那混亂的呢喃仍在繼續。

    “你在說什麽傻話？你瘋了嗎？那樣不可能會成功的！變數太大，到最後……”

    “不！我相信我能成功！”

    “……為什麽？”

    “那大概是因為，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相信我吧，那個我們所期盼的世界——我會創造給你看的！”

    黑暗中，一張臉突兀地出現在眼前。長發黑瞳的男子堅定執著地看著自己，“呐，對吧？你總會接過我手中的接力棒的，我信賴你，就好比如我信賴我自己。因為……”

    “我就是你……嗎？”夏洛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浮現在黑暗中的，分明就是陸斯恩！

    那張臉逐漸隱去，夏洛特卻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我是誰？”他在心底這樣自問，“我究竟是前世的阿煜，還是今生的夏洛特？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是陸斯恩……”

    “對啊……”夏洛特露出前所未有的放鬆表情，他詭異地釋然而笑，“……我就是陸斯……”

    “夏洛特——！！！”

    有人在遙遠的黑暗中呼喚自己，有人從深沉的黑暗中伸出手擁抱自己……

    “夠了！我們成功了！密語、密語已經被傳達到了！”那個聲音仿佛從極遠之處傳來，“看呐！時間重置了！不是因你死亡而重置的！是艾文！是艾文重置了時空！”

    “哈、哈、哈……”大口喘息，就好像溺水之日重見天日。

    夏洛特渙散的瞳孔逐漸恢複神采，他看到艾兒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喜悅的淚水與難過的淚水混合，在她那可愛的臉蛋上匯成小溪。

    “我們整整持續了兩輪密語！該死的艾文！要是早點注意到密語就好了啊！”艾兒哽咽著，發出嗚嗚的哭聲。她咬牙切齒，如果艾文在此，大概會被她抱住腦袋狠狠啃咬。

    “……原來如此。”夏洛特完全癱倒在靠椅上，手中的匕首無力地滑落在地，“我、我……我是夏洛特.克萊德曼呀！我、我們成功了啊！”

    “是！我們成功了！”艾兒用白嫩的小手掌揩去夏洛特唇邊的唾沫，後者這才發現，因為短時間內的多次死亡，他已經像是癲癇病人一般控製不住自己的肌力，“你是笨蛋！大笨蛋！但、但你也是最棒的愚者！”

    “……啊，我是愚者呢！”夏洛特笑了，他無力地伸出手摩挲著艾兒的頭頂，“如果這樣愚蠢的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就好了呢。”

    “……哼！你知道就好！”

    恍惚感再現，周圍的牆壁在快速剝落、家具仿佛老舊的相片般模糊不清。恍然之間，時空再次重置！

    這一次不是夏洛特用自身的死亡換來的時空輪回，而是艾文用時之眼變幻了時空。

    時間以夏洛特死亡的那刻為原點，像是被調皮孩子撥動的秒針般來回擺動。它擺動的幅度忽大忽小，毫無疑問，那是艾文在向自己傳遞訊息。

    他們成功了！

    死亡的密語已確切地傳達給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