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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薇拉的意識被徹底消滅。

    然而柒夜的身體卻早已被那股龐大的力量侵蝕得千倉百孔，她畢竟不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聖女，僅僅一次神降就讓她徹底失去了生機。

    搖搖晃晃地站在原地，屬於柒夜的意識終於恢複。

    這個充滿野心、卻又不敢擔當責任的卓爾精靈愣了愣神，眼淚盈於眼眶。

    “……我是不是總算勇敢了一回？”她大概是指自己曾試圖反抗阿爾薇拉意識之事，“可我反抗不了，抱歉……我大概會被打上無信者的標簽，在無信者之牆上受盡折磨、最後化為混沌吧……”

    夏洛特不知如何回答，畢竟如果不是他，柒夜與蒼穹這對姐妹的下場也許不會這麽悲慘。

    他曾經覺得柒夜是個沒有擔當與責任感，隻會耍弄些陰謀詭計的小心眼女人，但她試圖反抗阿爾薇拉意識的舉動卻讓他改變了那個觀點。

    “不，你很勇敢！”夏洛特隻能這樣回答。

    柒夜朝夏洛特露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主人，我好害怕！”

    噗通！

    她倒在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夏洛特走上前，心情複雜地幫她闔上了眼。

    他看向希爾維亞，後者蹙著眉，略帶不快地撇過了頭。

    真是值得諷刺！

    在他看來無法抵禦的強敵，卻在自家姐姐的麵前如三歲小孩般軟弱無力。這讓驕傲的法師不得不壓下心底的漣漪，隻能用複雜的眼神、歎息著看著希爾維亞那絕美的側臉。

    ——總有一天……

    在那之後，黛芙妮與泰克林在夏洛特的求情下得以發下誓言，然後被希爾維亞遣送回主物質界。

    與心情複雜的黛芙妮與泰克林告別後，夏洛特收斂海伍德的遺骨，決定將他埋葬到居住的地下室，順便在那完成阿爾薇拉之眼的改造。

    與希爾維亞一同走在返回弗塔拉齊城的路上，夏洛特數度欲言又止。希爾維亞同樣有些不安，兩人沉默著，直到夏洛特再也忍不住打破沉默。

    “姐姐是在什麽時候成就幻之王座的？”

    他主動的攀談讓希爾維亞原本僵硬的表情變得舒緩。

    “是在封印傑拉爾德與災厄魔女之後，對先後經曆兩次惡戰的多元宇宙而言，根源王者是多餘的存在。於是我在火元素界舉起了王座，並借助幻術一舉隱瞞了王座升起的光輝。”

    “是嗎？我還一直擔心姐姐會中魔女的埋伏呢！看來是我多想了，在姐姐眼裏，應該根本就沒把魔女放在眼裏吧。”夏洛特的笑容有些苦澀。

    “不！夏洛特會擔心我，我覺得非常開心。我並非有意隱瞞你，隻不過……”

    ——擔心這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鴻溝！

    希爾維亞沒能說出口的話，卻成了並肩而行的兩人共同的心聲。

    “你知道嗎？夏洛特。”希爾維亞很快轉移了話題，用刻意得有些僵硬的輕快語調說道，“我之所以會舉起王座，正是因為魔女所說的那個原因。”

    “哪個？”

    “我沒有感情。當我從培養皿中睜開眼的刹那，我並未意識到自己有什麽差別，但後來我明白了，正如魔女所說，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姐、姐姐，不！在我看來你並不是……”停下腳步，夏洛特試圖安慰，但卻被精致的食指堵住了嘴。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麽，我很開心喲！真的。但我沒有撒謊，曾經的我確實沒有感情。我不會開心、不會難過、不會嫉妒，看到陸斯恩為了艾麗妮苦悶的模樣，我甚至會想‘那真是個愚蠢透頂的人’，但現在想想，真正愚蠢且無聊的人應該是我吧。”

    她將自己的過去娓娓道來。

    “直到陸斯恩對我說出‘抱歉，希爾維亞，這都是我的錯’時，我才意識到我確實與眾不同……”

    那個夜晚，小小年紀的希爾維亞抱著課業敲響了陸斯恩的房門。

    值班的衛兵不敢阻攔這位冰湖的公主，他們目不斜視、恪守盡忠。

    房門很快從內打開，留著長發、胡須拉渣的陸斯恩滿臉疲憊，直到看到希爾維亞時才擠出一絲笑容。

    “這麽快就完成了嗎？希爾。”

    ‘希爾’是陸斯恩起的昵稱，但希爾維亞並不喜歡這個稱號。

    “是的，陛下。”

    一板一眼地回答，盡管稱其為冰湖公主，但希爾維亞從不稱陸斯恩為父親，哪怕確實是他與伊格爾一同創造了她。

    陸斯恩苦澀地搖了搖頭，懷著莫名的心情讓開了身位。

    課業很快檢閱完畢，陸斯恩指出了其中的幾個錯誤，注意到希爾維亞那冷漠書寫要點的樣子時，他不由得深深歎息。

    “偶爾也要笑一下，這才有這個年紀女孩子該有的活力啊。”

    “可陛下您卻總是愁眉苦臉。”

    大概是無話可說，好半會兒，愕然的陸斯恩才轉移話題。

    “克勞迪恩可是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說可愛的妹妹實在是太過冷漠了。”

    “可我不想搭理那個笨蛋。”

    這是幼年希爾維亞的心聲，總感覺和他接觸過多，會惹上難以想象的麻煩。而希爾維亞討厭毫無效率的麻煩。

    “呃，雖然那孩子是挺笨的，但大概聽到你的話，會忍不住偷偷哭泣的吧。”陸斯恩似乎在故意尋找話題，“希爾有什麽夢想嗎？”

    “夢想？”歪著頭麵無表情的希爾維亞卻顯得額外可愛。

    “是啊，就是夢想。比如說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想要擁有什麽財富之類的……”

    “類似陛下想要複活艾麗妮？”

    “……”魔法長明燈下，陸斯恩臉色蒼白，半響，他才歎息著自嘲，“大概吧……”

    “沒有，活著的意義就是活著，伊格爾老師是這麽告訴我的。”

    “……伊格爾啊……”大概是想起了逝去的友人，陸斯恩再次沉默，“我想他隻是想讓你好好的活著，隻有這樣才有機會尋找生命的真諦。”

    “那樣的東西根本就不需要，活著就是活著，死亡就是死亡，生老病死，書上說這是自然的規律。既然早晚要死，那找不找得到真諦又有什麽意義？”

    長著老繭的手掌撫摸上希爾維亞的金發，在後者奇怪的眼神中，陸斯恩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我做了太多的傻事，傲慢的我已經一無所有。所以……求求你，請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找到為之傾注一生的珍寶！對不起、對不起呐！希爾維亞……”

    我就這麽奇怪嗎？為什麽他們都用異樣的表情看著我？明明生老病死是正常之物，可為什麽農民會因收成不好而歎息、貴族會因土地被侵占而苦惱、那麽強大的陸斯恩會因艾麗妮而頹廢？

    難道真的像那些仆人所說，我是一個怪物嗎？

    抱著這樣的疑問，希爾維亞第一次獨自離開了城堡。

    那個夜晚大雨傾盆，希爾維亞孤獨地坐在一棵櫻花樹下，無視那些大聲呼喊自己的侍衛們，靜靜地思考這個問題。

    她想，或許像我這樣的怪物，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