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秋雨最後還是下了起來，沒有等到深夜，也沒有挨到第二天。

    陸九機站在店鋪的屋簷下躲雨，身後是一家名字叫“方圓”的書店。

    雨下的很急，看著像是無數根連接天地的細長銀針，穿刺著中間的塵埃。

    馬路上很快積起了薄薄的一層小河，流向坐落在某處的下水道。

    賣唱男在聽完她的話後沉默了很久，然後一言不合地起身離開，不知道去向哪裏。

    蘇珊原本要繼續跟著，卻被她拒絕了，理由不過是一句簡單的“我想靜靜。”

    蘇珊是一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孩，也很善於察言觀色，雖然她總是搞不清楚陸九機在想什麽。

    其實很多時候陸九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那些情感與思緒總是出現的莫名其妙，沒頭沒尾，讓人猝不及防。

    就像剛才她說“我想靜靜”的時候。

    就像此刻。

    雨滴順著屋簷落下，正巧滴落在陸九機口中叼著的香煙尾端，火光熄滅。

    她伸手取下香煙，扔向遠處的垃圾桶，香煙在空中畫出漂亮的弧線，完美進籃。

    她轉身推開門，走進書店。

    冷風灌進店內，吹得昏黃的老舅吊燈來回搖晃。

    門口左手邊便是櫃台，櫃台前坐著個戴眼鏡打瞌睡的老頭。老頭穿著一件粗麻製成的上衣，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隨著外來者侵入店內的寒意使得老頭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

    “歡迎光......”老頭下意識地向客人打招呼，在睜眼看清客人的樣貌後，雙手拉下圓圈眼鏡，瞪大了眼，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不歡迎不歡迎。”

    “對待故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啊。”陸九機撩起額前被雨淋濕的頭發，“有毛巾嗎？”

    “沒有。”說完話，老頭從櫃子下方拿出一包紙扔了過去。

    陸九機接住紙後，走到櫃台前把紙放下，抽出一張擦幹臉上的雨水。

    她掏出口袋裏的煙盒與打火機。

    “這裏禁止吸煙！”老頭凶神惡煞地說道。

    “好好好。”這樣回答著，陸九機手頭的動作卻沒有停頓下來，“過著這種淒慘的老年生活，不覺得孤單嗎？”

    全名叫做趙未來的老人指了指自己的兩鬢，說道:“我可不像你們，拖了一個人的福，這玩意侵染的速度要慢多了。”

    櫃台角落放置著一尊青銅製荷花造型的熏香爐，沒有煙自其中冒出。

    “既然害怕死亡，那為什麽不加入他們？”陸九機一屁股坐上櫃台，側頭看向玻璃門外。

    雨天是她最喜歡的日子，淅淅瀝瀝的聲音總是能讓人心情空曠平靜。

    “害怕不代表不敢麵對。”趙未來轉身拿出尖角香，點燃放進熏香爐，“說吧，什麽事，早點解決我也好節省點香。”

    陸九機笑著說道:“就不能是想你了，單純來看看你嗎？”

    趙未來看了陸九機一眼，“如果是和澤的話，這話我還有可能信。”

    陸九機聳了聳肩，“想請你幫我看點東西。”

    趙未來搖了搖頭，回答道:“我已經看不見了。”

    陸九機安靜地將煙抽完，將煙頭扔進櫃台旁的小垃圾桶。

    來這裏之前，她想了很多說辭，希望能夠說動眼前的老人幫自己這個忙，但不管是真是假，老人的回答讓那些說辭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她從桌上跳下，走進店的深處，堆滿各類書的紅褐色木架。

    陸九機捏了捏鼻子，那股黴味讓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書店表裏如一，從外麵就可以看出它的老舊，裏麵也不負期望的多是一些不知出版了多少年、被多少人翻閱過的舊書，再配合著頭頂的燈，行走在書架間會給人一種穿梭回八九十年代的錯覺。

    這樣的地方已經與現實嚴重脫節了，如果會有客人光臨那才是見了鬼。

    這麽想著，陸九機在店內逛了一圈後回到櫃台前，麵向店門外，問道:“有傘嗎？”

    趙未來回答道:“沒有，隻有一件雨衣。”

    陸九機掏出因為沒電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機，又摸了摸濕漉漉的頭發，歎了口氣，推開門，慢慢悠悠地走進了雨幕裏，刹那間渾身濕透。

    書店裏恢複了安靜，因風搖晃的吊燈吱呀吱呀地叫著，櫃台角落的荷花造型熏香爐裏沒有煙冒出。

    男人從書店深處的陰影裏無聲走出，望著被大雨吞噬的女孩，嗓音清冷，開口說道:“好久不見，小九。”

    趙未來摘下眼鏡，右手輕輕的按壓著睛明穴，“遲早有一天，我這把老骨頭會像我的書店一樣，被你們拆的稀巴爛的。”

    ......

    陸九機淋著雨走出了偏僻的巷子，在街旁攔到了出租車。

    司機好心的拿出毛巾讓陸九機擦了擦，詢問去處後在安全境況下提升了一番車速。

    窗外的雨看上去一時半會停不了。

    手機鈴聲響起。

    陸九機接起電話，那端傳來蘇珊的聲音。

    “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已經打上了出租車，在回家的路上了。”

    “怎麽不等我？”

    “麻煩。”

    “好嘍好嘍，關於那個賣唱男，我在送他回家的時候問了一下他的名字，叫陳實，然後我查了一下關於他的信息......”

    陸九機問道:“有問題？”

    “倒不是有沒有問題，”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別扭，“我讓小染黑入公安信息係統，在H市，沒有叫做陳實的男人，我想著會不會是他改名了，就又讓小染搜索了一下他所說的火災事件，兩年前東城確實發生過一場火災，但是......火災的結果是一家五口，無人生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