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普天之下萬民同樂，易箋閣樓前車水馬龍，三教九流之人匯聚一堂，便隻在今日。

    我不知道“華寧侯”這個位置有多麽顯赫，隻知道我和他們一家子剛剛進入京師，民眾便夾道歡迎，那氣勢，那排場，絲毫不輸於皇族。

    我和鄢璿二人坐在馬車裏，我時不時掀一下簾子看看外麵京師的盛況，鄢璿則是微微笑著注視我。

    “姐姐不好奇麽？”第N次放下簾子，我見鄢璿還是那副有點驚訝的神情，不由得問。

    鄢璿搖一下頭，“其實若說繁華……京師不及鄄川。”見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又補充道，“京師之所以為京師，隻是因為這裏是天子之地，而真正想要逍遙自在而又手握大權的王公貴族，像伯父，還有天璣樓真正的主人逍遙王，都在鄄川。”

    “竟然是這樣！”我一愣一愣的。看來逍遙王離我不遠……那是不是說，易箋閣的秘密很快就可以破解了呢？

    “對了，妹妹可想好要比賽什麽了？”鄢璿輕聲問。

    “賽詞。”我簡潔道。經過幾天鄢璿的集訓，我算是背下來一些這裏的詞牌。而且從小到大我對詞的認知遠遠剩於對詩的認知。也許是標新立異的心理作祟，也許是覺得詩太過工整而想跳出這個界線，我從小學開始接觸詞，學習詞的格律，句式等等，還是能拿得出手的。詩……就算了吧。

    “隻是賽詞？”鄢璿問，“若是這樣也好。要是妹妹想多參加兩項，姐姐也是可以陪你的。”

    其它的……我不會呀。“不必了姐姐。”

    “也是。這些人不會因為妹妹現在身為鄢家二小姐就把勝利拱手讓給你哦，要努力啊。”

    努力是肯定的。在這裏沒點腦子還真活不下去。

    看著簾子外麵，我忽然想起一事，“姐姐，我須得幫助靳二哥。”

    “當然可以。”鄢璿毫不猶豫道，“具體怎麽幫？”

    “這……”說出來不得嚇死你？“秘密嘛，到時候姐姐便知道了。”

    “你個鬼機靈的，盡會給姐姐賣乖。”鄢璿佯怒，敲了下我的腦門。

    “兩位小姐，到了。”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外麵聲音越發大了起來，這時藍芩在外麵挑起車簾。

    “來，姐姐小心。”我攙扶著鄢璿走下馬車，悄悄朝不遠處的靳諳比了個OK的手勢。靳諳雙手合十朝我鞠了一躬。

    半晌過後，我們被領到了易箋閣旁邊，樓前已經搭好一處擂台，整齊地擺放著桌椅。

    “二位客官，請上座。”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領我們坐下，先給鄢璿麵前的茶杯滿上。

    鄢璿並不喝茶，一雙眼睛淡淡地瞧著書生，忽然抬手捉住了後者的手腕，阻止他給我倒茶。

    “你是何人？”極其肅穆的聲線，完全不像平日裏她溫柔的樣子。

    我詫異地環顧四周。旁邊的桌子也有一兩個書生在侍奉客人喝茶，或許這就是易箋閣的傳統。要硬說這個書生與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那就是他更高大，眉宇間是英朗的氣質。

    “姐姐，你這是何意？”我壓低聲音。鄢璿冷笑：“此人並非侍者。說，你是什麽人？”

    “客官可是冤枉在下了。”書生笑了一笑，我生生從他那笑容中看出幾分詭異來。

    “若是侍者，怎麽不會泡茶？”鄢璿晃動茶杯，“溫杯，置茶，注水，注水隻能七八分滿，你這隨手一倒是什麽情況？”

    “姑娘好眼力。”書生竟然一口應下，毫不辯解，輕輕放下茶壺，一直腰身，倏忽不見了蹤影。

    “姐姐，大白天的活見鬼了？”我驚歎道。

    “登峰造極的輕功。不知此人意欲何為。”鄢璿皺眉，“還盯上了我們兩個。現在走一步是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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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得不對啊。”書生長衫折扇，一個箭步腳尖踏上屋頂，微笑著望向旁邊的少年。

    “什麽？”

    “還是鄢家大小姐聰明。”

    “你的眼力不行。”少年的臉蒙上一層陰影，晦暗不明。

    “鄢璿第一眼就看破了本座的身份，那小女孩，一臉茫然。”

    “是麽？”少年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哦對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至於那麽緊張嘛？”書生哈哈大笑，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本座說了，隻要在這場盛會裏篩選出真正的人才，本座一定會達成你的要求。就看你的主意怎麽樣了。”

    “閣主放心。”少年笑了笑，卻是說不出的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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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鄢璿之前跟我講了一些詞牌，使我不至於混淆，賽詞一關有驚無險地過了。靳諳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匆匆趕過去。

    “幫幫我哈。”靳諳緊張道，“梅倫格幾個基本動作學會了就行。”

    “知道知道。”我揮揮手，“快點找個清淨的地方教我。”

    “其實就是V字步和複合手臂配合就行了。”靳諳把我帶到易箋閣後門的一塊空地上，那裏沒人，我們也不顧在學校平日裏沒什麽交情，趕緊扶著對方的手臂開始練習。

    約莫隻有一刻鍾。

    一刻鍾後，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我們居然汗如雨下，還好，應該是可以合作了。

    “我們現在可以準備……”靳諳看著我說了一半，忽然眼睛發直。

    “準備什麽？嗯？”我彎下腰捶捶酸痛的膝蓋。

    “以，以珩……”靳諳含糊不清說了三個字。

    我一個激靈。

    直起身子，我回頭望向易箋閣，卻看見第四層樓的欄杆邊，斜靠著一個我熟悉的人。

    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目光卻是森冷。

    “崔以珩！”我揚聲道。

    崔以珩笑道：“呐，你們已經可以和對方的身體完美契合了？”

    “以珩！”靳諳一聲斷喝。我感到臉上一陣火燒火燎。崔以珩，你怎麽會這樣……

    “我們隻是在練舞蹈而已，你呢，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變成了易箋閣閣主，還瞞著我們？”靳諳厲聲質問。

    “我的事，你們少管。”崔以珩說罷，轉身離開。

    我和靳諳之間留下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現在……先去比賽吧。”靳諳率先打破沉默。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繞到易箋閣前門。

    台上的主持人看到我們似乎很興奮。“諸位客官，鄢家與秦家近來喜添子女，不如看看這二位有何能力吧。”

    我抱歉地看了看鄢璿。一會兒她可能會非常震驚，畢竟我們跳的是現代化的舞。我慶幸鄢少臣沒過來看見這一幕，雖然我心裏清楚這件事不久就會傳遍這個國家。

    沒有伴奏，沒有燈光，沒有舞鞋，連衣服都是長長的垂在地上。靳諳扶著我的腰，我拉著他的手臂，原地慢慢走起舞步，旋轉，手臂翻轉……

    場上已經有不小的躁動，我額前涔涔汗下，一不留神，差點仰麵絆倒。眾人一陣驚呼。

    “喂！”靳諳低喝一聲，長臂一撈，直接把我困在懷中。這是最後一個動作了。我微調身形，站直，抬眼望去，正想尋找鄢璿，卻不經意撞入了一雙寒潭似的眼睛。

    崔以珩……

    握著我的腰的雙手忽然一緊，靳諳低低道：“你看見了麽，以珩他……”

    “嗯。”我打斷。再看的時候崔以珩已經不見了。不過現在不是處理這個的時候，現在應該想想我們該怎麽對這群古人辯解。

    “來自胡人地帶的舞蹈，謝謝諸位客官的捧場！”靳諳大聲道，直接把下麵想發問的人堵了回去。

    “這借口真好用。”我忍著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

    兩人不急不緩走下擂台。鄢璿麵沉似水。“妹妹。”

    “讓姐姐擔心了。”我答道。

    “父親……這會又要怪你了罷。”鄢璿一手扶額，似乎極為苦惱。

    “姐姐，無妨。”我目光看向易箋閣。現在什麽鄢少臣季清婉我都不關心，我隻關心易箋閣和性格突變的崔以珩。

    “姑娘在想什麽呢？”一個聲音從身後冒出。鄢璿瞪大了眼睛看向我身後，“你究竟是誰？”

    我急忙回頭，麵前正是剛才那個假扮侍者的書生。

    “鄢大小姐問在下是誰？”書生道，展開手中折扇，往易箋閣遙遙一指，“易箋閣閣主，楚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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