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曾經生活過的舊城，但是這幾年城市變遷很大。走在回家的路上，現在畢竟是下班高峰期，人來人往，車廂擠得仿佛不能再插進一隻蒼蠅。我小心地站在角落。好不容易才從車廂擠出去，走出地鐵我才發現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東南西北，應該選哪個方向呢，哎呦，好笨呢，找不著路了……

    “楚楚，你是楚楚嗎？”一張陌生的麵孔出現在我眼前。幹淨的輪廓，幹淨的棱角，清純的眼神。看起來應該是我的同齡人，卻不似大部分同齡人那樣濃烈的妝容。她看起來，讓人沒有壓力。但我原本就混亂的腦袋就更轉不過來了。遲早會到來的，被動或主動地揭開往事，改名換姓後，八年沒有人叫我楚楚了。

    “是的，您好，請問你是？”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約莫她應該是我之前的同學。我出國後就和J城斷了聯係，也斷了消息。我也不知道老同學都過得怎麽樣了。

    八年模糊了我的記憶，大家的臉龐，現在我已經忘了大部分人的麵容。所以我不禁佩服眼前這位姑娘果然好眼力，時隔這麽多年竟然還能認出我：“恩，你好…你好，我是楚楚，請問你是？”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被認出來卻不記得對方是誰的尷尬情況。她見我有些窘迫，反而笑了：“你一定不記得我了吧，我是高一二班的丁茗家。不記得也沒關係，我沒認錯你就好了。”高一二班，高一二班，丁茗家……我好像記起來是誰了……

    “你臭美什麽啊你，不就是個破班長嗎？一定要向老師打小報告嗎？”“記我們遲到你很高興吧，又可以像老師邀功了吧。”“上次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這樣做了嗎？你為什麽不聽呢？”幾個穿著打扮都很有個性的女生推搡著角落裏的小女生。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刻意記你們遲到。是你們真的遲到了……我沒有想要邀功。”

    我看不清夕陽昏暈下少女的臉。就在我搖動身體試圖看清那個微弱卻倔強的女生時，她們一夥似乎也注意到我了。捕獲了來自她們不善意的目光，為避免卷入不必要的鬥爭，我撇回頭，不再去看。

    原本還算冷靜的她們，就像是一場冷清的戲，因為有了觀眾，演員們都來了興致：“那你就別記我們的名字啊。不想邀功，那你是想看我們在全班人麵前被點名批評嗎？”“你就這麽享受當老師的走狗嗎？你媽不是妓女嗎，你這麽正直是向誰學的啊？不會是你媽的那些嫖客吧？”

    女生們正為她們能找到話語來諷刺對方感到興奮，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笑聲。從小我們就被教導，如果有人向你潑了一盆涼水，那麽，禮尚往來，自然是應該潑回去的。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望向趙懷瑾在的那棟教學樓，伸出手看了眼手表，“哼”，趙懷瑾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待會兒來了看我怎麽收拾他。太陽垂到了教學樓的後麵，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棟正在閃閃發光的樓。

    我也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我的心上人正踏著七彩祥雲向我奔來。後來看書的時候才知道，人有大變，天有異象。從那刻起，所有的事都不再按照原本的軌道前進。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生活，不再按我心中的劇本上演。

    “啊，你放手……”一聲痛苦的呻吟又把我從白日美夢中喚回到現實。那個班長終於因為被揪住頭發而從樓房的陰影裏走到向光麵來，她看上去就是那種很乖的女生。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勸架時，“啪”的一聲，她又挨了個耳光。

    終於我不再猶豫了，之前是因為我一陣恍惚沒看清楚是誰動的手，現在我弄清楚戰局了。這不是虛張聲勢的恐嚇嚇唬，也不是公平公正的一對一。人多欺負人少，我可就看不下去了。

    “喂，你們放手。”我朝她們走過去，其實我的內心怵地慌，二對四，我也不敢保證真打起來我們有勝算。為首的那個見有人插嘴更加不高興了：“你誰啊你？管什麽閑事……”我正想著怎麽回答她，關於回答她我是誰這個問題。她旁邊的人就湊到她耳邊嘀咕了一陣：“她是趙學長的女朋友，就是學生會的那個趙學長。”

    “嗯哼”知道我是誰後，我就得勸勸同學嘛：“你們以多欺少這很不對誒，而且，同學間怎麽可以動手呢……”“你不隻是趙學長的女朋友嗎？至於嗎，到處顯擺，來教訓我們。你倒是挺有優越感的啊。”那個頭頭估計今天心情真的不好，輪尊排輩，我還是你們學姐呢，這麽說話真是沒有禮貌

    。“好歹我還有優越感，那你呢，有嗎？”真是的，打亂我本來的和平解決計劃：“你的優越感就是遲到，然後欺負同學嗎？你也不怎麽樣嘛。”“你……”她竟然揚手想打我，我也不是吃素長大的，反手擒住她的手，往後一折。

    “啊，”她如花似玉的臉上被痛苦侵蝕“不要和我動手，治你我還是能夠的。”

    “楚楚……”聽到趙懷瑾的叫喚，我不小心放鬆了警惕，轉過頭去看他——我的心上人他正踏著七彩祥雲奔來。心情大好，正想回過頭和她好好了結，速速了結。然後就腹部一陣刺痛，有鮮紅的血液湧出來，然後抬頭看到同樣驚恐的女孩們的臉，看到那把被我鮮血染紅的水果刀……

    像是一個漏了氣的氣球，從空中下墜，慢慢地沒有意識。“叮￣”我隱約中聽到了刀子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響。我想到參與了，就不能全身而退，總有人來結束這場鬧劇，我隻是沒想到結束這場鬧劇的方式是我被捅，更沒想到的是拿刀的會是她。

    好亂啊，簡直不能夠更刺激了“楚楚，楚楚……”趙懷瑾緊張地重複著我的名字。黑暗與寂靜就像海水，瞬間淹沒我。我費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趙懷瑾，我現在一定很像是怨婦：“我好困啊，我……”

    如果我知道之後我都會以一種不堪的姿態地出現在趙懷瑾麵前，現在我一定會用盡全力不閉上眼睛，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看看我的少年。告訴他，我一直很喜歡你，還有，我好怕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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