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汪洋正常地來上班了。

    天氣是愈發冷了，早上起了濃濃的霧，高架上的車流不由得減慢了速度。

    踏進辦公大樓的時候，被室內溫暖的空氣圍繞莫過於是讓人覺得十分幸福的情況了。

    說來也巧，我和汪洋同時進的電梯，彼此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周末發生的事情。

    “你的病好了嗎？”

    “我嗎，好多了…現在已經可以好好工作了。”恩是嘛，那就好。

    我沒在接話，汪洋伸出手來牽我的手，早高峰的電梯裏人有點多，熙熙攘攘的。我有些緊張，試圖掙開他的手，他暗暗使勁壓根不想放開，好在環顧了四周並沒有相熟的同事，才小小地鬆了口氣。電梯門上內嵌了麵鏡子，越往上人越少，我和汪洋暴露在鏡子麵前的麵積就越大。

    汪洋這會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傻笑，要是這會兒未艾抬頭剛好能抓個正著。隻見她老實地低著頭，倒好像要把地麵望出個洞來。她的手涼涼的，他一度抑製住自己想把她攬進懷裏的衝動。二十多樓的高度停停走走，以往仿佛要好久，今天卻格外的短暫。在電梯門發出“叮￣”的一聲之前，我還是非常舍不得地放開了她的手。

    一周沒來公司，需要處理的事多了很多，汪洋剛走進辦公室就看到桌上摞了高高的一堆文件。好像因為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工作也變得有趣了很多。

    趙懷瑾這邊呢，之前和未艾說的思柔奶奶生病的事確實屬實。忙完了手頭的事，一的空正想著給劉醫生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劉醫生是醫院臨終關懷部門非常有經驗的一個大夫，那天接了電話了解了情況之後立馬就給劉醫生打了電話，劉醫生也沒推辭一口答應下來，一定會幫忙讓老人家最後的時光少些痛苦。思柔的電話就來了，除卻前幾年的同學情誼，這幾年確實也得到了她很多的陪伴和照顧，現在她有求於自己，能幫的都會極力去幫。

    “趙懷瑾，你下班了可以留一會嗎，我想找你聊聊……”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想來也是，至親晚年生了這麽一場大病難免一下子難以接受。這種情況下怎麽忍心拒絕她，隻能是應承下來。

    臨近下班的點，思柔就如約而至了。

    “你要下班了嗎，陪我走走吧。”

    手下正好沒有什麽事，趙懷瑾想著也行那就先走一步吧。

    思柔看著整個人狀態不是很好，眼睛紅紅的像是哭腫了。有些時候你不走到哪一步，其實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坦坦淡淡的置身事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閑氣。好在趙懷瑾並不是這種人。

    思柔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從幾個月前在咖啡館見到未艾開始，那會站在她身旁的趙懷瑾強忍鎮定地從未艾麵前走過。臉上說笑的表情雖然看著沒變，但是落座後拿起杯子的手抑製不住地抖，那一刻，思柔不得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屬於她，但是她並不想認清這個事實，不把握住最後這個機會，誰舍得這麽簡簡單單地放下。

    就像現在，明明看他總是下意識地盯著手表，好像在等誰的消息一樣，思柔厚著臉皮被討嫌也不怕，也得拖住他。

    “懷瑾，我姥姥是不是撐不了多久了……”略帶哭腔的話語一說出口，趙懷瑾的心從遠處收了回來。

    明明是安慰思柔的，內心卻還在埋怨未艾怎麽還不來消息，剛才還說晚上要不一起吃飯的。算了不想了，收回心來，眼前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病情現在確實不夠理想，醫院這邊劉大夫也會多幫忙照顧……”時間是不會很長，以前見過的癌症晚期的老年人情況比這還惡劣，自己想不開病情惡化得更快，鬧自殺的、失蹤的都不在少數，好在思柔奶奶心態還算好能吃能喝過一天是一天。

    說了安慰的話，對方卻好像更傷心了，趙懷瑾不得不好好說：“最重要的還是家人帶給她的情緒，奶奶她比較樂觀，明天應該化驗結果就出來了，腫瘤沒有惡化的話，為了老人家少些病痛折磨醫院這邊肯定是建議不進行手術，具體最後要不要手術還是要看家屬和奶奶自己的想法。”

    “這些我都知道……我隻是接受不了。奶奶平時身體可好了，連感冒都不經常得，這麽突然就查出來按癌症了，還是晚期……”說著說著，思柔還是沒忍住哭出聲來，引得旁邊的人紛紛側目。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剛好填補了他內心的期盼，一麵照顧思柔的感情，一麵點開短信，看完短信卻有些失望。未艾說要在媽媽回加拿大前多陪陪媽媽和樂樂，這幾天就不找他了。

    這下可以靜下心來，不用來回的看手表了，心裏卻比剛才還難受，剛才是在等消息，這會知道了可能接下去幾天都見不著了，反而有些空虛。

    “懷瑾，我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的，我爸我媽工作忙平時都把我放在奶奶家，從小到大我最親的人就是奶奶了，奶奶要是……要是……”趙懷瑾掏掏口袋，把上衣口袋裏的帕子遞給思柔，除了這個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

    思柔從趙懷瑾這接帕子的時候，並沒有放手，反而手勁一轉拉住了趙懷瑾，繼而楚楚可憐地望著趙懷瑾：“懷瑾，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與其說是擔心奶奶生病了不舒服，更擔心的是沒有了奶奶的愛自己該怎麽辦……”生而為子女晚輩，和作為父母長輩的人而言就是自私的，這種想法趙懷瑾自己也有過，想到那段經曆，好像對思柔此刻正在經曆的事有了更深的認識。

    回想自己的媽媽剛去世那會，自己怨天尤人就是不願意接受這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想要為媽媽的死找一個負責的人，於是找到了出軌的父親，父親的親人，然後是未艾。用渾身的刺逼退他們，但是媽媽最後彌留的時光裏好像最害怕的是自己會少一份愛自己活不下去。回頭想想，意識到無論是想要把媽媽的死找個宣泄的理由還是逃避這個現實，都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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