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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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外頭院子嘰嘰喳喳,吵鬧的很,宋玉蘅扶著額頭,想著是丫鬟們被放回來了,默默念了好幾遍清心咒,這才撩起簾子,叫了人伺候早起。

    “奴婢被關押了許久,那些人極為野蠻,用繩索來捆,奴婢手臂都淤青了,但是這也不是大事,重要的是,奴婢的袖子被捆爛了,需要件新的……”

    “奴婢唯一的耳環不知被誰搶走了……”

    “大約是夜晚著了涼,奴婢上吐下瀉,這些日子恐怕要養著,不能幹活了……”

    丫鬟們或坐或立,有的哭泣,有的訴苦,並非鶯鶯燕燕,卻也塞了一大屋子。細細看去,這些丫鬟姿容一般,有的精明,有的粗苯,有的神情萎靡,但還是能強打精神索求東西。尚不能分辨她們的等級,但若是放在尚書府,隻配在廚房,洗衣房,針線房做些粗活罷了,哪裏能配伺候小姐——即便是庶的。

    宋玉蘅邊吃早飯,邊看溫姨娘處理家務。所謂處理家務,也不過是安撫這些受了委屈的丫鬟。雖然溫姨娘不受寵,但是分給她的丫鬟卻一個不少。且每個人要做的事極少,但是養活她們,卻需要很大一筆支出。

    在溫姨娘院子裏幹活的丫鬟,是一點油水也沒有的,所以溫姨娘需要不停的私自補貼,才能勉強維持。溫姨娘三兩月例,阿蘅五兩月例,加起來才八兩,將將夠一大家子每日的吃喝用度和胭脂水粉。是的,溫姨娘這裏分不到任何公中的東西,仿佛被侯府忘了,又或者是被管家媳婦克扣了,這是無頭公案。再加上賞錢,首飾,衣服,林林總總……宋玉蘅總算知道,為何這個小院家徒四壁。

    她含著一口白米粥,仰天長歎,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自己窮得要死,還要給賞錢,不正應了那句話,打腫臉充胖子,打落牙齒往肚裏吞嗎?

    再看看那些討債鬼似的丫鬟,宋玉蘅又不由得想,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主子都沒吃好穿好,奴才憑什麽吃好穿好?不是同甘苦共患難嗎?這主仆還能不能一條心了?溫姨娘顯然不在乎這些,她早讓黎媽媽把最後一件私有的金飾當了,所以幫丫鬟們買衣裳首飾看病後,還略有結餘。

    宋玉蘅每日除了一點點恢複“聰明”外,還在絞盡腦汁想怎麽賺錢。天可憐見,她活了二十多年,真的還未因黃白之物操心過。整個小院,從上倒下,從裏到外,細細分析,沒有一點發財的機會。

    首先,溫姨娘不受寵,而她作為侯府庶女,也因為天生癡傻,沒能為小院做過貢獻。其次,她有個舅舅,不僅不能幫助溫姨娘挺起腰杆,還時常打秋風,要溫姨娘接濟。再次,她雖然有些經商管家的經驗,但是,她今年才五歲,顯然是不可能的。

    想來想去,還得從溫姨娘身上下手。她有姿色,有才情,有恢複中的女兒,若是能重新獲得寵愛,翻身之日指日可待。不過見不到淮安侯,一切白談。

    要想辦法見到她那個便宜爹才行。

    不過據說她爹最近忙於政務,並未歸家,宋玉蘅才發現自己做什麽也不行。

    好吧,趁這段時間,她也好好了解了一下自己現在這個“家”。

    托了這些閑來無事,七嘴八舌的奴婢的福,她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淮安侯,她爹容曆陵,作為嫡長子承襲她爺爺老侯爺的爵位。老侯爺曾經兢兢業業扶持當今聖主,聖主繼位後,封了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爵,做了內閣輔臣。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淮安侯容貌,家世,品格俱是上乘,堪稱人中龍鳳。如今蒙祖蔭庇佑,也做了內閣輔臣,頗受聖上器重。

    淮安侯有一個嫡妻,三個姨娘,通房暫且不計。嫡妻陳儒敏已經病故,生有嫡子容玄晟,十六歲,嫡女容元綾,十四歲,現在姐弟二人皆不在府內,而在海南外祖母家。因為外祖父過世,外祖母傷心過度,思念外孫和外孫女,所以容元綾便去陪外祖母。似乎還有別的隱秘的事,但是丫鬟也並不知內情。

    顧姨娘,生了庶二女容元芙,十二歲,庶四女容元鶯九歲,住在驚鴻院。

    蘭姨娘,生了庶二子容玄霄,十一歲,庶三女容元嫿,十歲,住在淩波院。

    溫姨娘,生了庶五女容蘅,五歲,住的院子為無名。

    如今侯爺尚未續娶繼室,侯府暫時由顧姨娘操持。顧姨娘原是陳氏的貼身丫鬟,從小兒一塊長大,陪嫁過來,看她照顧嫡子嫡女有功,又有一身管家的本事,便由陳氏做主,開了臉抬了姨娘,生了兩個庶女。因顧姨娘從小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大家的規矩,所以兩個女兒教的與嫡女一般無二,隻不過差了火候,到底不如真正的嫡出。

    而蘭姨娘則是容老太君親自挑選,送給兒子做屋裏人的,比顧姨娘開臉晚了一步。原來存的便是讓淮安侯開枝散葉的念頭,那蘭姨娘的容貌,身體,八字皆是找人看過的,必能生兒子。後來蘭姨娘侍寢,果然肚子爭氣生了個庶子。自從陳氏去了以後,淮安侯時常在蘭姨娘房裏安寢,因而雖然現在侯府是顧姨娘當家,但是蘭姨娘的氣勢也沒輸,常常仗著寵愛,與顧姨娘明爭暗鬥,倒也旗鼓相當。

    至於她的那幾位姐姐妹妹,之前看到的容元芙和容元嫿,一個善於察言觀色,明哲保身,一個言笑晏晏,四兩撥千斤,小小年紀便這樣,長大以後,更不是什麽善茬。比起尚書府那些庶姐庶妹們,有意思的多。

    宋玉蘅驚訝的發現,隻有容蘅叫容蘅,而不是容元蘅,這就奇怪了,名門望族的子孫取名,多會合輩數取同字,為何她名字裏沒有“元”字?而且為何都說娘親犯了錯所以不受寵?還是在伺候陳氏的時候犯了錯。

    宋玉蘅大膽猜想,莫非,陳儒敏的死,與她娘親有關?不不不,她娘親那麽謹小慎微的人,怎麽會跟害人有關!按道理,她娘親的身份是舉人女兒,出身於書香之家,必不會與人做妾,既做了妾,也是良妾,身份比丫鬟出身的顧姨娘和蘭姨娘高。當然,她娘必然是愛淮安侯,所以才會甘願做妾,隻是最晚進門,最早失寵。

    唔,這小小的侯府,倒是藏龍臥虎。

    宋玉蘅提起筆來,蘸了墨,在紙上輕輕寫了“淮安侯”三個字。其實她不該感到陌生的。

    淮安侯,應該在今年陵帝出巡,岐南山莊秋獵時,護駕未果,死於走水。

    歡/愛後的夜裏,她偷偷進了虞淮庭的書房,在火漆密封的書信裏,看到過便宜爹的名字。

    那封,讓人不安的信。

    *

    在溫姨娘的強烈要求下,容老太君給容蘅請了大夫,輪流三個來診脈,都對容蘅突然恢複神智表示驚奇,不過也不算意外,畢竟確實有治好癡傻之症的前例在。他們開了藥,又給了醫囑,在溫姨娘的照顧下,宋玉蘅如今已經一日好似一日,竟能流暢與人交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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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溫姨娘一幹人自是歡喜。

    “華月。”宋玉蘅開口喚道。華月從外屋進來,見蘅姑娘坐在妝台前,對著她甜甜的笑,指了指自己的頭發。華月知道,姑娘是想讓她幫她梳那個好看的百合髻。從榮安院回來後,姑娘便顯得極為喜歡這個百合髻,整整三天三夜也不讓人碰,一碰就鬧別扭。可是哪有姑娘不梳頭的呀,萬一讓人看見怎生是好,都快把華月急哭了。

    還是黎媽媽看出來姑娘喜歡這個發髻,好生勸哄著,隻說讓華月梳一模一樣的發髻與她,阿蘅才願意讓華月拆了頭發去洗。但是華月偷偷拉了黎媽媽,說自己不會梳,黎媽媽就鼓勵她去請教老太君房裏的式微。華月自認自己一身寒酸,丟了大丫鬟的臉,不願意去。黎媽媽卻是微微一笑,去伺候溫姨娘,留下華月伺候姑娘洗頭。

    這時院中傳來說話聲,華月忙出去看,隻見院中立著一個高挑秀麗的大丫鬟。原來是式微送了容蘅的衣服來,見院中丫鬟懶散得不像樣子,看不過去,正擰眉斥道:“……老太君身上不好,正將養著,平日不得閑,今兒特讓我來看看。你們倒好,白日頭底下,嗑瓜子的,踢毽子的,打瞌睡的,院子不掃,花兒草兒也不澆,連個守門的也沒有,打量著姨娘和姑娘好性兒不說你們,竟然散漫至此。好不好我說給林大家的,一個個拖到門房那兒打上幾板子,罰你們半月月錢,看你們還敢不敢這樣怠慢主子!”

    式微是老太君屋裏的四大丫鬟之一,地位甚高,她一訓斥,那些丫鬟都立時換了態度,各司其職,不敢有半分怨言。華月忙迎了出去,式微收了訓斥時的嚴厲麵孔,滿臉笑意:“前幾日姑娘的衣服落在老太君那裏了,我已經洗淨晾幹,想著姑娘要用,趕忙給姑娘送來。”

    “麻煩式微姐姐了,姐姐不嫌棄,屋裏坐坐。”華月收了衣服,有些窘迫地邀請式微進房喝茶。她期盼式微拒絕,可是式微卻微笑著答應了,果真隨了她進房,見容蘅穿著月白小外衫,因為要洗頭,散了一頭烏發,乖乖在盆前坐著,大眼神黑白分明,清澈見光,小臉蛋白裏透紅,軟嘟嘟的,煞是可愛。式微上一次伺候她,覺得這位姑娘很乖,乖得讓人心疼,此時過去請了安,與她說著話兒。

    華月去泡茶,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一打開茶盒,暗道一句糟糕。原本給主子們喝的一盒的好茶已經沒了,隻剩下平日喝的粗茶了。粗茶是最為普通的茶,茶味淡,成色也不好,是給門房老媽子喝的,華月讓小槿硬是從買辦媳婦那裏搶了些來,這才每日有茶喝。眼下沒別的辦法,隻能委屈式微喝這個茶了。華月硬著頭皮泡上,先倒了一杯給容蘅,又倒了一杯給式微。

    她滿以為式微在老太君房裏喝慣了鳥兒眉,雨前龍井這等好茶,必不會碰,沒想到式微不僅不嫌棄,還認真喝完了一杯,誇道:“華月,所謂三分茶七分水,不僅水好,你這泡茶的手法也極好,味道清甘,餘韻不絕,快教給我,我也學學。”

    華月一聽,原本消沉的心迅速揚了起來,喜笑顏開:“姐姐喜歡喝嗎,這水是去年采得雪梅水。因我無事,趁著梅花寒冬盛開,小雪霽後,用小勺取花尖兒水,存在瓦罐裏,拿布封住,埋在樹下過了一冬一春。今天姐姐來,才剛開罐,卻不知滋味還可入姐姐的眼……”

    “你謙虛了,滋味甚好。隻不過寒冬臘月的,你取花尖兒水,可凍了手罷……”式微邊說,邊打量著這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三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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