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雛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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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蘅說完這句話後,門外忽然出現了一陣喧囂,仿佛有誰來了,但是很快便安靜了。

    房內,大家都看著跪在正中的小小身影,她異常鎮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而堅定,柔軟弱小的身體,蘊藏著極大的能量,正在緩慢的溢出。她誰也沒看,隻看著老太君,花髻上帶著一支珠釵,纖細的金絲挑著一粒碩大的珍珠,風欲催之,搖搖欲墜。

    老太君亦看著這個素日甜美愛撒嬌的小庶孫女,在觸碰到阿蘅眼神的那一刻,忽而發現,阿蘅眼中的堅定,同綾姐兒一樣,是對自己充滿自信,毫無畏懼,任人如何言說指責也無法撼動。氣定神閑,高揚自信,隻有被鼓勵嬌養長大的女兒才有,敏兒,綾姐兒是備受器重的嫡長女,她們有這種品質無可厚非,可是阿蘅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長在身邊的小庶女,開始有了這種氣定神閑的自信?

    “老太君,蘅姑娘還等著您發話呢。”一旁的玉媽媽見老太君隻是看著容蘅不說話,時間久到周圍人都開始議論了,忙出言提醒。

    “既如此,便辯辯吧。”

    容老太君說完,容元芙忽而大喊道:“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可辯的!容蘅,你這分明是狡辯。”

    顧姨娘連忙瞪了容元芙一眼,眼神暗示她,稍安勿躁。

    也許發現容老太君沒像以前那樣支持自己,反而去支持名不見經傳的小庶妹,一瞬間,容元芙便有些心態失衡了。從前的老太君,如果說對容元綾是一等一的好,那麽對自己便是二等的好,容元綾去外祖母家時,老太君最寵愛的,明明是自己這個能言善道的孫女,從什麽時候開始,容蘅說什麽,老太君便應什麽了呢?

    明明人證物證俱全了啊!

    容元芙指甲掐著手心,因為憤怒,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容蘅聲音軟而涼:“芙姐姐,阿蘅人微言輕,便是真的要定阿蘅的罪,也不急在這一時。莫非你有什麽隱情,非要逼阿蘅絕口?”

    容蘅沒有明說,但是提到隱情,便讓人想到,即便容元芙要定容蘅的罪,哪怕是罪證確鑿,也不能讓人一句話不說吧。除非這件事是假的,冤枉無辜,才會怕無辜之人自辯。

    容元嫿在一旁隱情地為容老太君剝核桃,小手拿著核桃夾,輕輕一夾,核桃殼兒畢剝畢剝的響兒,襯著她的聲音,格外清淨:“姐姐,老太君也答應了蘅妹妹自辯,你是連老太君的話也不聽了麽。”

    “你!你們!”容元芙慌不擇言,急的麵紅耳赤。

    正被眾人看著尷尬時,顧姨娘上前來,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袖子,笑道:“看你,為了讓老太君身邊都是妥當人,都急成什麽樣子了。你心雖好,就是性子太急,為這,侯爺時常為你煩心,虧得我攔著,又虧家裏素來疼女兒些,不然早就‘玉不琢不成器’,要讓你吃好些苦頭呢。還不跟我到一邊兒去,讓你蘅妹妹說說話兒。”

    容元芙眼眶一熱,險些哭出來,隻強忍著眼淚。

    顧姨娘輕鬆解了圍,又告了罪,容老太君道:“無妨,我素疼芙姐兒,不礙事。”

    顧姨娘笑著,“正是呢。”拉著容元芙站到旁邊去了,又暗中捏了一把容元芙的手心,不許她再亂鬧事,隨後看了一眼成衿,低聲道:“你可要保證先前的話全都是真的,否則我揭了你的皮。”

    顧姨娘麵軟心硬,調、教下人最是手辣,成衿心頭一陣狂跳,忙道:“奴婢所言,全是真的。”

    雖然有些出入,但是大部分是真的。

    她看到容蘅毀糖是真的。

    自己受傷是真的。

    物證糖盒是真的。

    顧姨娘為了更逼真,真的拿石頭在她太陽穴那裏砸了一下,又用樹枝子抽打她的臉,造出道道血痕。真的好疼,可是,她又不敢不從,跟蹤蘅姑娘,以為是功,但是沒想到會變成禍。她已經後悔,然而顧姨娘可不允許她退縮,拿她全家人的命在威脅她,若是不從,一家人從此為奴不說,她還有可能被發賣到妓、院去。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小在姑娘身邊伺候,她是姨娘親手調、教出來的的,知道顧姨娘說到做到,是以忍痛應允。

    至於脖子上的傷,那是九爺……她當時暈了一小會兒,等起來後,就發現沒人了,隻有容蘅還蹲在那裏,根本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事。

    顧姨娘不準她提九爺一句,就當九爺沒出現過。反正九爺向來不管淮安侯府的事情,來得甚少,性格怪異,隻因冒犯了他才把人掐暈。他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更不可能管這件事。若是把九爺牽涉進去,恐怕會觸怒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隻要保證這三條是真的,足以定容蘅的罪。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顧姨娘非要跟一個庶女過不去,但是她身份低微,不過是個丫鬟,又怎會明白其中的奧秘,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成衿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忽見容蘅衝她招了招小手兒:“成衿,可以過來一下麽?”

    這就要開始了。成衿看了看顧姨娘,見姨娘皺眉點頭,她便定定心神走了過去。

    “成衿,你說你看到我埋掉玲瓏雪,你可認識玲瓏雪?”

    容蘅聲音依然不慌不忙,隻聲音清嫩,嬌弱無依。

    “奴婢當然認識!從前芙姑娘也得到過老太君賞的玲瓏雪,是奴婢收著的。”

    “地點呢?你怎麽發現的?”

    “姑娘也不用問為什麽我會跟著你,是因為你今天去了靈犀院,在荷塘險些撞到奴婢,又鬼鬼祟祟跑了。奴婢怕您摔著,所以連忙跟了過去。埋糖的地點,就在溫姨娘住處附近的白鹿林裏。”

    “好個貼心的丫鬟,怕我摔了,一直默默跟著我。”鬼鬼祟祟顯然不是能形容在一個正經小姐身上的,容蘅一點沒生氣,反而將了一軍。貼心的丫鬟,真怕姑娘摔了,隻會當時叫住,好好照料,而不是一路默默跟著,那明顯是跟蹤。

    容蘅頓了頓,給了眾人消化時間,又問:“那你既然如此貼心,看到我埋玲瓏雪,為什麽不製止?”

    成衿冷笑一聲:“姑娘怎麽問我?姑娘被我發現後,惱羞成怒,拿石頭砸我,將我砸暈。”

    來了,就是這裏!突破點!

    “你確定是我砸的你?我,能砸到你這裏?”容蘅輕言軟語,問的同時,將一雙小手,伸了出來。

    繁複花紋牡丹緙絲的袖子隨著手臂舉起緩緩落下,露出雪白的小手,玲瓏嬌軟,指甲修建的整整齊齊,粉嫩幹淨,指窩兒淺淺可愛,真真是柔若無骨,便是捏針都還要費些力氣,更不必說,去拿一塊石頭,砸暈一個大丫鬟。

    成衿似乎早料到她有這一問:“太陽穴這個部位與其他部位不同,重了便是斃命,好在姑娘人小,又是近身攻擊,所以奴婢隻是暈過去了。”

    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容蘅點點頭,強調一遍:“那麽,就是我力大無窮,拿了一塊石頭,精準砸在你的太陽穴上,導致你暈了過去。”

    說到“精準”,眾人中不知是誰,“噗嗤”一笑。這樣嚴肅的氛圍,有人笑了後,便變了味。

    是啊,便是容蘅再怎樣有力氣,讓石頭落在成衿的腦袋上,都有些費力,更不用說,是“精準”砸在太陽穴。

    “蘅姑娘平時懶得緊,繡針拿一會兒就喊手酸呢。”玉媽媽彎腰對老太君道,聲音不大,剛剛好讓近身的人聽得見。

    “不錯。”成衿看著淡定的容蘅,竟有些心虛:“也,也有可能是巧合……”

    容蘅抿了抿小嘴,很隨意的附和:“嗯嗯,巧合。”

    笑的人又多了些。

    容蘅站在成衿麵前,讓她除去麵紗,仰著小腦袋看了好一會兒。成衿是府內有名的貌美丫鬟,如今近乎毀容,被看得甚是羞惱,卻又見容蘅讓人搬了一隻高凳兒,讓人把她抱上去,這樣可以更清楚的看成衿的臉。

    眾人絲毫不理解容蘅這個舉動,竊竊私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成衿強忍不舒服:“姑娘看什麽呢?”

    容蘅歪著腦袋,仔仔細細看了個便,聽見成衿問,回答道:“我瞧著你這個傷口,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

    容蘅沒有理她,又讓人把她抱下凳子,然後叫了式微過來,低語一番。式微點頭而去,再過來時,手裏拿了盒胭脂。

    容蘅走到老太君麵前,恭敬道:“老太君,我以前曾見過姨娘身邊的丫鬟打架,也淘氣扔過石頭,如果是矮個子的小丫鬟扔大丫鬟,近身攻擊,不管是正麵扔還是背後偷襲,傷痕是斜斜向上。”她以手指沾了些胭脂,重新站在凳子上,在式微的額角抹了一道紅色痕跡,斜向上:“而如果是大丫鬟扔大丫鬟,隻有隔得遠近之分,角度會傾向於平角或者斜下角,就像這樣。”

    她又抹了兩道。

    三個紅痕,一經對比,便有些明白了。

    是成衿親口承認的近身攻擊,便阻斷了隔得遠,也可能角度是斜下角的可能性。

    容老太君也看過一回,側身道:“你年輕時學過武的,你看看。”

    金媽媽仔細辨認一回,沉聲回道:“蘅姑娘說得不錯。身量不同,遠近不同,角度都有可能不同。成衿的傷口,確實是平著砸的。”

    “天啊,成衿在撒謊!”

    “不是蘅姑娘砸的!”

    蘭姨娘更是沒放過,站起來,立馬道:“成衿,你陷害蘅姐兒,是何居心!若是落實,你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也難贖這罪孽!”

    成衿一聽,便麵色慘白,渾身發軟。

    她沒有想到這一點!誰也沒想到。怎麽可能,這個角度,居然也成了容蘅逃脫的理由!她發著抖去看顧姨娘,卻見顧姨娘麵色十分難看,眼有凶意,她在逼她。成衿不能退縮……

    而芙姑娘……容元芙一咬牙,裝作去理發髻,給這嚇傻了的蠢貨指了指糖盒。

    成衿隨之望去,忽而又有了一線希望:“我沒有撒謊!我的確看到蘅姑娘埋糖,糖盒就是物證,如果蘅姑娘沒有丟掉,怎麽會落到我手裏呢!”

    成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容蘅毫不猶豫抽走了它。

    “這倒是好笑。我明明發現你發現了我,為什麽還要留下物證,不掩藏痕跡,此地無銀三百兩,等著你來揭發我?於我,有什麽好處,於你,又有何幹?!”容蘅眼中冒出點點微光,流光溢彩,步步緊逼。

    成衿被問得發愣,她後退幾步,想到顧姨娘的臉色,想到家裏的親人,想到自己的下場,她惶恐,無助,雪白的臉,鮮紅的血痕,對比越發可怖。

    “成衿,你這膽大的奴才,還敢再撒謊!”

    “可惡至極!”

    顧姨娘見勢不好,連忙提議:“老太君,都是媳婦的錯,媳婦立刻把這奴才拖下去打三十大棍,逐出侯府,永不再用!”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看到的,不可能錯的……”成衿瀕臨崩潰的邊緣。她明明看到了呀!她軟軟癱在地上,喉頭哽咽,氣息不穩。

    你當然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拋棄你的人……

    容蘅立在正中,渾身忽而發出不容冒犯的氣息,一字一句,聲音清亮,宛若雛鳳初鳴:“我容蘅乃是淮安侯府正經五小姐,有侯爺和老太君庇護,鄙身盡孝,不敢使忘。成衿,究竟是何人指使,何人給你膽子,令你偽造傷痕,惡意栽贓,還不快一一道來,還我清白,震懾淮安侯府心懷齟齬的小人!”

    字字句句,振聾發聵!

    珍珠雖重,金絲承之。顫顫巍巍,勉力抵之。

    “好!”

    門口忽而傳來玉石之聲,眾人吃了一驚,都看向門邊。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真的不留言鼓勵一下女主,鼓勵一下作者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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