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坑中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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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貴道, “馬四叔, 我、我頭一回幹這活計……我、我不會啊!”
    馬四陰惻惻地說道,“誰生下來就會拿筷子吃飯了?還都不是學的?咱們這些人裏, 就二貴你一個人不會, 不趁機會學好了本事, 難道以後還拖累我們?”
    二貴無語。
    “可是,可是……割菩薩的頭, 可是要遭掃應的。”二貴又結結巴巴地說道。
    馬四嘿嘿冷笑,“都已經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你還怕遭天譴?成,你要是怕……現在轉頭回去也還來得及。”
    二貴猶豫了。
    ——之前在村裏的時候, 就聽馬四他們吹噓,說上一趟天水做一次“生意”,少說也有一兩萬的進帳。
    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他一找馬四打聽,才知道馬四他們是去天水搬菩薩像, 再把這些菩薩像賣給外國人?
    雖然覺得菩薩與神靈都是不可褻瀆的,但看看自家窮成這個樣子……
    二貴還是下定了決心, 撈上一把!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在馬四說……要他去割菩薩的頭?
    這、這可是……
    比直接搬菩薩像更褻瀆神明啊!
    二貴麵露遲疑之色,心中天人交戰。
    馬四見二貴心生退意, 便暗暗朝眾人使了個眼色。
    眾人麵麵相覷, 彼此之間相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杜七勸道,“……二貴啊,你就聽馬四叔的吧!都到了這兒了你說你不幹, 難道真要空著雙手回去?你這一來一回的,回去的時候阿芳都要生了!不是說好了送她去醫院裏生孩子的嘛?”
    這邊杜七唱起了紅臉,那邊張二便開了口、唱起了白臉。
    “二貴啊,不是我說你哈……都到了這節骨眼上了你還想退出?那你就要問問我手裏的刀子……同不同意嘍!”說著,張二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匕首。
    二貴看著張二手裏拿著的那柄泛著寒光的匕首,驚呼,“你想幹什麽?”
    張二痞裏痞氣地說道,“我想幹什麽?我什麽也不想幹!不過呢……二貴啊,看在咱們在家族裏都是排行第二的份上,就讓你死個明白痛快吧!”
    “什麽?”二貴顫聲問道。
    杜七假意勸道,“張二哥,你別這樣……”
    “滾!你少廢話!”張二先是揚眉罵了杜七一句,然後盯著二貴,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些菩薩能賣個好價格,知道吧?”
    二貴點點頭。
    “為啥呢?”張二問道。
    二貴遲疑說道,“……是,是古時候留下來的。”
    “聰明!”張二讚道。
    說著,張二拿出匕首,將匕首靠近了二貴的麵頰,冷冷地說道,“偷|盜|文物是大罪嘞,要是運氣不好又遇上嚴打的話……那可是要被判死刑噠!你想想,到了現在你說你不幹了,我們這幾個人……不都被你拿捏住了把柄?”
    二貴急道,“大夥兒都是一個村的,我、我不會說的!肯定不說!”
    “活人沒有死人可靠啊!”張二痞痞地說道。
    二貴急了,拚命解釋,“不,不會!真不會!張二哥,你信我……”
    這時,馬四開口了,“我不管你們了,總之……二貴不敢割菩薩頭,那就我來吧!這回這頭一刀的五千塊……我拿!”
    說著,馬四掄著鑿子和錘子就走了。
    張二獰笑著,拿著匕首朝著二貴走了過去。
    杜七連忙過去,攔住了張二,又朝二貴使了個眼色,說道,“二貴,別鬧!快,快去幫馬四叔一把!”
    說話之間,張二與杜七已經“扭打”了起來……
    另外幾個同伴見了,紛紛除下了背簍等物,湊了過來。
    二貴心中害怕,隻得一溜小跑著追上了馬四,說道,“馬四叔,我、我……”
    馬四轉頭看了二貴一眼,奇道,“我真是不懂,這割第一個菩薩頭就是五千塊錢,其他的菩薩,每卸一個,咱們一人就能分兩千塊錢……要是這一晚上順利的話,咱們一共能卸上七八個菩薩,你算算能掙多少?”
    二貴呆住了。
    他低下頭,迅速地算了起來:
    割第一個菩薩的頭,有掙五千塊;卸其他的菩薩,一座二千塊?要是一晚上能卸七八個菩薩的話……那、那就是……一晚上能掙兩萬塊錢左右???
    兩萬塊錢!!!
    兩萬塊錢……足夠讓芳去縣醫院裏住院生孩子了!還能給爹看病!嗯,也夠錢把家裏的破房子也修一修了……除去這些花銷,應該還有餘點兒下來,到時候拿著剩下的錢當成本,去做點兒小買賣!以後孩子大了供他好好念書,考上大學出人頭地……
    二貴激動了起來,結結巴收地說道,“馬四叔,我、我……你教我,我來割菩薩頭!”
    馬四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攬住了二貴的肩膀,哥倆兒好似的還拍了拍二貴的肩膀。
    正在後頭鬧成了一團的杜七、張二等人見了……相互使了個眼色,停止了“打鬥”,跟在馬四與二貴的身後,一塊兒朝前走去。
    一眾人走到了一尊約摸近三米高的坐佛前……
    馬四打量了一會兒,滿意地說道,“嗯,就它了……來人,咱們先把菩薩放倒!”
    接下來,眾人先是拿著鑿子和錘子,在馬四的吩咐下,先將佛體連著山體的那部份鑿開,然後合力將坐佛小心翼翼地推倒……
    近三米高的坐佛,僅幾人之力,是不可能將之完整的運走的。
    就算想法子運走了買家也不要,最終還得分割開來,拆成一塊兒一塊兒,用木箱運到買家指定的地方去……
    所以,現在最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先卸佛頭了。
    國人大多皈依佛教,篤信前世今生、輪回報應……
    這割佛頭、分佛身是要遭天譴、得報應的。
    所以……
    剛才在將佛體從山體中分離出來的時候,二貴就已經被馬四手把手地教導著,要怎麽鑿了。
    隻是,與慈眉善目、容貌穠麗的佛像對視……
    二貴下不了手。
    馬四罵罵咧咧了起來,“馬個b你個縮頭烏龜,到現在了關鍵時刻你特麽又沒膽子了……不幹就滾!”
    張二直接拿著匕首就朝著二貴衝了上來!
    杜七連忙攔住了張二,又朝二貴使眼色,“二貴……快,快動手啊!再不動手……一會兒天亮了咱們被人發現了……就都是蹲大牢的命了!快,快啊!”
    二貴被逼得沒法子,隻得拿著鑿子和錘子過去……
    他盡可能把自己的頭扭到了一邊,然後用手裏的鑿子和錘子沿著之前馬四在佛頸上用石塊兒劃出來的一道印記……開始慢慢地鑿了起來。
    眾人靜靜地站在一旁,圍觀著二貴。
    沒過多久……
    二貴得了手。
    碩大的佛頭……終於與佛身分離了。
    二貴鬆了一口氣。
    他側頭,抬高肩膀,用肩膀上的衣料擦了擦麵上的汗水,又道,“馬四叔……”
    二貴突然愣住了。
    同行的五個人……居然齊齊朝他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馬四叔???”二貴有些懵。
    張二高舉著匕首朝他衝了過來……
    二貴被嚇了一跳!
    他直接用手裏的鑿子一擋……
    鑿子與匕首相擊,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然而,張二的力度很猛……再加上二貴是蹲著的,剛才還勞作了半天,早就已經脫了力!
    所以被張二這麽一偷襲,二貴手裏的鑿子已經脫手而飛!
    張二的匕首雖然被二貴的鑿子給擋住了去勢,但一襲未中……張二飛快地朝著二貴的胸口處,狠狠地踢了一腳!
    二貴重心不穩,被張二踹倒在地上。
    “張二,你瘋了?”二貴又驚又怒地捂著心口說道。
    張二冷笑,“我瘋了?明明是你瘋了!你把菩薩頭都給割了,我這是替天行道!懂麽?”
    二貴一愣,急道,“不,不!怎麽……馬四叔……”
    杜七也看著二貴,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二貴兄弟啊,你得罪了菩薩,我們也救你不得啊……你就安心上路吧!以後投個富貴胎!”
    見眾人都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二貴急忙往馬四那兒爬,“馬四叔!馬四叔!”
    馬四正在點香煙。
    他抽了一口氣,冷眼看著二貴,說道,“……二貴啊,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啊!菩薩是神靈啊,誰敢得罪?所以……隻好用你來祭天了!”
    二貴愣住了,喃喃說道,“你、你們騙我?”
    “要怪就怪你沒腦子!怨得了誰?”馬四嗤笑道。
    二貴喃喃說道,“我們一塊兒從村裏出來的時候……你們,你們是故意把我耳朵搞傷的?這樣,我、我變成了聾子,你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商量怎麽殺我了?”
    馬四笑笑,也沒說話,又抽了一口香煙。
    二貴呆了半晌,突然哭了起來,“馬四哥……你們別殺我!錢我也不要了,你們留我一條命……割了菩薩的頭,罪過也歸我……我、我隻求活著回去!芳還懷著孩子,我、我爹娘身體又不好……馬四叔求求你!”
    馬四笑了。
    “二貴兄弟啊……你父母呢,哎呀人老了嘛就是要死的!你操再多心又有什麽用?你老婆阿芳嘛,放心……你死了以後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嘿嘿嘿每天晚上都幫你好好照顧她,成嗎?”
    “還有你那沒出世的孩子……哈哈哈要是個男娃娃呢,我就幫你把男娃娃送到有錢人家去!要是個女娃娃呢……那我們就養著她!養上十年就能當媳婦了!你馬四叔今年都快四十了還沒娶上媳婦兒呢……”
    馬四露出了猖狂、猙獰又淫|邪的笑容。
    眾人也嘿嘿哈哈地怪笑了起來!
    二貴睚眥欲裂!!!
    “你、你們這幫畜生!!!”他咬牙朝著馬四衝了過去!
    隻是……
    也不知馬四從哪兒摸出了一把匕首出來,直接就一刀捅在了二貴的胸口上!
    二貴陡然睜大了眼睛!!!
    他麵露痛苦之色!
    馬四叼著香煙,拔出了匕首,又對眾人說道,“快!到你們了!把菩薩神像分割了……可是要遭天譴的……不想遭天譴的話,就拿他當替死鬼!”
    “你們每一個人,必須殺死他一次!這樣,咱們就把害了菩薩的人給(做了個割脖子的姿勢)……菩薩看在我們已經替她報仇雪恨的份上,也不會再追究我們……”
    馬四清楚,“祭天”的說法隻是糊弄同伴的。
    最重要的是……
    既然這些人已經跟著他偷盜了文物,就得再一塊兒殺個人……這麽一來,所有的參與者才能被牢牢地捆綁起來,不至於有人再像二貴這樣一會膽小不敢幹、一會猶猶豫豫地要退出的……
    這時,張二問道,“四叔,一人捅他一刀,還是……”
    馬四想了想,也想煉煉眾人的膽子,便道,“你們……每個人都給他一個死法,得是不重樣兒的!”
    那邊二貴已經滾落在地,並且“嗬嗬”地痛苦呻|吟了起來……
    張二聽了馬四的話,便將匕首收了起來。
    他看了看周圍,然後一眼相中了……剛剛才被二貴割下來的佛頭,便獰笑著走了過去,吃力地搬起了那個碩大的佛頭,又慢慢地走了過來……
    張二高舉著佛頭,將之重重地砸在二貴的身上。
    二貴慘叫了一聲……
    杜七撓了撓頭,道,“這意思是……四叔捅了他,張二哥砸了他,我……得換個法子?”
    “對頭!”張二讚道。
    杜七便道,“那我就淹死他吧……”
    旁邊還站著兩人。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
    然後一人說道,“那我就……燒死他?”
    另一人愁道,“都被你們玩完了我咋辦咧?要不我把他的手腳都折了吧?”
    說著,杜七與那兩人便朝著二貴走了過去……
    二貴痛苦的、含糊不清地嚎叫了起來,“芳,芳啊……逃、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