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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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突然擠滿半個院子的人,沈芸起初是挺驚訝的。

    她醒來時隻聽見了尖叫聲,並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無奈肚子太餓了,生死麵前,什麽都得往後放,反而坦然了。

    何況原主隻是一個才沒了娘,還病的半死不活的小丫頭,堂堂一個知州府,總不至於把她給賣了或是活埋了。

    喝完湯藥,見眾人還都杵在那裏一言不發,她隻好放下碗,邊悄悄打量沈夫人,邊往她麵前挪。根據以前的記憶,她這麽放肆的舉動已經很出格了,再不過去行禮,估計就可以算是目無尊長了。

    沈夫人的眼神冷冷的,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目光看向她,又好像沒有在意她。沈芸感覺自己就是一隻螞蟻,在她的眼前爬,卻壓根引不起什麽注意,隻要對方抬一下腳,她就隻有躺平任踩的份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勞煩娘親自來查看?”走到跟前,沈芸照舊行了禮,低聲問道,這陣勢,她可沒有自作多情到認為是專程來看她的。

    “無事,方才聽見有人哭喊,以為你這裏有什麽不妥,總要過來看看方能安心。”見她開口不似以往那般木訥,沈夫人上下掃了她一眼,隨後目光一轉,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媽媽和雁鳴,意味深長地道。

    沈芸聞言看了看一臉哭喪的一老一小,又看了看眾人,大致猜到她聽到的那聲尖叫就是來自叫雁鳴的丫頭的,一個久病臥床的人,突然有人哭喊,自然不會是好事,這群人怕是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吧。

    她醒過來時,感覺身體發冷,腦海中隻有原主入睡之前的記憶,並沒有半點交流,這種情況算是借屍還魂吧。

    “啪!”李媽媽突然伸手打了雁鳴一巴掌,揪著她的耳朵恨聲罵道:“我打死你個冒失鬼,隻知道吃飯不長腦子的蠢貨,好好的大活人你都看不好,看我不戳瞎你的死魚眼!”

    雁鳴被她拉扯的直吸氣,卻強忍著不敢出聲。

    “好了!”沈夫人開口並不重,效果卻是極好的,院子裏立馬又安靜了下來,“都散了吧,夏姨娘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待眾人散去後,沈夫人率先進了正房,沈芸、夏姨娘也跟著進去了,李媽媽左右看了看,知道事情還沒完,硬著頭皮押著雁鳴也跟了進去。

    “屋裏躺著去吧,病還沒好,怎麽能出門胡鬧,哪裏學來的粗野習氣,一個姑娘家竟蹲在外麵胡亂吃喝,倘若傳出去,還要名聲不要了。再要涼了風,你如何吃得消。”想著沈芸剛才在外麵的表現,沈夫人聲音越發嚴厲,“我整日裏不得閑,難免有所不及,原想著你素日裏乖巧安分,是不用我操心的,沒成想竟惹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今日我既來了,索性替你安置安置,一來你一個半大丫頭,獨住我到底不放心,二來也省得再生事端。”

    沈芸下意識要拒絕,頭還沒抬起來就放棄了,這是一言堂,哪裏有她說“不”的份。

    見她低著頭不出聲,沈夫人示意縮在角落裏的雁鳴,“服侍三小姐去屋裏床上歇著,我們在外麵說話,你隻管聽著就好。”

    雁鳴像得了特赦似的,扶著沈芸進去,連大氣都不敢出。

    李媽媽這時捧了茶過來,剛要放到沈夫人的麵前,她擺了擺手,往下首坐著的夏姨娘處看了一眼,嘴角略微上翹,緩了緩神色道:“這茶給夏姨娘吧,往後你們姑娘要多勞她費心了。”

    夏姨娘一臉愕然,連忙站起來推拒,沈夫人理了理衣袖,裝作沒看見,等李媽媽將茶盞放到了桌上,夏姨娘自知是推脫不掉的了,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母子天性,孩子們雖然都喊我娘,我到底不忍心將他們與你們分開,所以一直由你們各自照顧。照規矩,程姨娘沒了,三丫頭還小,撫養教導的責任我是責無旁貸的,可你也知道,老爺是個不管家事的,我還有三個不成器的要看著,心有餘,怕是力不足了。

    我想著,程姨娘與你親厚些,你那裏越兒和蘭兒都是省心的孩子,所以和你商量,日後三丫頭就勞煩你代我照料,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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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這……”夏姨娘明顯並不情願,聽夫人說她與程姨娘交好時,臉都僵了。

    “先這麽說吧,三丫頭還病著,不宜折騰,不急著搬過去,老爺也巡視未歸,這幾日你有空多來看看她,等她痊愈了,老爺得閑在家,再讓他定奪吧。”沈夫人像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並不理會夏姨娘的態度。

    “既然夫人這麽信得過我,就這麽辦吧。”夏姨娘的手指緊緊絞著手絹,低眉順眼地應了。

    “難為你願意替我分憂,這樣我就放心了。”沈夫人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還是夫人想的周到,程姨娘泉下有知,也會對夫人和夏姨娘感激不盡的。”見沈夫人心情好轉,話也說的差不多了,李媽媽以為自己僥幸逃過一劫,立馬上前討好道,“我代三小姐先行謝過了,等小姐病好了,再親自過去請安問好。”

    “我們為人長輩的又不能推給旁人,少不得隻能任勞任怨。倒是李媽媽你,好歹也是府裏的老人了,今日這般莽撞,不知道程姨娘地下有知的話,會作何感想?”

    沈夫人尚未發話,平白撿了個大麻煩的夏姨娘已經忍不住,冷嘲熱諷了起來。

    “我……我哪敢不盡心盡力呀,都是雁鳴那個死丫頭,整日裏咋咋呼呼,我今後一定好好管教她!”李媽媽叫屈道。

    “到底您老人家也有不到的地方,小姐病成這個樣子,你合該多操勞些,鬧出這麽一出,讓外人知道了還不定怎麽笑話我們府上沒規矩呢。”沈夫人說道。

    “是是,我知錯了,人老了,心也變粗了,我以後一定改。”

    “我若體諒你一人,怕日後其他人有樣學樣,隻能委屈您老人家,扣下三個月的月錢以示懲戒,至於那個小丫頭,慌手慌腳的,不中用就放出去吧。”

    “是,多謝夫人。”李媽媽忍著肉疼跪下道。

    “行了,就到這吧,一會先讓我院裏的秋霞過來照看,有合適人選了再說。我們都走吧,讓三丫頭好好歇歇。”沈夫人起身道。

    “娘留步,芸兒有話要說。”

    沈夫人還沒走,聽說自己要被趕出去的雁鳴已經哭成淚人了,又不敢出聲,隻是小聲地抽泣著。想著她一向老實,今天的事本來就匪夷所思,也怨不得她,自己隨意被人安排就夠鬱悶了,還要連帶上其他人,沈芸從床上爬起來,邊往外走邊開口道。

    “今日的事原是我不對,我不該故意不理雁鳴來嚇唬她,驚動了府裏的人,娘知道我一向膽小,若是把她趕出去,我於心有愧,病怕是也好不了,求娘從輕發落,留下雁鳴,我也甘願受罰。”

    沈芸的話讓沈夫人的臉色又凝重起來,最終禁不住沈芸的堅持,以及拿病來要挾,雁鳴還是被留下來了,改罰了一年的月錢,以觀後效,沈芸也被罰痊愈後,抄10遍《女戒》修心養性。

    終於徹底清淨了,屋裏隻剩下沈芸和雁鳴兩個人。

    “多謝小姐,我以後一定好好看著你,再不敢出錯了!”雁鳴守在沈芸的床前,看著她說道。

    “你該怪我才是,我不逗你的話,你就不會被罰了。”沈芸並不想再去和她解釋,既然都攬到自己身上了,再說人家也未必就信,假裝惡作劇比突然沒有氣息了要合理、可信的多了。

    “怎麽能怪小姐呢,小姐肯定是被餓壞了才生氣不理我的,要是我早一點拿吃的給你就好了。都是我不好,害得小姐一塊受罰。”

    “那棗糕是準備給我吃的嗎?”

    “不是,那是潤秋送給我的,小姐你喜歡就好。你病得這麽重,哪裏能亂吃東西,明天大夫來了,一定要再仔細看看。”

    “那是我搶了你的吃的了,以後我還給你。”隨便吃了別人的東西,總是不禮貌的。

    “不用,小姐喜歡就好。”雁鳴有些高興起來,一向比她還膽小的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小姐竟然敢站出來替她求情,真是做夢都不敢這麽想,她仔仔細細看了看沈芸,小聲道:“小姐今天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呢……,要是真的像潤秋說的那樣就好了。”

    “哦,她說了什麽?”

    “沒……沒說什麽,就是希望小姐越來越好!”

    “那是肯定的,生病太痛苦了。”

    聊了一會,沈芸借口困了要休息,讓雁鳴出去忙,小丫頭不願意,執意在床尾靜靜地守著。

    沈芸翻了個身,開始仔細琢磨目前的狀況了。

    前世的她等於是一個孤兒,父母因為她是個女孩離婚分別重建家庭,她在中間像被踢皮球一樣長大,一路寄宿製到大學畢業就再沒有人管過。她沒有機會體會這樣一個大家庭的生活,可也並不覺得羨慕。

    於是她努力忘掉過往,拚命工作,認真回報每一個待他好的人,相信隻要真誠付出了就會有回報,結果男朋友卻為了女方的兩套房子跟她分手了。

    傷心之下,她開始認為,感情的事對於她來說,都太容易變質了,讓人沒有安全感。她隻想多賺些錢,可她還沒有賺夠錢,就倒裏屋,然後到了這裏。不甘心,也很無奈。

    按照原主的記憶,這裏是大周朝,但與沈芸所知道的曆史是對不上號的,沈父叫沈介,狀元出身,現任明州知州,夫人趙氏,是定北侯府的千金,育有兩女一子,長女沈寧,現年十五歲,長子沈煜十四歲,還有個女兒沈菱和沈芸同歲。

    沈父有程姨娘和夏姨娘兩個妾室。程姨娘隻有沈芸一個女兒,夏姨娘生有一子沈越,十三歲;一女沈蘭,十歲。

    程姨娘作為沈芸的生母,其身世卻像個謎一樣,她自己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包括沈芸。從其他人的口中,沈芸依稀隻知道程姨娘似乎是逃難過來的,當時的沈老夫人好心,收留她做了婢女,後來給了沈父做妾。

    沒有人知道她是哪裏人氏,為何孤身一人逃難出來,她去世的時候,沒有娘家人前來吊喪,也沒有人扶棺送終,一來作為妾室不配:二來她膝下僅有一女,沒有可以為她送終的男丁。程氏就這樣悄然走了,不是沈芸這點血脈,大概很快就會被人忘記。

    夏姨娘是和程氏一起被納為妾室的,她原本是沈夫人出嫁時的貼身丫頭,人長得有幾分風韻,又是侯府裏出來的,通曉人情世故,慣會看人家的眉眼高低,夫人待她也更為親厚些。再加上生了兒子,底氣也比程姨娘要足。

    主子麵前她是最知道進退的,但到了比她不如的程姨娘這裏,就換了另一幅嘴臉,往往沈夫人的一個眼神,她一轉身來到程姨娘這裏,就能編排出無數的由頭來,唬得程姨娘更加的惶惶不可終日。又自恃有兒子撐腰,每每借著關懷的名義戳程姨娘的軟肋,膝下無子成了程姨娘的一塊心病,對沈芸也並不怎麽上心。

    生母不關心,主母也不待見,就養成了沈芸畏畏縮縮的性格,見了人就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生怕惹人家不高興,久而久之,就成了人們眼中的孤僻另類,也就由她去了,連她的兄長姐妹們都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想著想著,沈芸覺得她們兩個不僅是同名同姓,也算是同病相憐了。她還好在可以上學,靠工作養活自己,可現在卻隻能被各種規矩困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

    讓她受人擺布是不可能的,前世她就十分排斥這種感覺,可她一個從事計算機行業的,在這個地方一點用處也沒有,腦子也就夠用,並不是什麽天縱奇才,在這個規矩大如天的地方,如何才能更好地生存呢?

    抱大腿?想想沈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沒戲了;夏姨娘也不是個心善的;沈父呢?那個極少來看她們母女的男人,看著也並不溫和,想來也不能有多少指望。

    沈芸煩躁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在睡著的時候,隻想著,絕對不去夏姨娘那裏,寄人籬下的滋味她前世就嚐夠了,她敢肯定,即便夏姨娘苛待她,沈夫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借刀殺人,從程姨娘到她,沈夫人都做得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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