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嫁那日，邊關未定，我本以為哥哥不會回來。”

    花燭喜炮，鳳冠霞帔，來往賓客絡繹不絕。

    在藍思存拜堂的時候，門外傳來驚天動地的馬叫聲。

    藍辰一身戰甲，滿臉血汙，他將長槍一躍插下，地動山搖。

    他聲音高亢明亮：“柳家若敢辜負思存郡主，就是和聖上與藍家為敵，我少將藍辰定不放過！不死不休！”

    藍思存看到風塵仆仆的哥哥，千言萬語隻剩眼淚，她撲進哥哥的懷裏失聲痛哭。

    藍辰摸摸她的頭，笑的一如既往的溫潤：“思存，我看著你拜完天地，就要返程了。”

    這個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會離開你，隻有你的兄弟手足……會伴你一生。

    這種感情不會被命運洗禮，不會被時間衝刷，不會被貧富擱淺。

    他們會將幸福歡笑的歲月拉長，會將痛苦跌倒的時光對折。

    他們就像是光明的白晝，無可替代。

    “後來呢？”

    “後來……”嬌娘拿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最終還是打碎了。

    “後來，柳書沅死了。”

    藍思存所托良人，和柳書沅的生活十分美滿，羨煞旁人。

    可好景不長，邊關戰事吃緊，書沅被封了官，負責押送軍餉。

    “他再也沒有回來了。”

    半年後，邊疆平定，朝局動蕩，太子被廢，二皇子失勢，齊恒統率萬馬千軍赫赫歸來。

    “齊恒做了儲君？”

    “是，他謀劃了很久。”

    “很聰明。知道從軍功著手。”司馬不鹹不淡的誇獎了一句。

    齊恒借藍家的兵權鏟除太子黨羽，登基為帝。

    藍家本是開國功臣，戰功顯赫，不久卻被隨便按了個謀逆叛變的罪名，滅了滿門。

    “你已經出嫁，並不算是藍家人。”司馬說出了疑問。

    “那天我回去了。”

    嬌娘撕開了那個傷口，血淋淋的，腥味彌漫。

    火光通天，藍辰還是笑的如沐春風，狹長的桃花眼眯成了月牙，他深邃的五官明亮潔白，整個人明媚的如同月光。

    他的聲音果敢低啞，像是古城傳來的悠揚鍾聲。

    可他卻說了句讓藍思存非常非常難過的話。

    他說：“哥哥這次啊，活不了了。”

    將軍是應該戰死沙場的，不應該是被燒死在宅中的。

    當今聖上，終究是褻瀆了偉岸的英雄。

    藍思存終於明白，他們活不了了。

    整個將軍府的鋼鐵男兒，仔仔細細的穿上盔甲。

    還有人笑的燦如朝陽：“來吧兄弟們，最後一戰！”

    死後不被銘記已是悲哀，能不能少點揣測偏見。

    藍思存看著藍辰拔出佩刀，她動了下手，終是沒去阻攔。這是一個忠貞的靈魂，他不應該去遭受淩虐。

    藍思存一遍遍撫摸著藍辰的戰甲，她埋頭親吻了一下那枚插入哥哥胸前的刀柄。

    “藍辰哥哥。天色已晚，安歇好夢。”“我醒來遇到了司馬蒼蘭，是你的前世。”

    平民百姓都為藍家惋惜。

    藍家是開國功臣，是馬踏千軍的悍將世家，如今新皇登基，竟隨便安了個罪名滅了滿門。

    手段殘忍，一百多號男丁全部處死，女婢流放，放火燒宅，將軍府不複存在。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敵國破，謀臣亡。”

    穿著紅衣的妙齡女子喝完了茶，放下銀兩。她出來後，去畫材鋪子裏選了幾張上好的宣紙，細細卷著帶回了家。

    藍思存剛醒來，看著陌生的屋子，她心裏驚恐。腦子裏全是父親哥哥慘死的場麵，大火染紅了半邊天，自己和母親被活活燒的麵目全非。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纖細的紅衣女子，那女子放下宣紙，說道：“你醒了？”

    藍思存問：“是姑娘救了我？”

    女子嗤笑：“我哪有本事救你？你啊……”

    女子的雙鳳眼仿佛閃著狡黠的光：“已經死了。”

    藍思存大驚，她看著自己燒焦的雙腿，摸了摸，絲毫沒有痛感。

    女子坐下來倒了杯水遞給她，說：“許多經曆過劇烈疼痛死去的人，都會以為自己還活著。”

    因為太痛苦了，連鬼麵閻羅都不忍心讓你想起了。

    藍思存愣了一會兒，又問：“那……藍家可有活口？”

    女子說：“無一幸免。”

    嗬，真可笑。藍思存想哭又哭不出來，拿著茶杯的指關節都泛起慘白。

    她想起了什麽，問道：“那我這又算什麽？死不瞑目？化成厲鬼？”

    女子神色淡薄又嬌媚，她俯身看著藍思存的眼眸，說道：“對啊，你現在……是鬼魅呀。”

    “我既然是鬼魅，那是不是就能尋仇？”

    那女子沒有回答她，而是伸手撫摸上藍思存的臉頰，又一路向下撫上她的腰肢大腿，說道：“骨頭都燒壞了。”

    藍思存說：“沒什麽可惜的，反正我生的也不俊俏。”

    女子笑的像狐狸一般：“想進宮嗎？”

    藍思存抬頭迎上女子的雙眸。

    女子說：“美人在皮更在骨。”而後轉身拿出毛筆宣紙，笑的人畜無害：“我重新為你畫副皮骨吧。”

    藍思存怔怔的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女子笑道：“我啊，這輩子叫司馬蒼蘭，是冥界的陰律司。”

    司馬蒼蘭漆黑的雙眸明亮又詭異。

    “很多人都稱我為人間的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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