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和親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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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意自蘇醒之後,成日以淚洗麵。她與那士大夫委實情投意合,雖不經常見麵,但二人都是月老樹上的癡情種。發誓即便不能為情而生,也要為情而死。
至於封若書和其他傳言中的“情郎”,她還沒來得及拒絕。或者說,對於送上門的桃花,她向來不會說拒絕的明話,隻隱晦表達出雖與君有廝守之可能,但隔了千萬裏遙遠,前路未知。隨後接著與她的情郎,你儂我儂。
一切淵源本都是說者無心,奈何聽者有意。
封若書無疑是做了冤大頭,錯以為安如意與他心意相通。當日安如意收了他的傳家寶玉,他便背負一身使命返回容國,憑著周身本事說服容王,卻不料險些害死紅顏。
這一層關係,他遠在容國並不知曉,隻知安如意在得知要與永定侯聯姻之後,自盡未果。一時間,便更相信他們之間情比金堅,對這“深情”的“烈女”未免又更愛幾分。
也對搶了他愛妻的方羿,更恨幾分。
“侯爺,國師求見。”江仲遠稟報道。
方羿正在同雲舒君在小院下棋,談說了幾句應對崔尚書貪贓找替罪羊的對策,淡淡抬頭,“不見。”
雲舒君頗為驚愕,看了眼氣定神閑的方羿又看了眼棋盤,未吱聲。
江仲遠猶豫著該不該立馬下去,最後拗不過心頭的焦慮,還是道:“可......國師麵色焦慮,似是有要事找您。”
方羿一雙眼睛盯著棋盤,故作認真的模樣,道:“跟他轉達,本侯要準備迎娶未國公主的事宜,沒空。”
江仲遠未有再說,抱劍,垂首,“是。”
遂往府門走去。
少頃,方羿看了眼對麵默不作聲的雲舒君,問道:“為何發笑?”
雲舒君斂了笑容,抬手慵懶地搭在石桌邊,道:“在下隻是奇怪,往日對國師千萬般好的侯爺,如今竟做了讓他最氣惱的事情。”
方羿落棋,吃了雲舒君兩枚子,道:“安如意在坊間流傳的桃花頗多,可見並不專情,國師深受其害,在迷局裏看不清,本侯這個局外人便發善心,將他拉出苦海。”
雲舒君兩指夾著白子,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國師可未必這麽想。”
方羿垂眸,道:“他是讀聖賢書,學大智慧的人,隻是一時不慎兜了圈子罷了。不過麽,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日後會明白的。”
雲舒君勾了個拭目以待的表情,上身前傾,將指間把玩許久的棋子落到中意之處,開了兩路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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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就說話,幹嘛跪我啊!”安戈像樹懶一般環上樹幹,驚悚瞪著跪地不起的安如意。
他有一種病,別人一跪他就要上樹,要不然就是房柱,非得環住一個東西才有安全感。這可能決定了他沒有富貴命,受不得人跪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安如意強忍著眼淚,道:“若哥哥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
安戈愁苦,這人進門什麽都沒說就騰的跪下,害的他險些被桃酥噎死,“答應什麽啊?你什麽都沒說我怎麽答應啊!”
安如意仍舊不道明來意,隻固執道:“你先答應我。”
安戈的力氣不大,逐漸從樹幹往下滑,“那你也得先起來,我快抱不住了!”
“你答應我!”
安戈的手臂幾近麻木,脖頸上的紅筋突突直跳,安如意仍舊紋絲不動,最後他沒了法子,隻好點頭。
“好好好,我答應你答應你!快起來啊!”
安如意這才在婢女的攙扶下踉蹌起身,盯著無憂慮無焦愁的安戈,眼眶通紅。
“我要私奔。”
安戈長出一口氣,下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將被枯皮勾破的衣角藏到裏麵,“那你奔啊,找我幹什麽?”
安如意將紅唇抿成一條線,似有萬千愁苦纏繞心頭,“你經常溜出宮,知道哪條路最安全。”
安戈心裏嘲笑了她一番天真,道:“省省吧,我每回說是溜出去,其實後麵都有人跟著的。你們王宮裏的人多可怕,你還不清楚?”
安如意一聽,刹那間潸然淚下,“那可如何是好?若要讓我嫁與一個素未謀麵之人,不能與孫郎相守,我寧可去死!”
孫郎,便是他鍾情的那位士大夫。自打和親的消息傳出來,已經在禦書房跪了兩天求情,風吹日曬,身子逐漸虛弱下去,安胄卻絲毫沒有心軟。
安戈一口一顆葡萄,“哪兒那麽嚇人,姑娘家早晚都得嫁,趁現在年輕漂亮,嫁個好人家,多體麵!”
安如意拭淚,“你未曾動情,怎知道情義二字的分量?若不能嫁給心愛之人,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她搭上安戈的手臂,又道,“哥哥,你的主意向來很多,可否替妹妹想想辦法?”
安戈吐了葡萄皮,“我哪有那麽多辦法,那些辦法都拿去對付母老虎,不是,母後,那些辦法都拿去對付母後去了。”
安如意聽了,委屈積滿心頭,眼淚又要湧出來。
安戈見不得人家哭,慌忙道:“你要實在不想嫁,就派個什麽刺客,把那個什麽猴子殺了不就行了?反正你們王室的人,這種事幹得都不少。”
“殺了?”安如意恍若聽到天方夜譚,“說得輕巧。且不說永定侯武功高強,他那侯府門客侍衛都是個中高手,普通刺客怎麽近的了身?”
“你找個不普通的唄!”
“不普通的也進不去。不行,這個法子斷然不行的,你給換一個。”
安戈咬了一口桃酥,“那你就毀個容,他們看到你成了醜八怪,肯定就把你送回來了。”
安如意欲哭無淚,“若是連孫郎也不喜歡我了怎麽辦?再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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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兩回,安戈還有些耐性,到第三回,就徹底煩躁了。
他猛然起身,“那你就找個人冒充你嫁過去,這總行了吧!”
一語如驚雷,安如意和她那兩個婢女都噤了聲。
安戈隱約覺得不對勁,純潔無比地捧著他的桃酥,無辜道:“不是,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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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戈這個人,嘴皮子厲害,但也隻有嘴皮子厲害。叉腰往房頂上一站,來一記河東獅吼,王後一行人就嚇得腿軟。然則安戈習慣了光打雷不下雨,那些喊打喊殺的厥詞也都隻是空蕩蕩的幌子,除了上房揭瓦,真讓他拿把大砍刀,他連雞都殺不下手。
最後,他還是敵不過安如意淚眼汪汪無止無休的糾纏,點了頭。並且成功因為他手臂上完美的守宮砂胎記,成了“代嫁專業戶”。
不過,賠本的買賣安戈向來不會做。不趁機敲上一筆,他就不是小夜叉!
“條件。”安戈仿佛酒樓大掌櫃一般翹著二郎腿,慢悠悠地晃腳尖。
安如意為人也較厚道,想著此番安戈要為他奔波一番,尋常寶物肯定不能補償,便思量道:“國庫裏有一對蠻疆古王的青銅盞,據說傳了一千年。若你答應,我便向父王要來做嫁妝。”
安戈拿了茶杯喝水,“一千年,那可以賣多少錢?”
安如意伸出五根手指,“足夠買下五座城池。”
安戈一口水全噴桌上,“這麽貴!”
安如意頓了頓,又道,“我還聽說......永定侯府有一隻夜光杯,也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你從侯府逃出來之前,或許可以.......拿走。”
不打招呼拿東西是安戈的強項,收集寶物又是他的本命,於是興奮地一拍桌子。
“妥!”
在八川曆史上,兩國和親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免戰文約》簽訂了雖有兩百年,沒了打打殺殺的明戰,但暗戰文戰卻一直沒有間斷。一有風吹草動,邊境的軍隊馬上就出城門練兵,操練聲震山動穀,飛鳥紛紛棄巢竄逃。
當下,格局雖然比戰亂時期穩定,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六國井河不犯了兩百年,各據八川領土,難免有人心癢,想做一回秦始皇。
垂名青史的兵法家南山公曾說:無長久之盟,唯長久之利。
說淺近些,便是沒有長久的友誼,隻有長久的利益。
故而,結親一事,還未有家國敢嚐試。
也正因為史無前例,兩方君王才頗為重視。於是雙方協定,擇四月初二大婚。
八川史上,也取安如意之“安”,與永定侯之“定”,將這門親事稱為“安定之親”。
作者有話要說: 安戈呀安戈呀,你咋就自己進了狼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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