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頭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多事情，皇上可以做，臣子隻能保持沉默，自作聰明的下場往往是自取滅亡。”

    “知道了啦。”她小聲嘟囔。

    “陛下在五皇子和十二皇子之間搖擺不定。”高老頭繼續剛才的話。“他更傾向五皇子一些。”

    “五皇子是陛下貴妃的兒子，血統尊貴，十二皇子隻是宮女之子，這是當然的。”吳玉不以為然。

    “這是一方麵。五皇子上過戰場，有軍功伴身，文韜武略在朝中都是有名的。相比之下，十二皇子太過平庸了。”

    “何止平庸？根本就是毫無建樹。”吳玉講得更不客氣，然而語氣中又帶了些惋惜，“據說是個有名的美男子呢……”

    “啪！”腦袋被鬆果砸中，力道之大直接腫起一個紅紅的包。

    吳玉對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老人家脾氣不好，她作為晚輩要遷就他，隻隨便揉了揉額頭，小聲抱怨：“不知道輕點，又要想借口跟奶娘解釋了。”

    “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高老頭斜睨了她一眼問。

    “還能有什麽看法？陛下向你炫耀他兒子多，還有一個特別有才幹的，專門氣你這個孤寡老頭……”這回在鬆果飛過來之前，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上了樹。

    又折騰了一番，兩個人總算心平氣和地坐下來。

    “既然五皇子那麽優秀，那麽眾望所歸，皇帝陛下還特意寫信給你，恐怕有其他顧慮吧？”

    “哦？”高老頭斜眼看她。

    她歪頭想了想，“十二皇子既無家世，也無才幹，擁護他的大臣少之又少，莫非她娶了不得了的女人？”

    高老頭麵上閃過滿意之色，“不錯，十二皇子司馬鉞桓不久前剛娶了蕭太師的孫女蕭月香。蕭家一門繁盛，入仕的蕭家子弟遍布朝野，雖極少掌握實權，但蕭家人皆被世人讚為多智近妖。”

    所以說遺傳基因很重要。吳玉暗暗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我沒記錯的話那位玄武先生……”

    聞言，高老頭撇嘴，還是很誇張，充滿濃濃不屑，就像要把不小心粘在嘴上的米田共甩掉那樣地狠狠一撇嘴，罵道：“那隻老烏龜！”

    每任皇上都有在暗地中輔佐其的四位謀士，分別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代稱，多為皇上處理幕後之事。其中玄武和白虎代代為人所知，青龍和朱雀則常隱於人下。

    這並不是說青龍和朱雀有多清高。

    初代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皆為驚采絕豔之輩，他們輔佐始皇打下江山，對始皇忠心耿耿。甚至為了消除始皇對他們的顧慮，紛紛脫離家族且立誓絕不入仕，被當時的人們傳唱一時。

    然而每代皇上更替，四謀士也在更替。

    下任四謀士都是由上任親手培養而出，教導才學的同時，灌輸對皇上的絕對忠心。但脫離家族和禁止入仕卻成了對四位謀士的硬性要求。

    漸漸地，人們不再為他們的無私奉獻歌功頌德，而是習以為常。

    他們為皇上出謀劃策，輔佐皇上執行對世人生殺大權，但再多的功勞也得不到回報。

    他們禁止為官，不能為自己更不能為家族牟利，反過來，因他們對自己出身家族的深刻了解，有時會為了皇家做出危害家族利益的事情。所以，一旦家族中知道某個族人是皇上的謀士，便會毫不留情地將其掃地出門，剔除出族譜。

    而皇上不僅不會為他們主持公道，還會樂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其成，因為他們孑然一身了，才會更加為皇家奉獻所有。

    至此，他們成了權貴世族憐憫不屑的對象，被戲稱為“皇室忠犬”，也有更難聽的，就是“皇家走狗”！

    沒有人願意和他們扯上關係，因為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們反咬一口，成為皇家的祭品。

    回想起高老頭第一次跟自己講這些事的時候，眼底眉梢全是化不開的惆悵和自嘲，並且第一次對她承認他其實是個懦夫。

    很顯然，高老頭在培養她成為下一任朱雀。

    “恨我嗎？”

    “不會呀。”

    “現在不會，以後也會。”

    “其實吧，我覺得這事真沒有什麽。我隻有你和奶娘，沒有家族，你當然不能嫌棄我，奶娘也肯定不會。至於做官什麽的完全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再說女人也做不了官。而且又沒有人知道我是朱雀，我好好過我自己的小日子，跟別人有什麽關係？”

    記得當時高老頭聽完她的回答，隻是幽幽地歎了口氣，沒有說其他的話。她感到奇怪，因為在她看來真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何必做出那麽沉重的樣子。後來想想，大概是因為高老頭是男人，空有才能，卻得不到相應的地位，無法振興家族，對他而言是種恥辱吧？

    這邊高老頭還在喋喋不休，對玄武大罵不止，說玄武閑得蛋疼，動不動在皇上耳邊煽風點火，非要要找到他的藏身之處把他揪出來不可。折騰了他大半輩子，害他東躲西藏，不得安生，好不容易在這個村子裏定居下來，沒想到還是被人知曉了身份。

    “早點死到棺材去吧死烏龜！”高老頭終於罵爽了停下來。

    吳玉無奈地笑，正是因為被人知道了身份，才加緊培養她這個下一代吧？雖然高老頭似乎和王之臨做過什麽協議，王之臨答應不將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但是把柄被人握在手裏就像心口被插了一根針，死不了卻永遠刺著你。

    “所以說，皇上顧慮蕭家，才在儲君之位上搖擺不定？”她趕緊拉回正題。

    “非也。”

    “那你還說是因為十二皇子娶了蕭月香。”耍她呢！

    高老頭眼中又隱隱閃現怒色，咬牙道：“建議皇上將蕭月香許配給十二皇子的就是那隻老烏龜！”

    “哦！”她恍然大悟，“那麽皇上真正顧慮的是玄武先生，但是玄武先生已經脫離蕭家……”

    “據說老烏龜的繼承人和十二皇子私交甚好。”

    “這更麻煩了。”

    “陛下不知道老不死意欲何為，拿不定主意就來找我。”高老頭氣哼哼道。

    至於皇上為什麽不直接問玄武，吳玉已經對這個答案耳朵長繭了——“陛下，老身指天為誓，絕不會做出半分損害陛下之事！”

    反複宣誓忠心，對於問題卻四兩撥千斤。連吳玉都覺得這個玄武先生真真是個老狐狸，而不像她眼前這位，能耐不是沒有，卻是個一點就著的爆竹頭。

    “那高爺爺你怎麽看？”她問。

    “能怎麽看？我不像那隻老烏龜整日杵在王都，十二皇子又深居簡出，怎麽清楚他有沒有不同尋常的地方！”似乎戳到他不如玄武的敏感點，他又炸了。

    吳玉歎氣，難怪一輩子被玄武騎在下麵，性格決定命運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到最後，高老頭也沒對皇上的問題回答出個所以然來，更因為被老玄武氣到了，不爽之下把回信的任務也扔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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