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一副難以置信地模樣，迅速倒退數步，捏著衣領瑟瑟發抖，好像一隻即將被□□的小羔羊，眼波顫動，嘴角哆嗦，“竟、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我還不行……高爺爺也早就不行了吧……”腦袋立刻被瓷瓶砸個正著。

    她收起淒楚的表情，一邊揉腦袋抱怨高老頭下手沒輕沒重，萬一砸錯地方毀容了怎麽辦，一邊幹脆利落地寬衣解帶露出整隻左肩。

    她看見過，高老頭左肩上的刺青，那是一隻低頭飲水的朱雀，刺得異常精細，羽毛的脈絡也清晰可見，可見刺青之人技法之精湛。

    她也學過刺青，為此“殘害”了無數小動物，以至於偶然有村民進山打獵，捕到的動物身上竟然會出現刺青，全是她的傑作。

    高老頭取出針具，在火上微微灼燒，落針之前問道：“後悔嗎？”

    “別囉嗦了，快點很冷……”話音未落，針刺進肉裏。她悶哼一聲，閉上眼。

    刺青是一門比刺繡困難百倍的技術，所以沒有刺繡天分的她在刺青上麵花費的時間比練箭還多。學有所成的她知道，刺出來的物象越精細複雜，所要花費的精力越多，不僅體現在需要長久保持注意力集中，對腕力也是一種考驗，因為一個普通的刺青至少需要落針千次，更不用說異常華美繁麗的朱雀刺青了。

    一針、一針……吳玉一開始還數著，到後來痛得無法集中注意力，隻能咬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不知道第幾次從昏迷中清醒，高老頭已經不在了，她摸向刺青的地方，那裏蓋了一塊白布，稍稍觸碰就痛得仿佛電擊。

    她撐著右手臂坐起來，不小心扯到左肩又痛得齜牙咧嘴。

    該死的高老頭！一點不知道憐香惜玉！

    她忍痛穿好衣服，走出房門時便換上優雅的笑容，不讓人看出半點異常。

    奶娘縮在房中黯然傷神，吳玉當然不能把客人晾在屋外，把他們都請進屋來，麵帶微笑地招呼著，當他們問到什麽時候出發時，她半點猶豫都沒有，“就明日一早吧，麻煩大家了。”

    吳管家皺眉，按照他的計劃是馬上把人接走，但既然二小姐親口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們做下人的當然不能反對，便點點頭，“小人明日來接二小姐。”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吳玉連忙喊住他們，迷藥還沒吃怎麽能放他們走？擺出一副怯弱的樣子，說道： “你們千裏迢迢趕來應該餓了，在這裏吃頓飯吧。”

    吳管家不著痕跡地環視周圍，這戶人家的條件著實簡陋，吃的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他雖然是一個下人，但在官宦人家做事，吃穿皆是不俗，讓他吃這裏的飯菜簡直是種折磨。

    本來以吳玉二小姐的身份，叫他去吃糠他也得聽命，但她從小流落在外，在府中無根基，加之吳夫人的性格，她能不能坐穩這個二小姐還是未知數，他不必現在就把姿勢放低。於是婉言謝絕：“多謝二小姐關心，隻是小人身份卑微，不敢與二小姐同桌……”

    “玉兒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爹爹，你們是爹爹派來借玉兒的人，可不可以請你們在這裏吃一頓飯，和玉兒講講爹爹的事情？”吳玉滿眼希冀地問他，眼中泛著盈盈水光，如若剛抽芽的青嫩柳條，嬌弱得令人心疼。

    吳管家連忙低下頭，心道：不愧是大小姐的妹妹，年紀尚小就有這等姿色，長大了恐怕比之大小姐不遑多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小人遵命。”

    吳玉立刻回到屋中找奶娘，“奶娘，我把他們留下來吃飯了。”

    奶娘眼中一亮，“那玉兒……你同意了？”

    她含笑點頭。

    奶娘頓時鬆了口氣，“那奶娘馬上去做飯！”

    她看著奶娘的背影，笑容淡下。

    對不起啊奶娘，要是不騙你，你肯定會在他們麵前露餡。雖然他們對她不怎麽熱絡，看起來沒有很希望她回去，但高爺爺的身份擺在那裏，她不得不謹慎。

    很快，高老頭把迷藥買回來。吳玉偷偷將其摻到湯裏。

    飯桌上，吳玉殷勤地為每個人盛湯，誰要是拒絕就做出要哭出來的樣子，所有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喝下去。

    突然一個家丁問道：“什麽味道這麽香？”吳管家橫了家丁一眼，他連忙閉嘴。

    “玉兒？”奶娘一轉頭發現吳玉歪倒在自己身上。

    吳管家連忙問：“怎麽回事？”

    奶娘不敢對上吳管家的眼睛，畢竟按照地位，她比吳管家低了好幾等，隻小聲回答：“小姐大概是累了。”

    “累了？”吳管家皺起眉頭，“你讓二小姐做事？”

    “不不，”奶娘慌忙解釋，“小姐日日在書店裏刻苦練字，所以……”

    沒想到二小姐還識字。吳管家把驚訝放在心裏，點點頭道：“你好好照顧二小姐，我明日來接人。”“是。”

    吳管家等人離開後，奶娘鬆了口氣，慈愛地撫摸吳玉的臉頰，“累壞了吧，以後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高老頭走出來，目無表情地看著她們。

    奶娘心裏一縮。盡管共同生活了許多年，她還是對高老頭感到畏懼，沒有原因的本能的畏懼。但為了吳玉的未來，她鼓起勇氣說：“小姐身份尊貴，不應該呆在這裏，如果……你也為了玉兒好，求你勸勸她，她應該有更好的、更好的生活……”

    高老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吳玉，“我知道。”語氣中帶著些許黯然和愧疚，不過被他低啞的聲音遮掩住了，讓人聽不出來。

    高老頭轉身蹣跚回屋，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我對不起她……”

    吳玉睡得極不踏實，隱隱約約中感覺心裏的某一塊破碎，並慢慢離她而去，她拚命去抓取，可是觸手所及皆為空氣……

    然後又是那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不停地顛簸，就像七年前，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身下果然在不停地晃動，側身看見奶娘在她身邊，就和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醒來時一樣。

    一時間她有些恍惚，喃喃道：“奶娘？”

    “小姐，奶娘在這裏。”

    小姐？應該叫她玉兒才對。難道時間倒退到了七年前？她低頭看自己的身體，雖然還是小孩子的纖細，但肯定不止五歲。

    “馬上就到王都了，小姐再睡一會兒。”奶娘把水湊到她嘴邊，她抿了一口，整個人舒爽多了。慢慢坐起來，按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高爺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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