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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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嗡!”糜樓的二樓一下子炸開鍋了,誰也沒料到,差點將潁川書院名列前茅的鍾演鍾夫子難住之人,會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看到劉奇一襲華袍,銀冠束發,腳蹬鹿鞜,手持一柄鎏金扇,配上一副唇紅齒白的麵容,端的一副濁世佳公子,隻是這年齡,卻成為了眾人指責重點,文人相輕,更何況這人年紀比在座諸人大多數年紀小,加上學識又如此出眾,不遭人妒才是怪事。
鍾演看到劉奇的模樣,也愣住了,這孩子的麵相,與好友陳群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可是,自己從未聽說過陳氏出了如此人才,還是個如此年輕的少年,鍾演心中還略帶調侃的猜測道,會不會是陳長文惹下的風流債?
“請!”鍾演坐在主位上,抬手施禮。
劉奇也不含糊,邁步走向與鍾演席位平齊的主賓席上,跪坐之後,拱手還禮道,“有勞鍾夫子。”
劉奇坐定後,鍾演就開口問道,“不知公子師從何人?我看公子麵生的很,似乎不是潁川人。”
劉奇淡淡說道,“家傳粗淺鄙學,讓夫子見笑了。在下乃是荊州人士,出門遊學至此,恰逢盛會,來湊個熱鬧,還望鍾夫子切勿介懷才是。”
鍾演笑道,“公子所學,若是鄙學,我等豈非酒囊飯袋?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鍾演雖是打趣,可一句話就將劉奇推到了風口浪尖,讓一眾士子將目光都投向了劉奇,劉奇自然明白鍾演的心思,可現在和這些人打成一片,將來豈不徒惹人口舌,自己幹脆更過分一點豈不更好。
劉奇朝著鍾演一拱手說道,“在下子慎子罕之,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勿要介懷。”
劉奇坐定後,朝著一眾士子說道,“我今日來就是湊個熱鬧,諸位以往如何,今日便也如何,無須顧忌。”
聽到劉奇一開口就是這種激怒人心的語言,席上眾士子均是麵帶怒容,恨不得用自己的目光在劉奇身上開兩個血洞。
鍾演開口說道,“不知子夫子以為,今日論道,以何為題?”
劉奇頓了頓開口說道,“聽聞潁川學風甚濃,我初來乍到,也不明爾等所學如何?不若以‘士’為題。”
“好!好!好!”一陣掌聲從樓梯口傳來,隻見一名麵容略帶三分陰柔的男子從樓梯口冒頭,開口說道,“小兄弟,好想法,好想法!”
鍾演看到來人,開口說道,“長文,你來了。”
陳群朝著鍾演點頭示意,邁步走向賓席,坐在了劉奇身旁的席上,嚷嚷道,“元達,我覺得這小兄弟的提議甚好,你覺得如何?”
鍾演瞪了陳群一眼,開口說道,“元龍,在你家兩位老爺子麵前你可敢露出這等憊懶性子。”
陳群狠狠剜了鍾演一眼,略整衣衫,在案前坐正,朗聲道,“今日論道,開始!有請鍾元達鍾夫子出題。”
陳群的嗓音高亢清亮,如九天鶴鳴,傳入眾人耳中,一眾士子正冠坐正,麵色肅穆的看著鍾演,鍾演洪厚的嗓音傳入眾人耳中,“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客既有議,今日便以‘士’為題。”
鍾演話甫一落音,就有一人站起來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道,“學生以為,有淡泊之誌,如一之心,方可稱為士。”
說完那人朝著劉奇抱拳道,“然學生以為,人心難測,不知子夫子可否告知學生,如何辨別一人是不是真君子?”
看到那人動作,劉奇就明白這矛頭是指向自己了,聽到那人所問,劉奇開口答道,“淡泊之守,須從紅塵道場試來;鎮定之操,還得紛紜境裏勘過。故昔孟夫子書中言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謂大丈夫也!”
劉奇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你想要證明自己淡泊寧靜的誌向和始終如一的赤子之心,那就先在官場中曆練一番,功成名就,你再安然退去,別人才不會質疑,那士子聽明白了劉奇的意思,朝劉奇拱手說道,“受教!”說完坐了下去。
那人甫一坐下,又有另一名士子站起來說道,“學生不敢苟同,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我輩自當砥礪向上,緣何有淡泊之誌方可稱為士?”
“汝可知貧賤之人與富貴之人及臨命終,有何別?”劉奇目光炯炯的看向向自己發問的士子。
那士子略一思索,開口說道,“富貴者,命終,可入棺槨陵墓而後人禮之,貧賤者,命終,葬後無祭祀尚饗。”
“愚蠢!”劉奇怒喝道,“富貴者,是為重利,臨終多有不舍,帶一戀字,入擔枷鎖;貧賤者,是為重義,臨終看透生死,帶一厭字,如釋重負。”
說完劉奇平靜下來開口說道,“我輩生於世間,自當奮勇當先,為天下計,任重而道遠。然隱逸山林無榮辱,是為君子,道義路上無懼榮辱,亦為正人。君子隱於市,若卞氏之璧,非尋常可以得知;然小人處於野,如糞土腐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汝可明白?”
聽到劉奇一番侃侃而談,那人如何不明白,劉奇是直截了當的說自己思想太過狹隘,眼光太過膚淺,同時拿話堵死了那名士子的回話,不管是隱逸山林,還是求官主政,都是君子;反正,你自認為是君子,那就證明自己,反之,你今天要是在這裏追問,繼續胡攪蠻纏,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那名士子麵帶怒容冷哼一聲,不忿的朝著劉奇拱手說道,“學生多謝先生指點,日後如有不懂之處上門討教,還請先生不吝賜教才是。”
劉奇聽到那名士子話中的挑釁,麵不變色,溫文笑道,“真乃申棖在世也!”劉奇這句話看似是將此人與孔子弟子申棖比較,將此人的格調拉高了,實則暗諷此人心思狹隘,不能自持,就像孔子批評申棖一樣,說申棖這個人心思太多,不夠正直。
聽到劉奇的話,那士子麵色由怒轉喜,抱拳道,“謝夫子點評,學生愧不敢當。”堂下一眾士子,多數看向劉奇的麵色已變,這家夥,也就是個銀樣鑞槍頭,毫無君子風範,端的虎頭蛇尾的小人風範,隻有寥寥幾人,強忍著笑意,眼中帶著一絲欽佩看向劉奇。
鍾演強忍著笑意,麵色怪異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陳群,陳群麵含笑意,一副似醒未醒的模樣,似乎未將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
鍾演卻知道陳群表麵這副模樣,心中卻是對場中的一切了如指掌,當下遞給陳群一個眼神,意思很明確,這個叫子慎的少年如何?
陳群此刻心思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看到劉奇的所為,他想到了當年自己隨父親為太傅陳蕃之妻奔喪之時,在汝南見到的那個黑瘦矮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行事肆無忌憚,為了許邵的一句評語,提著三尺短劍,破門而入,而今天這少年,言語舉止同樣的霸道,若不是這少年行事之間多了一縷陰柔儒雅之氣,自己當真就將這兩人的身影重合起來。
看到鍾演的眼神,陳群微微頷首,告訴鍾演,劉奇此舉無傷大雅,看到被劉奇連措兩人,一時間冷場的現場,當下朗聲道,“聖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汝等可隨意發揮,無所畏懼。”
聽到陳群發聲,當下就有人出言道,“即為士,何故有人稱為隱士?”
劉奇語言犀利,連措兩人,卻讓人不敢再輕易去針對,這人雖想表現自己,同時應聲給陳群留下一個好印象,當下邊中規中矩的問出來這個問題。
陳群似笑非笑,看了那人一眼,隨即將目光投向劉奇,開口說道,“不知小兄弟你怎麽看?”
劉奇開口說道,“先賢有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能兼善天下者,是為真士也!獨善其身者,可以謂之隱士。”
那士子拱手說道,“謝過子夫子解惑。”
一連串的士子問的盡是些片麵的尋章摘句的酸腐問題,劉奇一時間有些厭倦,可既然坐在這裏了,就先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劉奇隻得一一作答,黃昏乍起,天邊被燃燒一抹火紅之色。
一個穿著有些邋遢,一襲襦袍上打著好些補丁的士子站了起來,開口問道,“敢問子先生,依你之見,何為士?”
看到那人發問,眾人瞥向那人,議論紛紛,“這怪物怎麽還在啊!”
“郭家的人不都去冀州了嗎?這家夥怎的還在?”
“嗨,聽說郭家人嫌棄這家夥是個喪門星。”
“一個遺腹子而已!”有人出言說道,隨即帶著一抹不屑看向那邋遢士子,“聽說當年郭家旁係那位也有幾分勇武,可這家夥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是不是郭家的人還不一定呢!郭家能將這家夥養這麽大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聽到眾人議論,劉奇不禁帶著好奇看向那人,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模樣,說是邋遢,實則也算不上邋遢,就是儒衫確實有些破,除了補丁,有些地方已經露出絲絲縷縷的磨損,加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麵龐清秀,膚色略黑,放到這士子雲集之地,和其他人一比確實是有些邋遢。
劉奇已然明了,這人是一寒門學子,聽到這人發問,劉奇開口說道,“如管夷吾者,舉於海而聲名聞達於諸侯;如陶朱公者,功成名就而自放雲夢之澤;如淮陰韓信者,可助君主匡扶四海,肅清寰宇。若此輩者,方為真名士也!”
那人抱拳道,“多謝子夫子解惑,郭奉孝在此謝過,日後若學有所成,定當厚報。”
聽到過奉孝的話,劉奇點點頭示意,心道,這寒門學子,比起世家子弟,心性修養,好上太多了。
劉奇這回答郭奉孝的話語,讓在場眾人均是一怔,就連鍾演、陳群二人都有些怔住了,陳群反應過來之後撫掌說道,“我輩自當砥礪,向此等名士看齊,以助我大漢輝煌。”
聽到陳群的話,劉奇知曉,這次的論道應當結束了,可聽到陳群冠冕堂皇的話語,劉奇心中輕輕歎息一聲,世家之患如廝!這天下,何時才能真正清平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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