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還是要動手了？”掃地僧輕歎一聲。

    “慢著！動手之前，咱們先敘敘舊！實際上，我對你還是挺好奇的，希望你能夠為我解開一些疑惑。”秦琅抬手阻止。

    “不知道我應該怎麽稱呼你？逍遙子的關門弟子，【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的傳承者，李秋水的妹妹，無崖子的暗戀對象。”看著眼前枯敗的老僧，秦琅微微一笑，很肯定的問道。

    是的，秦琅覺得眼前的老僧是個女人，就像他雖然投影出女孩子的樣子，可他本質卻是一個男人。

    這年頭，摳腳大漢都能用音頻軟件，加一個美女頭像，裝妖冶賤貨，騙那些二貨男人。

    有一個異性的小號或馬甲，已經成為了潮流！

    “當初師尊收養我們四個的時候，因為承繼的是南華真人的道統，所以就按照道家思想進行取名。”

    ”大師姐按照‘無為而無不為’這句話，沒有取一個具體的名字，師尊就是叫她丫頭，我們稱呼為大師姐。所以她對外，隻有天山童姥這個稱號，甚至讓別人都這樣叫她。”

    被秦琅叫破身份，掃地僧非常淡定，拉家常一樣說起了逍遙派的事情。

    “等到收養師兄無崖子的時候，師尊認為‘道無漄、學無涯、思無涯’，就叫他無崖子。”

    “那你們姐妹為什麽有姓？”秦琅有些奇怪。

    “因為我們姐妹是父母死前托付給師尊的，好像和師尊有某種親密的關係。家父姓李，所以我和姐姐保留了李這個姓氏。”

    “當時師尊達到了真正的隨心所欲狀態，他從書架上隨意的抽了兩卷書，正好是【莊子】外篇中的【秋水】和【至樂】。姐姐就叫李秋水，我就叫李至樂。”

    終於有了李至樂這個名字的掃地僧目光幽幽、聲音渺渺的說道：“師傅從一開始就看透了我們四個，把自己的期望全部寄予在起名字之上，用來提點我們，可我們還是讓他失望了。”

    聽到這裏，秦琅頓時一愣，繼而緩緩點點頭，對逍遙子肅然起敬。這是一位智慧通達，能夠看透人心本性的真正大智慧者。

    “不給天山童姥起名字，逍遙子從一開始就在規勸她學會放棄自己的執念，讓她不爭！可她恰恰相反，一輩子都不曾放棄那個本來都不應該有的心思。愛上無崖子這個錯的人，恨上李秋水這個師妹，本身就是最錯誤的執念！”秦琅感歎。

    “正是！可惜，大師姐始終不曾看破自己的執念，一生生都活在執念之中，不得超脫。”。李至樂點點頭。

    “無崖子，這是讓他追求無涯的道和智慧，看這無涯的天地。而他一輩子都為情所困，把心思放在那些技藝和女人身上，完全背離了無涯的初衷，所以他也是一個悲劇。”秦琅語氣中滿是嘲諷。

    “師尊把掌門之位傳給二師兄，不是因為他是本門唯一的男子。其實，師尊並不看重門派，也沒有男女之別。真正的原因就是，讓二師兄別把所有心思放在男女情感，還有那些琴棋書畫之類的技藝上，可他完全辜負了師尊的苦心。”李至樂搖搖頭。

    “你姐姐李秋水呢？【莊子外篇】中的秋水這一篇，是讓她心胸寬廣一些？還是勸她放眼天下，世界上不是隻剩下了無崖子一個男人，別因為這個不良人而放棄整片森林。”秦琅調侃了一句。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和天地相比，什麽都是渺小的。無論是和大師姐的矛盾，還是後來和二師兄的矛盾，都是因為姐姐心胸和眼界太小。就像【秋水】篇所寫的河伯一樣，一到秋季漲水的時候，他就自大的以為天地就那麽大。根本看不到更廣闊的大海，何況無窮無盡的天地呢？”

    說到李秋水的時候，李至樂終於有些激動，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那你叫做李至樂，還看透了這一切，你打破了這個夙命，真正的做到了人如其名了嗎？”秦琅好奇的問道。

    “親眼目睹了大師姐、二師兄和姐姐的矛盾，而我又無能為力，隻能夠做一個旁觀者。做為他們的親人，我怎麽可能快樂？可以說，自從大師姐和姐姐因為二師兄反目後，我從未有過一天的快樂。”

    李至樂目光空洞：“我親眼看著他們三個走向悲劇，後來我自己踏入江湖，看到了更多悲劇，簡直感覺人間眾生皆苦，都在苦海中沉淪，不得超脫！”

    “做為道門大佬的傳承者，你這卻妥妥是佛家思想，所以你就入了佛門？”秦琅感覺無語。

    “我來到少林寺，偶遇上一代的護道者，他說我身具佛性。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隻有佛法能夠化解一切痛苦，入西方極樂！”

    “所以我就成了掃地僧，看完了所有的佛經，終於在十年前領悟到太上忘情，最快樂就是最不快樂的道理。世間沒有真正的快樂，也沒有什麽不快樂，都是世人自尋煩惱。道就是佛，佛本是道。”

    李至樂又恢複了那種絕對的平靜，仿佛沒有了任何感情。

    “你們逍遙派四個傳人全是奇葩！你自己這算是什麽狗屁領悟？你雖然看透了逍遙子的用意，但沒有達到他對你的期許。你是自覺無法達到至樂，所以產生了逃避心態。這才強行壓抑自己的感情，達到了狗屁的太上忘情。”

    秦琅不屑的說道：“真正的太上忘情，不是斷情絕欲。而是不為極端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超脫情緒和感情之外，隨時隨地保持清醒理智的頭腦。不要一時情感衝動，做下錯事。你明白這個道理，卻自欺欺人的扭曲了它。”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李至樂終於露出了自己迷茫的眼神，喃喃自語道：“你說的對，我陷入了佛門的知見障，產生了心魔。結果不但沒有斬去心魔，打破知見障，反而認可了它。可知易行難，知道並不代表做到，我做不到！”

    “本來，我準備找人傳下我的少林寺護道者職位，有始有終，感謝前任護道者的收留恩情。然後，我就行寂滅之法，破釜沉舟，尋求涅槃超脫。”

    直視著秦琅和木婉清，李至樂搖搖頭道：“結果，兩個護道者候選人，全部死在了你們的手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