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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頭人薩滿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連滾帶爬地離開了。不過，陸希卻一直目送到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外。他知道，這家夥其實是個真正的勇士。在獸人這種魯莽卻又粗線條，大多數都隻知道逞一時之快的族群中，這樣的人物實在是太少見了。很多時候，力戰到死不見得真的代表勇氣。可是，願意為了一個更偉大的目標，背負屈辱而活下來，其實都當得起這樣的評價。
    然後，您很快會發現，這個偉大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隻是你臆想出來的鏡花水月。越來越多的族人將會被帶入死地。不可逾越的天塹將矗立在你們的麵前，無論是多少獸人的性命，都填補不了這條深淵一般的天塹。到了那個時候，不屈才將化作絕望。到了那個時候，我的惡趣味……啊不，我的千年大計才算是實現了第一步。
    聯軍將士們當然不知道自家最高統帥已經完全是一個邪惡的蛇精病了。他們隻知道，既然有了城市，便總算是可以稍微喘口氣了。於是，占據了落刃神廟和周邊城市的聯軍，便這樣開始了進入奧格瑞瑪腹地以後的第一次休整。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座城市的規模不大，放在奧克蘭頂多也就是一個地方小鎮的水準，並不能讓聯軍近五萬人都住進城中休息。可不管怎麽說，有一座設施功能還算完整的城市為依托，就算是安營紮寨，感覺也會比在一片光禿禿的空曠大荒原中紮營要舒服得多。哪怕是要生火取暖尋找燃料，就地拆房子也跑到遠處割茅草要方便得多。
    這還不僅僅最近唯一會讓大家開心的事情。在大部隊剛剛停駐了半天之後，隨著第二天清晨時分，北方的地平線出現了滾滾煙塵，哨兵原本以為又是敵軍襲來的大部隊，便發起了警報。不過，沒等到全城的聯軍準備好戰鬥，警報便隨即解除了。這個時候，大家已經看清楚了這支隊伍的真麵目。
    五千名奧克蘭騎士和兩千名木精靈黑豹獵手組成的強悍騎兵隊伍，終於抵擋了預定的回合位置。從部隊的狀態來看，他們雖然略微有些疲勞，但精神麵貌卻相當地容光煥發。有些戰士身上確實帶著傷，卻依然能夠騎馬，大約不算是什麽太了不得的重傷吧。總體來說，部隊的損失幾乎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更讓大家開心的是，七千名騎兵，這時候卻化身成了牧民，一並驅趕著三四萬頭的羅莎獸外加上將近一萬頭的北地角馬到來。
    前者是一種個頭介於綿羊和成年肉豬之間大小的食草動物，小眼睛、拱鼻子和碩大的耳朵，外加上一層厚實的毛皮。這種動物和地精一樣，都擁有一個什麽都能消化的胃，翻開砂石和凍土，靠著一點點枯萎植物的跟進也能活下去。而起，它的繁育能力也不錯，哪怕比不上地精和狗頭人，但也是有普通食草動物的標準水準的。這種吃草擠奶的優質牲畜實在是太完美了，其毛皮是獸人族群主要的禦寒衣物，也提供了各大氏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肉類來源。
    後者，顧名思義，就是一種非常接近角馬的動物咯。可實際上，體型比陸希家鄉的非洲角馬還要大上不少，而且有著堪比奶牛的產奶能力，夥食還不需要那麽精細，乃是字麵意義上的“吃的食草產的是奶”。當然，其產出的奶口味的確是澀口腥臭了一些，比起牛奶差得太遠，但總算是勝在量大管足。用這種北地角馬的奶製作的各種奶製品，才是普通獸人平民的主要蛋白質來源。這是母獸的主要用途。
    別傻了，你們難道認為以遊牧民族的生產力，真的能讓所有人弄到肉吃嗎？
    至於公獸，除了用於播種，便是一種相當高檔的食材了，肉質據說很有嚼頭和彈性，但並不顯得太老，比起牛肉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奧格瑞瑪，隻有最優秀的戰士和氏族貴族，才有資格享用角馬的美味。
    “我們在北方連續殲滅了兩隻千人左右的獸人和半人馬部隊，然後襲擊了一個穀地。那是一個由兩百多人的半人馬牧民兼守衛，外加上幾個附庸的地精和狗頭人部落管理的一個牧場。從當地人那裏得知，這基本上也是貝爾卡丘陵最大規模的牧場了。我們把所有的比較健康的牲畜都帶了出來，剩下的也都基本上殺掉了。”黑豹獵手的統領，陸希孩童時期的好朋友兼老大哥卡洛芬戴爾?鷹眼對陸希交代道：“雖然有點殘忍，但你有交代過，讓我們盡可能地打擊獸人的有生力量。為了盡快結束戰爭，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吧。”
    如果明年能餓死一半獸人，那全大陸至少會安定五十年。不過，這種政治特別不正確的事就不要說出來了，大家心知肚明便足夠了。陸希一邊想，一邊點了點頭：“讓敵人痛苦，讓自己人快樂，這其實就是戰爭的真諦了。您做得對。”
    說到這裏，兩人忽然有些尷尬。他們其實是從小一起長大……啊不，一方看著另外一方長大的好朋友，但這個時候，除了公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這場麵其實是相當讓人唏噓的。
    話說，這難道就是長大的代價嗎？
    陸希看著對方，忍不住撓了撓頭，而這位俊美的精靈黑豹統領，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同樣地抓了抓頭皮。兩人這樣尷尬地對視了幾秒鍾，隨即便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大家依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但之前的尷尬和疏離感自然也不翼而飛了。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嘛！我堂堂陸希主角大人的朋友，豈是那種因為地位、權勢和生活經曆的改變，就自慚形穢疏遠朋友的庸人？
    “如果是最‘合理’的處理，把牲畜全部幹掉才是最好的。所以，您是為了給大家都送一頓加餐，才特意要把它們都趕過來的吧？”陸希換了一個更隨意的方式問道。
    “是給你送加餐！在口腹之欲上，你什麽時候委屈過自己啊！”鷹眼老哥大聲道。好吧，兩人都明白，就算是地位上的差距客觀上已經存在了，但當年的默契又回來了。
    “更重要的是，你們若是把貝爾卡最大的牧場洗劫一空。獸人那邊的反應，應該也是預料得到了吧？”陸希笑問。
    “是的，我們剛剛離開牧場，便遇到了趕過來救援的獸人部隊。一直大約有三千人的半人馬突擊手。可我們早有了準備，庫拉迪騎士長率領著槍騎兵們，從側翼發動衝鋒，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瑞卡德伯爵的話帶著幾分傲然。
    “他們非常英勇。”庫拉迪騎士長道。
    這位庫拉迪騎士長是一位中等身材，卻非常有威儀的中年將領，是這1000名青色槍騎兵的指揮官。他是個典型的軍人，為人有些沉默寡言，但用兵的時候卻猛如烈火。黃金3階的戰鬥力，在陸希這種超凡的怪物眼中隻是普通，但在戰場上也絕對是一騎當千的猛將兄一枚。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半人馬們雖然英勇，但卻不是自己的一合之地，雖然隻說了一句話，卻遠比那些騎士們表現得更加傲然。
    一千名的重騎士，對三倍於己的敵人發動衝鋒，僅僅是一個回合就將對方直接打崩了，己方卻無一人戰死，僅僅隻是有十幾個倒黴蛋輕傷而已。大陸霸主奧克蘭最強大的王牌禁軍騎士的戰鬥力，由此便可見一斑了。
    “不過，在後麵陸續趕來的敵軍，規模就不小了。斥候貓頭鷹已經探查過了，應該在三萬人以上，主要兵力應該是半人馬血旗兵的主力，以及阿拉曼巨魔軍團。當然，再加上大量擔任仆從的地精和狗頭人軍隊，人數根本無法統計。”鷹眼又道。最優秀的黑豹獵手，也都是精靈探查魔法的高手，能夠將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變成自己的眼線，當然就理所當然地接管了大軍的偵查工作。
    “好快的動作，快得簡直不像是氏族社會呢。嗯，不過，半人馬的血旗軍，和阿拉曼獵手軍團，都算是嗜血之王麾下的教團武裝，由薩滿教團直接管理，有這樣的組織度卻也不奇怪。”陸希道：“他們應該是聽說了我們挺近維澤濕地，特意趕過來支援的吧？”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可能現在才會得到瑟爾兵敗身死，以及落刃神廟陷落的消息。”梅芮希爾道。
    “以我們當時的兵力，讓騎士們全線衝鋒，也並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泰瑞爾爵士用傲然的口氣道。哪怕是明知道敵人的兵力很有可能幾十倍於己（算是地精和狗頭人），但對依然有著見敵敢戰，戰必言勝的傲然，這便是奧克蘭貴族們的驕傲吧。
    “……可，可這樣一來，損失便無法估算了。我，我們真的沒有必然這麽賭的。所，所以，是我要求大家不要戀戰的，撤回來和您的主力部隊會和的。”奧克蘭軍隊名義上的統帥，托曼親王殿下用有些期待和緊張的目光看著陸希，小心翼翼地道。好吧，這位草食係的好孩子是奧克蘭貴族中相當各色的一種，不過，奇行種在哪裏都存在。我們必須要明白這一點。
    “你做得對！托曼。”陸希坦率地誇獎道：“每一名騎士都是高貴的戰士，沒有必要冒險和一群嗜血之王的狂信徒同歸於盡！見敵必戰固然是戰士的榮譽，但知道什麽時候戰，選擇合適的時機戰或不戰，這卻是領導者的賢能。你做得很對，托曼。”
    托曼少年感動地看著陸希，大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被這麽重量級的人物誇獎吧！看那樣子眼睛馬上又要紅了。
    “謝，謝謝您，兄長大人！”
    都說了別這麽叫我啦！
    “然後，他們就一直在跟在你們後麵？”陸希又問。
    “我率領黑豹獵手給了他們一次迎頭痛擊，幹掉了前鋒的斥候部隊。對敵軍有了一定的震懾。他們停了將近半天，然後還是跟過來了，但行軍速度自然就慢下來了。”鷹眼道。
    “帶著不知道多少地精和狗頭人的仆役部隊，能快得起來才怪了。”陸希道：“當然了，你們趕著幾萬牲畜，走的也不會太快，這倒是半斤八兩了。”
    精靈本來就是擅長溝通動物的種族，奧克蘭雖然都是職業軍人，但也有不少其實是牧民出生，論驅趕動物的活也還是相當拿手的。七千人趕著近五萬頭大小牲畜，確實是會大大地減慢行軍速度，但再怎麽樣也一定會比無組織無紀律的狗頭人和地精好很多。這樣一追一趕，奧克蘭人和精靈已經抵達了落刃神廟，那支獸人大軍卻還在後麵隔了一天以上的時間吃灰呢。
    “他們應該會很快得到我們合兵一處了的消息。可是，屬於嗜血之王的道場失守，足可以讓數萬獸人氏族過冬的牲畜在我們手中，一群狂信徒教團部隊和各地趕來的小氏族聯軍，就算是再怎麽遊移不定，終究還是不可能將我們這些生死仇敵置若罔聞的！等到我昨日的所作所為，隨著那個逃跑的牛頭人童鞋傳到對方那裏，一定會確立他們的決心吧？”陸希笑道：“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金帳可汗的命令，大約也不能讓他們改變想法了吧？”
    “金帳可汗阿索格現在遠在雷霆崖要塞和奧托皇帝對峙，怕是連我們已經翻越血岩嶺的消息也是現在才得到呢。他就算是想要做什麽，現在也完全來不及了。”
    哎呀呀，四麵楚歌的感覺大約是會很舒爽的吧？就算是我都忍不住為可憐的“龍之心”阿索格鞠上一把同情淚了。
    “剛才的斥候來報，敵軍還在挺近，有一些被打散了殘兵和部族正在加入，繼續壯大他們的部隊。照他們的行軍速度，離我們大約還有三天的時間。”梅芮希爾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非常好，我最喜歡這樣的等待了！傳令下去，今晚大宴三軍。酒隻有從落刃神廟裏麵繳獲的劣質燒酒，但不許多喝，當然，肉是可以管夠的！”陸希對鷹眼道：“感謝你的無私啦，卡兄！”
    精靈們露出了苦笑，他們的食譜中最葷的就是蛋類和奶製品了，曆經千辛萬苦驅趕過來的牲畜，相當於是為盟友們的無私奉獻了。當然，夜刃黑豹們倒是可以因此而好好飽餐一頓了。
    “太好了！這可是我自從被你拐上賊船以後，最好的消息了。”有胡子的矮人小公主艾莫薩拉拍手叫好。有肉有酒，矮人就會覺得幸福。當然，若是有一個礦山滿足他們的挖掘欲，便會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不是賊船。這幾天空著，你們其實也可以做些先期準備了呢。”陸希掏出了一張羊皮紙，遞給了矮人小姐：“這是從神廟的暗室裏搜出來的古代文獻。如果沒有錯誤的話，就在離這裏朝東邊半天路程的山嶺，應該有一座古代格爾薩帝國的大型礦山，盛產上好的鐵礦、孔雀鋼以及伴身的各類寶石礦，而且儲量巨大。在格爾薩人滅亡的時候，礦脈都遠遠沒有枯竭，據說連三分之一都沒有挖到。可惜，那裏的開采條件很困難，超出了獸人們的技術水平，便這麽荒廢了，但對你們來說應該就不是事了。另外，礦山附近，還有一座儲量更加巨大的七曜石礦，主要是土曜石和水曜屍，這姑且就算是我先支付給爐堡的第一期報酬吧？”
    “……”矮人小姐一怔，呆呆地接過羊皮張，看著上麵亂七八糟的古代格爾薩文，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說報酬也不好，搞得你們像是我請來的雇傭兵似的，便當是我誠意的證明吧？”陸希笑道。
    “嗬……陸希?貝倫卡斯特，雖然你長成這個樣子，但卻爽利得像個矮人啊！”矮人是個很有種群自信的種族，在他們的文化中，誇對方“像個矮人”，基本上就是最高的讚譽了。當然，在其他人聽來似乎就有點不是滋味了。艾莫薩拉小姐美滋滋地收起了羊皮張，又道：“明天我就會派工程隊出發的，如果真的儲量巨大，大概可以把挖城市的地方也選好吧。
    嗯，就你們矮人的城市是過“挖”出來的。
    “不過，這麽隨隨便便把這樣的戰略資源交給我們做人情，你們國家高層那裏，說得過去嗎？”
    “鄙國的作風我還是略知一二的。隻要你們控製了礦山，他們也就沒有理由再來發難了，最多在背地裏紮紮我的小紙人。嗬，反正我也沒指望過自己在高層心目中的形象，當然也就無所謂了。”
    總之，落刃神廟附近最大的一筆戰利品歸屬，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在聯軍的高層心目中，正氣勢洶洶撲來的敵人大軍，似乎完全不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