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我隻做好眼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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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是我見過的年輕人中,最有素質的一個。”戴著藏頭露尾的麵具,穿著平平無奇的黑袍子的卡東·維蘭巴特,用老氣橫秋居高臨下的語氣讚賞著麵前的女孩,正經地擺出了一副前輩高人的範兒。
“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是誇獎,隻是覺得你的見識太少了。”塞希琉心想,如果現在還是在學院的時候,說不定我還真以為自己是年輕人最優秀的,至少是其中之一。可現在,她接觸過這個世界太多的真實和秘密,也見識過最偉岸的力量,已經很有自知之明了。她知道,自己遠不是最有天賦的那一類——可是,那又如何呢?她依然直麵過這個世界最終極的邪惡和凶險,並且和它們麵對麵對抗過。到了現在,這世界上已經沒幾個人還有資格這麽居高臨下地對自己說話了。
塞希琉沉重地歎息了一聲。
果然啊,陸希說得沒錯,這種看不清狀況倚老賣老的家夥,果然挺招人煩的。
不過,當過學生會主席的塞希琉·摩爾小姐終究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孩,實在是沒辦法像陸希那樣尖酸刻薄時刻都在亂懟人。況且,她現在也的確很擔心阿莎,也就是她的狼傀儡的安危,也實在是沒心情和對方打嘴仗。
“聽您的口吻,想必也是法之道上的前輩吧?還未請教大名?”
卡東·維蘭巴特卻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下,雙目中的興趣更多了。於是,他陰森森地笑了兩聲,道:“你這麽聰明,不如猜猜看呢?”
猜你個頭啊?難不成你還覺得這樣很有童趣很幽默不成?如果陸希在這裏早就打爆你的狗頭了,啊不,他現在說不定已經噴的你懷疑人生了呢。
塞希琉心裏或許是這麽想的,但身為好女孩的她怎麽能亂爆出口呢。就算是打量mdzz的目光在她眼中也隻是一閃而過。
她已經通過對方的麵具視孔中,看到了那雙讓人心悸的,按理說就不應該屬於人類的眼睛。在那黑灰的眼仁,似乎跳動著詭譎而扭曲的陰影,仿佛有數萬的幽魂在其中猙獰咆哮著。就算是以塞希琉的精神力,在和那雙眼睛四目相對的時候,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穩定於靈魂之中的魔力源甚至都顫動了一下,引得意識海都在顫動。
在那瞬間,塞希琉覺得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那雙灰暗的影之眼看透了,心中所有的秘密和知識都無所遁形。她大為警覺,早已經形成條件反射的精神力刹那間心隨念轉,一瞬間便展開了靈魂立場屏障。
現在的塞希琉,當然已經算是拉克西絲一脈了,除了拉克西絲禁咒和星靈呼喚法尚未掌握外,其餘那些讓奧法門閥們垂涎三尺的七彩薔薇島秘傳,包括魔力微操、元素感知以及無想冥息等等,都有了一定的功底。這些能力除了不斷提升塞希琉的精神力、元素的接觸和操作能力,同樣也在不斷加固著她的意識海上的靈魂壁壘。
實際上,修行過無想冥息的人,相當於是讓自己無時無刻都進入冥想調戲的精神狀態,其靈魂和意識的防禦力,遠在其餘施法者之上。
可是,對方的一個眼神,依然讓塞希琉的意識海有了不自然的震動,這是受到強烈精神攻擊的表現。她覺得,若是自己在修行無想冥息之前就遇到這家夥,搞不好此時,精神防線就已經失守了。如此一來,重者會淪為對方的傀儡,輕者也會遭受重創,短時間怕是連個揚塵術都兜不起來了。
……好詭異的眼睛,好詭異的外道魔法!
塞希琉想起了自己在奧魯賽羅的圖書館中看到了一些隱秘資料,心中一緊,沉吟了一下,道:“所以……您應該便是卡東·維蘭巴特大師了吧?”
對方在麵具下的表情應該會精彩吧,隻不過暫時看不出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麵具視孔之下,他並沒有特意掩飾雙目中的驚訝。
“哦呀?你可真是越來越讓我意外了。”他誇獎道。
“其實這並不太難猜。”塞希琉倒是沒有流露出任何驕傲的神情:“我聽說過的,貝瑞德術士的邪能祭術,其實也被稱之為影魔法。是遠古魔神,朧影之主貝瑞德留下來的傳承。在七百多年前,他們最後的據點最終被奧克蘭帝國聯合當時的學識聯盟和暗夜精靈們覆滅,所有的貝瑞德祭祀都被處死。可按照典籍記載,當時的貝瑞德首領術士,就擁有一雙力量強大的異眼,其特質和您現在一模一樣……不過,據說其所有的術法資料,也都被學識聯盟的魔法師們完全焚毀。可是,當時學識聯盟帶隊的是大魔導師卡布裏布·維蘭巴特,也即是紫羅蘭家族的先祖之一呢。他真的把那些資料毀掉了嗎?”
“……所以,你就因此確定是我咯?”卡東冷笑了一聲,對塞希琉的“武斷”表示不屑。
“其實,是奧魯賽羅老師有一次閑聊的時候提到的……說維蘭巴特家的卡東大師竟然去學習了外道魔法,他說,嗯,有的時候,換一條路說不定能走得更寬。祝福您也能找到自己的魔道之路,最終觸摸真理和根源呢。”
其實奧魯賽羅的原話是“卡東那小子知道在奧術的領域上便是連我的後腳跟都跟不上,現在居然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被曆史淘汰的外道魔法上?嗬嗬嗬嗬,這種毫無獨創力,就是靠拾人牙慧的愚昧手段,也這個沒出息的小子會把它當寶了。噢哈哈哈哈,不知道那小子把朧影之眼練出來得花多長時間呢?我還等著賜予他更大的絕望呢。”
塞希琉覺得奧魯賽羅老師已經走了自己不好亂汙他清白,而且算年級,這位卡東先生也應該是快九十了。這個年紀的老人家都很脆弱,還是不要亂紮人心的好。
現在我們知道,陸希的小夥伴們的良心擔當,估計是不太可能換人了。
聽到奧魯賽羅,卡東的身形似乎是哆嗦了一下,就連那雙奇詭的異瞳都收縮了幾分,整個人的精氣神看下去似乎都有些幹癟了。看樣子,他也是屬於當年被老青皮提著兩把西瓜刀從蔚藍宮砍到南天十字大街的背景板犧牲品之一,到現在居然都有心理陰影。不過,在得知對方對自己的評價挺好的時候,卻又仿佛被灌滿了氣的皮球似的,頓時便立直了身體,當場膨脹了。
“哼,小丫頭,既然知道我的名頭,那就應該明白這是什麽狀況。早點束手,也不用再吃苦頭了。”他道,雖然態度依然倨傲,但聲音卻溫和了不少。
“放心,隻要你乖乖配合,沒有人會傷害你的。在我們這裏做做客,等到一切結束,你就可以回到貝倫卡斯特的那個小家夥身邊了。你該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大家的未來!包括你的,當然也包括他的!懂嗎?小丫頭,你們要明事理!”
塞希琉無聲地歎了口氣,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掙紮。
卡東看了看二樓的陽台,躲在立柱後麵的蓋澤特探出了半個腦袋,正衝著自己不斷地使眼色。他有些不耐煩了,聲音便再次沉了下去:“趕緊決斷吧,小丫頭,不要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卡東·維蘭巴特本來就不是什麽很有耐心的人,方才說的那些,已經是自己這幾十年來最和顏悅色的一次了。
“抱歉……可是,我就是在拖延時間啊!卡東大師。”她抬起了頭,滿臉都是歉意:“以我現在的能力,要麵對您還是太勉強了。好在,我們這一邊,從來都不缺乏值得依靠的戰友呢。”
這次,心中大為驚駭的人已經換成是卡東·維蘭巴特了,而這一刻,對麵的傀儡已經將它們的女主人抬到了肩膀,扭頭轉身便跑。這些敦實笨重的鋼鐵巨像,奔跑起來卻一點都不顯笨重,幾個流星大步,便退到了大廳邊緣。
卡東原本是有辦法在這之前就用無孔不入的影之力將塞希琉截下來的,可是,他卻並沒有去理會這一切。在對方衝著自己露出那歉意而不是禮貌的微笑時,他便趕忙將衍生出去的魔力收了回來。深沉詭譎的陰影在他精神力的引導下,化作了一個如同用濃霧凝結成的半圓,將他罩在了其中。
就在他做完這一切的瞬間,大禮堂的天花板便“轟”的一聲當場碎裂,熾熱的火氣從上空呼嘯而來,幾乎一瞬間便將整個大禮堂都帶入了火災現場。
那是一枚足足有四輪馬車那麽大的隕星,周身都燃燒著熾熱的火光,卻不知道何時已經砸開了天頂,墜入了室內。
這實在是太不魔法了!要知道,隕石術,以及其加強版流星火雨術雖然是最高能級的奧術魔法之一,但也並沒有稀罕到哪裏去。作為著名的戰略級破壞魔法,能單獨施法的魔法師自然是鳳毛麟角,任何一個都能青史留名;然而,讓幾十名甚至上百名魔法師聯合施法成功,在大大小小的各種戰事中卻也是很常見的。
常年戰鬥在第一線的精英施法者們實在是太熟悉這種魔法了。無論是其能級大小,魔力波動,元素反應、術式構造,乃至於攻擊軌跡和攻擊效果都了然於心。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這般無聲無息的隕石術,在其砸開了天花板之前,大家不說是感受到其浩大的魔力壓迫感,居然便連聲音都沒有一點聽聞。
這不但不魔法,而且也不科學啊!
然而,到這時候在做出反應便已經晚了,那隕石轟的一聲砸在了大廳中,完全將那一團黑霧掩蓋在一片火光和碎石的沸騰中。隕石帶起的火焰衝擊波卻兀自又擴散了數十米方圓的範圍,直接便將絕大多數的伏兵和不少來不及逃走的圍觀群眾都波及了進去。
就算是躲在陽台上的魯道夫·蓋澤特也都被吹了個灰頭土臉。他在臉上一抹,滾燙的灰塵頓時糊了一手。他知道自己的臉一定被燙傷了,英俊的容貌怕是毀於一旦,就算是用美容魔法小心調整,也至少得花上好幾天才能複原,頓時欲哭無淚。
他不知道來者是誰,也不知道七舅老爺是死是活,但唯獨可以知道的是,不管馬上要發生什麽,呆在這裏實在是不安全了。
蓋澤特一個翻身便從破碎的窗戶翻了出去,掐著羽落術落在了地上。可是,第一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充滿了機械感的鋼鐵巨足。
“你這東西,是從地裏長出來的嗎?”他用幾乎與哀怨的聲音沉重地歎息了一聲,抬頭看著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巨大戰爭傀儡。接近於五米的體型,已經足可以和強壯的雲巨人相提並論。那鋼鐵的身軀上散發著冷傲而犀利的光澤,無懈可擊。魔力在那些古樸的紋飾間流淌著,化作了如山嶽般蓬勃的壓迫感,光是立在那裏,就仿佛支撐了天地。
這也是一台煉金傀儡,卻是蓋澤特所見過的最具美感的傀儡。當然了,同樣也是最特麽滲人的。
“這是神話時代的戰爭傀儡,出自青銅與陶之手的巧手。別看擁有幾乎可以和泰坦媲美的身軀,但卻能完全隱藏在地麵中行動……你說得確實沒錯,完全可以理解成從地麵裏長出來。”塞希琉的聲音從蓋澤特的身後傳來。
魯道夫·蓋澤特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臉上五味雜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便如同變戲法似得又一次露出了那貴族式的矜持而優雅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塞希琉小姐。”
“嗯,有一段時間了呢。蓋澤特前輩。”
在魯道夫·蓋澤特的眼中,當年那個不起眼的灰姑娘,立於衝天火光和殘垣斷壁之間,卻宛若神女。在那個瞬間,這位出生奧法名門,從小到大都是天子驕子的貴族青年才俊,甚至有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我覺得,我們完全沒有必要非把對方視作敵人。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切其實都是誤會呢。”他攤開了手,認真地說道。
塞希琉直視著對方,沒有開口。
“你看,我們也隻是希望國家的一切都回歸到原有的秩序之中。您是施法者,您背後的那個人,那個偉大的人,也是施法者。我們的所作所為,某種意義上,不也是為了您的利益嗎?”
塞希琉幽幽地歎了口氣,微微搖頭。她並沒有特意去掩飾自己臉上的厭惡甚至不屑。
“然後,這個國家一切都會恢複,安定,繁榮,富裕,隻要我們願意攜起手了。是的是的,隻要您,和偉大的陸希·貝倫卡斯特大師願意和我們攜手,我們甚至願意將聯邦的最高權位交給您。在將來的,誰說光榮的奧法門閥中不會多一個摩爾家族呢?我們努力奮戰著,不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切嗎?所以……您在聽嗎?塞希琉小姐,求求您說點什麽吧。”
“蓋澤特前輩,我並不覺得自己很聰明,所以不會亂做主。隻做好眼前事!”此話未落,立於她身後的兩台傀儡便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