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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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

    街上人影稀少,此時隻有花街柳巷一片燈火輝煌,迎來送往好不熱鬧。行駛的馬車驟然停下,猝不及防,車內閉目養神的六帝姬趙令月被帶了個趔趄。

    “外麵發生了什麽?”

    侍衛回答:“回主子的話,雲韶府裏扔出來一個人,好像受了傷,正好倒在了咱們車前。”

    “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侍衛迅速上前查看完回報道:“是個年輕男子,傷得很重。”

    “誰做的?”

    “容親王,容親王的管家親手把人扔在了咱們車前,不曾刻意隱藏身份。”

    明珠皇姐?趙令月想起前兩天明珠皇姐給她送麵首,她沒有收,難不成現在這是故技重施?把重傷男子扔在她麵前逼她收下,倒是像皇姐的做派。

    皇姐就是算準了她不會放任好好一人死在自己跟前。

    趙令月歎了口氣:“抬上來吧。”

    好在,皇姐,她還能信得過。

    人剛一抬上來,撲麵而來一股血腥氣,這人身上原本穿著一件白衫,此刻上麵卻被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紅。這人傷得極重,一番折騰也沒能讓他醒來,不過片刻功夫,他身上流的血就濕了一片毛毯。

    趙令月不由納悶,按理說皇姐即便是想逼她收下此人也絕不對下如此重手,畢竟人若是殘廢了,也就失去了送的意義。

    難到是她會錯了意?皇姐把他扔到自己車前,其實是想借她的手救下此人?若是這樣,那這個人……

    趙令月的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然而車內昏暗,卻也看不出所以然來。算了,反正人已經抬上了車,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馬車行駛的很快,不到一刻鍾就回到了趙令月的府邸,呂管家早就等在了門口。

    “把人安排到寒月苑,趕緊派人去請王太醫,讓人日夜守著,什麽時候醒了過來通知我。”

    寒月苑?就在帝姬院子的隔壁。那裏可是自打建成之日起就沒有住過人,呂管家不由心思一動,看向昏迷男子的眼神都不自覺的帶了幾分恭敬。

    趙令月沒再多說什麽,先行回了自己的院子。

    呂管家掃了眼一旁傻站著的小廝:“都愣著幹嘛呢,還不趕緊把人抬到寒月苑去?都給我小心著點,貴人要是有個閃失,你們八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眾人被呂管家一提點,都不由恭敬起來。

    男子剛被抬到寒月苑,太醫院的王太醫也到了,王太醫到了寒月苑,立刻著手醫治,絲毫不敢鬆懈。這六帝姬趙令月雖然隻有十八歲,可行事作風卻比二十八的都老辣。她表麵上謙恭有禮,可若是人救不回來,怕就不是那副嘴臉了。

    說起來這位六帝姬,少有才名,十三歲就封了一個靜安王,前途無可限量。原本朝中大臣都以為太子被廢,她會更上一層樓,誰成想就在一夕之間,她被革去封號,罷去官職,直接從雲端跌落到了泥裏。

    如今她被圈禁在京城中已有一年多,倒是真有了幾分閑散帝子王孫的樣子。

    平日裏這位帝姬向來深居簡出,沒有駙馬,也沒有麵首,如今忽然來了這麽一位,任誰都會另眼相待。

    王府一夜燈火通明。

    第二天一大早,趙令月剛起床,就有人過來通報說人醒了,趙令月也沒用早膳,直接去了寒月苑。

    寒月苑滿園翠竹,分外清幽。

    呂管家見趙令月進門,連忙上前見禮。

    趙令月問:“他傷勢如何?”

    “王太醫說外傷雖重,所幸都沒傷在要害,隻是這位公子身體底子薄,需要好好調養,再過兩個月應該就能大好。”

    趙令月皺眉,這傷未免也太過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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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傷得重了,她就能確定是皇姐在借她的手救人,若是傷得輕了,那一定是皇姐給她送麵首,如今這不輕不重的,倒是讓她難猜。

    趙令月雖然覺得趙明珠不會害她,但是心裏終歸是存疑。這事兒若是簡單的一個麵首還好,若是牽扯到別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擔得起,畢竟她現在處境也很複雜。

    “讓人去查一查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事,不要驚動容親王的人。”

    “是,奴才這就讓人去查。”

    吩咐完事情,趙令月就進了屋。

    一腳踏入門檻就覺得清爽撲麵,窗子半開著,清風掠窗吹進屋子,帶著青竹清新的味道。窗紗是翠色煙籠,陽光透過窗紗,讓屋子都染上了些微的綠。

    王太醫忙了一夜,一大早就回家去了,此時屋子裏隻有受傷的男子。

    男子半倚在床頭,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

    此時晨光正好,趙令月這才看清男子的麵貌,不由感歎這人當真是長了一副好容貌。

    他十六七歲的年紀,就仿佛是成熟前一夜的果子,渾身都散發著成熟的香氣,卻依舊殘存著一分青澀。雖然長了一張仿佛是精雕細琢的麵龐,卻意外的沒有一絲絲的侵略性,讓人看著就覺得心裏舒服。

    “見過殿下。”

    男子沒有故意掙紮著起來見禮,也沒有驚慌,隻是清清淡淡的一聲見過,從容不迫。

    這樣的氣度,像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公子,可他身上那一絲似有似無的陰柔又不可能是世家公子會有的。

    趙令月總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叫什麽名字?”

    他略微一頓,說道:“春景。”

    趙令月麵露驚訝,問道:“雲韶府的春公子?”

    “是。”

    皇姐這次可是給她送了一份大禮。

    雲韶府,專門為朝廷豢養伶人的地方,主要進行歌舞戲劇表演,春公子,雲韶府的頭牌伶人。難怪他身上有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柔。

    趙令月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位傳說中身價高出天際的春公子。

    “昨日你怎麽會倒在我的車前?”

    春景似乎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他不緊不慢的說道:“昨日有客人要我過府表演,我不答應,客人就帶著家丁把我打成了重傷。至於為何被殿下所救,我不清楚,隻記得昏迷之前我似乎見到過容親王。”

    後麵趙令月自己都能解釋,一定是容親王趙明珠趕巧碰見了重傷的他,然後想到自己皇妹還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就順手扔到了皇妹的車前。他雖說著不清楚,卻把前麵趙令月所不知道的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原來,既是要她救人,也是給她送麵首。

    隻是,都太巧了些。

    趙令月不想自己問的太多把對話弄的像審問一樣,便不再追問。

    “你的傷好些了嗎?”

    春景雖在病中,然而容貌清絕不減,隻多出幾分病中虛弱,白衣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包裹著晨景的水霧。

    “已經好了很多,還沒有謝過殿下,若非殿下相救,我此刻還不知身在何處。”

    趙令月卻似乎並不打算領這份情,她擺擺手:“你還是等著回頭去謝容親王吧,是她救的你。你先在我府上好好養傷,待你好了,我送你去見她。”

    這是不打算接受他?春景心頭一緊,麵上卻不顯。

    “不管殿下接不接受我的謝意,救命之恩,我都會銘記於心。”

    趙令月也沒有多說什麽,她不會跟男人相處,兩人又如此陌生,像這樣跟春景單獨在一個屋子裏讓她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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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然而她剛露出要告辭的意思,就被幾聲咳嗽打斷了。

    “咳……咳咳……”

    春景咳嗽的很厲害,每一次咳嗽,渾身都在打顫,牽動的傷口裂開,滲出血染紅了身上的白色褻衣,畫麵竟然詭異的具有美感。

    “你身上的傷很嚴重,需要休息。”

    春景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年紀不大,跟普通貴族少女沒什麽分別的帝姬是自己的保命符,他需要得到她的庇佑,至少暫時看來是這樣。

    “我要先把藥喝了才能休息,藥在桌上,可否勞煩殿下幫我端來?”

    趙令月視線落在桌子上,果然見一碗湯藥正冒著氤氳水汽。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請求幫忙做這樣的小事。

    趙令月也沒多想,依言去端藥碗,然而她錯估了湯碗的溫度,燙的趕緊撤手,弄的些許湯藥灑在了手背上。

    “殿下沒事吧?”春景關切的向外探身,身上染了血跡的白衫因著動作而微微滑落肩頭,露出脖頸下好看的美人骨。

    “沒事,這藥還有些熱。”趙令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為自己的連這種小事都不做好而微微窘迫。

    “那就再讓它涼一涼,殿下先過來坐。”

    趙令月也沒覺得不對,便順著春景的話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椅子正對床頭,兩個人之間距離很近,近距離看,趙令月發現春景的皮膚真好,比她最愛的那塊羊脂玉都細膩,而他臉上病態的一點潮紅,又為這細膩平添了兩分媚色。

    趙令月坐下的瞬間,春景探身把她的手握在了他的手中,動作太過行雲流水,根本就沒給趙令月反應的時間。

    趙令月愣了一下,趕緊往回抽手。

    “你幹嘛?”

    她背著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如臨大敵。

    春景沒想到自己的故意試探,竟然能看到趙令月這般小女兒的姿態。早前他就聽聞這位帝姬討厭別人的觸碰,尤其是男人,看來傳言非虛。

    “我想查看一下殿下有沒有被燙傷,若是殿下因為給我端藥而受傷,我會很過意不去。”

    “沒有。”她快速的說道。

    明明就被燙傷卻說沒有,看來真的很討厭被觸碰,春景也不挑明,隻是關切的看著她。

    “我隻是擔心殿下。”

    趙令月沉著一張臉:“我不需要。”

    她隻覺得手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是因為被熱湯給燙的,還是因為被他摸過。渾身不自在,片刻都不想多呆,趙令月起身就要走。

    “殿下留步。”

    春景眼見著趙令月就要離開,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自己身上有傷,倉促起身,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扯動傷口撕裂,疼的“嘶”的一聲。

    趙令月猶豫了一下,停住腳步。

    “你還有什麽事?”

    “我隻是想問殿下,下次什麽時候來?”春景強忍著疼痛,露出一抹淺笑,隻是因為失血過多,此時的笑容分外蒼白。

    “我為什麽要來?”

    “因為我需要殿下來探望我。”他溫和的看著她,似乎覺得隻是一個需要不足以表達他內心的迫切,他又加重語氣說道:“很需要。”

    這樣的直白讓習慣於打太極的趙令月有些措手不及。從來就沒有人說過需要她怎樣怎樣,也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說。

    “再說吧。”

    趙令月轉身匆匆離去,生怕他再說什麽請求,她並不善於當麵拒絕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一歲也是年下,嗯,這是個執著於寫一篇年下的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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