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準時響起。這是新學期的第一課。

    老師總是在第一課裏說一些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導致人總是昏昏欲睡。

    靠在高二三班窗口最後一個的男生緩緩蘇醒過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識還有些朦朧。

    剛才那個......

    他隻記得自己剛剛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夢的內容卻連痕跡都沒能留下來。他望向床邊，習慣性的眺望著陰沉的雲層。

    佇立在電線杆上的麻雀排成一排似乎還沒發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他緩緩地閉上雙眼，聽著雷聲掠過這片天際，心中毫無波動。再打開視野，電線杆上的鳥兒一個也不剩了。

    對於生命的凋零，他並不感到惋惜。因為心中對死亡的毫無波動，每當他緊緊抓住胸口的時候，總能發現自己的心髒仍是按照那個節拍跳動。

    沒有加快，沒有停滯。不管呼吸多麽急促，不管再怎麽消耗體力。它從來都不會變......

    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他的心髒隻有一個韻律。

    所以，所有的原因他也隻能歸結於‘那個時候’了.......

    隨著他望向窗外，眼前逐漸重現出那時模糊的片段，漸漸流暢，變得清晰.....

    盤山路上，一直搖到底的車窗放縱著急流衝刷姐弟二人。其實，車子的速度並不快。隻是上空盤踞著陰沉的雲彩，才讓冷風為所欲為。

    盡管無法透過天空得知何時才會下雨，但是能夠享受片刻的爽快，就足以使兩人感到舒暢了。

    風一直呼嘯在耳邊，像個玩瘋了的孩子不停的歡笑。

    沉浸在快樂當中的姐弟二人大膽的一展歌喉，讓歌聲隨風而去。

    而在那時，並沒有注意到任何危險的他們就像先前的麻雀一樣。

    突然!

    哢！

    不協調的聲音響起，毫無征兆的災難從車下來臨。

    還沉溺在歌聲中的孩子們沒有立馬意識到，但整個世界翻轉了過來。眩暈，黑暗，壓抑，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同襲來。

    接著，車子不斷的翻滾從山上的斜坡落下。原本的歡歌笑語立馬變成了尖叫，尖叫化為了慘叫。那變形的車子，不斷的扭曲他的身子。

    大腿！腳骨！腰部！胸口！

    撕裂的痛楚令他窒息，血液飛濺，被稱作死亡的惡寒如藤蔓般糾纏住他全身。

    手掌已經不再是手掌，腰部和下體完全扭轉過來，藕斷絲連的部分隻會徒增他的痛苦。

    車子裏，坐在駕駛位和副駕駛的父母早已粉身碎骨。

    無力的雙手！無法呐喊的破喉嚨！難以呼吸的氣管！艱難跳動的心髒！

    全部全部！都成為了他的負擔！

    而在那之後，他再打開眼皮看到的世界，是冰冷且刺眼的燈光。天花板是毫無人情味的色調。到處飄滿了消毒水的氣味，光是吸進去一點，那濃重的味道就會令他反胃......

    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六年了。現在孩子也長大快要邁入成年人的領域了。那些曆曆在目的悲劇，盡管無法使他心中有所波動，但他能切實感受到穿透胸口的那根尖刺。

    隻因為，他還記得那一切.......

    當然，還有他叫做‘趙林楓’這個名字的記憶。

    他曾收集過各種各樣有關當時盤山路路麵塌陷的報道。但是不管哪個媒體的報道，最終的解釋也隻有山路年久失修造成的意外。

    一個一個的，用這種完全不可靠的借口搪塞敷衍他人。同時還在把矛頭指向了辛勤修路的工人。

    這個虛偽的世界，除了還在努力掙紮活著的自己，已經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可是，不停顫動的心髒總是在呼喊著‘活下去’。他認為，他就是憑著這個理由，一直熬到現在的。

    還有一件事。

    他姐姐的屍體，在那次山路塌陷的事故中不知所蹤，車裏也沒有檢測出他姐姐的血跡。雖然，他不認為他的姐姐還活著。至少，那種‘沒有找到屍體就不算死亡’的錯覺，也是他堅持的理由。

    想要挖掘當時的真相是不可能了，還是想想打工時候該怎麽偷懶比較好。

    逐漸從記憶中退卻出來。耳邊忽然嘈雜的像市場。

    他仔細聽了聽亂哄哄的雜音，從中捋出了幾句重點。

    “哎！一班來了個特別漂亮的妹子你知道嗎？”

    “聽說是個亞裔妹子，眼睛竟然是藍色的！”

    “看起來跟那種大小姐似的，還不穿校服，穿著裙子來的。”

    “我看了，腿又長又直。我跟你講，我要是泡上她，我......”

    以上就是今日校內的頭條新聞了。有外來的學生轉入到這所學校從他初中時期就不是什麽特別的了。

    唯一有趣的是，明明亞裔，眼睛卻是藍色的。他認為，那個‘千金小姐’似的新同學多半是帶了美瞳，穿著大半相對有氣質，給人一種‘大小姐’的錯覺吧。

    大概是中午的時候。

    他總是等食堂高峰期過去才去食堂，雖然食堂裏的菜品所剩無幾。對於他來說，剩下的地方既空曠又安靜，是他為數不多感到踏實的地方了。

    食堂的大媽雖然都是一副冷漠的神色，但是該給他乘的飯半兩不少。不過，經過一年的時間。他已經知道哪個大媽和善給他多乘，哪個例行公事了。

    到達窗口後，大媽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動手給他乘了一大勺素菜和一大勺米飯，再澆上點肉湯。

    他很自然的道出感謝，結過盤子在空蕩蕩的食堂中坐下。他用筷子翻了一下素炒的小油菜，下麵有幾塊肥瘦適中的五花肉。

    按照慣例，他再度感謝食堂的大媽。動起筷子，開始大口大口把那些無味的素菜混搭著澆過肉湯的米飯吞下肚。

    每次，他總會單獨留下肉細細品嚐。

    當他準備下嘴的時候，又有人進入食堂了。他疑惑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有人還來食堂。定睛一看，是個身著便裝的女生。

    身材適中，帶著一股子外國人的氣息。烏黑的發色，很難讓人想到是亞裔才有的顏色。令人意外的是，她垂到腰間的長發竟然能通過教導處把關。還大搖大擺的穿著紅格的百褶裙，肆意暴露著雪白的大腿。

    讓趙林楓不解的是，這個少女身上仿佛有奇怪的現象。他看別人的時候，都是他不感興趣的模樣的。唯獨這個女孩，在他的世界裏是有顏色的。

    好奇怪......

    他忘掉了自己的手中飯，看著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窗口前正煩惱著該吃什麽。他不明白他究竟在看什麽，隻感覺少女身上有神奇的魔力讓他移不開目光。

    少女忽然把視線轉移到趙林楓身上。

    “那邊的同學，能告訴我一下，那些菜味道好一點嗎？”

    她的聲音不大，頗有一股故事中千金小姐的姿態。他不說出那種感受，身體不由自主的起身接近了她。

    靠近了，他才看清。少女的雙瞳果然是碧藍色，像珠寶商店的藍寶石一樣無暇。

    “肉類的話基本上所剩無幾了。混搭的菜品中，幹煸豆角還不錯。”

    少女輕聲道謝，對他微微一笑。端著盤子做到了他的對麵。

    “同學，請坐。”

    同樣剛坐下的趙林楓有點不明所以，他抓了抓頭。

    “有什麽事嗎？”

    少女明明臉上帶著笑容，卻帶給人一種不苟言笑的態度。這讓他有些為難，同時也明白對方是希望他認真回答。

    “同學怎麽稱呼？”

    “趙林楓。”

    “那好，趙林楓同學。我想問一下，怎麽才能在這所學校好好生活呢？”

    他覺得這是個奇怪的問題。心想是不是外國的環境跟國內不一樣，想要適應群體才這樣做的呢？

    “說實話，我一個朋友也沒有。以我的認知來談的話，新鮮的事物都會讓男生女生興奮幾天。況且是你這麽漂亮的女同學，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男生追求你了。想要過和平的日子，至少也要有同仇敵愾的女生做閨蜜，再委婉的拒絕掉那些追求者才行。”

    少女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回答，盡管她笑起來很好看。但還是給趙林楓怪異的感覺。

    這似乎更像是陰謀.....

    “謝謝你誇我漂亮。我還想知道這個學校的一些趣聞，或者說怪談也行。那些神鬼之類的話題我一向很感興趣。”

    趙林楓聞言，猶豫了下來。關於這半年的靈異怪談他或多或少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說他親身經曆過。

    “告訴我吧。趙林楓同學。”

    不論是美女的微笑，還是甜美的請求。如此期待的眼神，他掙紮了一下還是連著警示都一起吐露出來了。

    “實際上，高一那邊一直有傳聞。關閉許久的心理谘詢室裏，明明沒人，在黃昏的時候卻還有聲音傳出來。有人說，有個黑色的鬼影子一直在放學的黃昏後在走廊裏遊蕩。茫無目的一樣，還會襲擊人。”

    “真的嗎？”少女的語氣加重了，眼神增添了幾抹嚴肅。

    “心理谘詢室的歌聲我聽到過。是很悠揚的小提琴曲。但是，鬼影子確實襲擊過我。”

    “你受傷了嗎？”

    趙林楓王後靠了靠。少女雙手摁在桌子上，一副隨時可能撲過來的樣子讓他吞了口口水。

    當然，這不是嗅到了少女體香之類的春心蕩漾。而是為自己接觸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感到難得的‘心慌’。

    “沒.....沒有，我跑的比較快.......”

    這樣啊。少女失望的歎了口氣。

    “謝謝你了趙同學。有空再聊吧。”

    說著，少女快步離開了食堂。

    趙林楓看了一眼對麵一口沒動的飯菜，搖了搖頭。

    “浪費糧食可是可恥的......”

    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