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九九章 運河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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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嘉穗等於滄州碼頭劫獲女真人兵甲之時,古浩天一行己經到了衛州,眾人到了城外的永濟渠碼頭,雇了船正準備啟程前住大名府,且見時遷領著一人走了過來。
“小官人前方人員來報,徐大人得了風寒,使團的船隻歇在了黎陽,看來這兩日走不了了。”
“可探的清楚?”
古浩天聽了時遷稟報,不太放心又問了一句。這時跟隨在時遷身邊的那個男子開口了。
“必定無誤,我等自徐大人動身之時,一直跟在近旁,前日見使團的船隻靠在了黎陽縣的碼頭,便也跟了過去,卻見船裏有人到縣城藥鋪請大夫抓藥,我等好奇,後來使了銀子,問了那抓藥的夥計,說是船裏的一位老大人得了風寒,想來必是徐大人無誤。”
這使團裏的老大人,也真的隻有徐處仁一個,想來這老人必是憂憤之下撐不住了,古浩天想著,不禁又擔心起來,不知他能不能撐得住,便問道:
“病情輕重可知?”
“那夥計倒也不知道這些,隻是說憑藥量,總得兩三日時間服用。”
古浩天聽了心安了點下來,若是兩三日可以治好的話,看來也不太嚴重。一時便不急於趕路了,因為他了解那個強老頭,不到山窮水盡是不會低頭的,太早趕上也沒大用,想想衛州乃京城北邊的最後屏障,初次過來不如乘機去看看,便與船家約了晚間動身,回頭又進了城。
衛州始建於隋朝,因春秋衛國故地而得名,它處於黃河北岸,是東京抵禦北敵南侵的最後一道防線,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它如今的治所在汲縣,北臨運河南靠黃河,也是一個繁華的大邑。
衛州城最繁華的街道,便是溝通運河與黃河的那條南北通道。古浩天等人從運河碼頭回轉,便沿著大街慢慢前行,一路欣賞州城的風貌。卻見滿街都是挑夫貨車,繁忙的來回運送各種貨物。
“此地為京北重鎮,河北入京物資大多從此經過,卻是京城通往河北的咽喉。”
許貫忠河北人,對此地甚為了解,一路在邊上解釋著。
古浩天對衛州並沒有多少了解,他記得《水滸傳》裏,宋江征田虎時,關勝便是守在衛州,後來唐斌單騎潛入,雙方協作破了壺關。
一行人邊看邊走,不覺便到了十字街口,這時正好近午,於是便進了近傍的一家酒樓,選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卻見外頭一群人圍著在一處牆壁前議論著什麽。
時遷好奇下去打探了一下,回來說道,卻是官府在緝拿一個叫什麽唐斌的殺人犯。
眾人聽了也不覺奇怪,這世道這等事情也太多了,那操心的過來。而古浩天的聽了,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因為他剛才正想到此人,知道其為浦東三傑之一,是與關勝齊名的人物,原來也是殺了人才落草於抱犢山,這回看來他的事件也提前發生了。
“這世道真是亂了,到處惡人橫行,官府都是些飯桶。”韓世忠聽了憤憤的說道。
“世忠兄弟隻說對了一半,世道倒是不太平了,但殺人的未必就是惡人,便如這個唐斌,誰曉得他是被逼無奈殺人,還是肆意行凶殺人,依我看,他這個殺人還是前者據多。”古浩天笑著對韓世忠說道。
“小官人為何有此講?”韓世忠奇怪的問道。
“我聽說浦東有三個英雄好漢,叫做浦東三傑,裏頭有個叫做唐斌的,若此唐斌便是彼唐斌,便不該是個窮凶極惡之人,更何況這世道,官府定的案子又有幾個分的清黑白。”
“小官人說的甚是,世忠兄弟,便是你自己剛剛經曆的事,官府可曾與你說甚麽道理。”
許貫忠見韓世忠還替官府操心 ,禁不住打趣他兩句。
“卻是俺想差了,到如今還以為自己是官家的人呢!”
韓世忠想著自己的遭遇,知道這兩人講的有理,便自嘲的說道。
幾個喝酒閑話,說的興致勃勃,直到了未時中,方才出了酒樓,到客棧裏收拾行李,往運河碼頭而去。
且說古浩天等人下午在酒樓一番言語,卻被邊上的兩個漢子聽的明白,那兩人當時便神色變幻,隨後便跟著古浩天等出了酒樓。
申時初,古浩天一行人到了運河碼頭,二、三十人分別登上了兩條船,離岸正待起航,卻見碼頭上匆匆過來兩個漢子,隻見他們立於岸邊對著船隻叫喊道:
“船家,我兄弟倆想去住大名府,一時無船可坐,搭乘一程可是方便?”
古浩天立於船頭,聞聲便轉身看去,卻見是二個二十六、七左右的男子,雖是平凡的穿著,便藏不住一身的英氣。
“小官人,這兩人方才似是在我們後頭跟了許久。”時遷在一邊悄悄的說道。
“無妨,便讓船家叫他們上來。”古浩天吩咐道。
於是船又靠岸,兩人上的船來,自說一個叫做譚兵,一個叫做郝文。古浩天聽了突覺得有些怪異,細一思量便想到了什麽,眼裏暗暗閃過一絲笑意,也不說破,隻讓卞祥好生安排好客人。
隨後兩隻船兒便前後進入了永濟渠,此渠挖掘於隋朝大業四年,在這個時代又稱禦河,它以衛河為源,下遊與漳河、滹沱河匯合,仍然是河北地區與東京之間的航運要道。
正是傍晚時分,眾人用過晚餐,立於船頭,欣賞著兩岸美麗的田園風光,不覺天色已晚,便各自休息去了。
夜色漸深,兩隻木船一前一後,悄然行進在星輝下的永濟渠上。古浩天躺在床上,卻沒有入睡,他在複盤著京城的這些日子。
正月底進京,四月底離開,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要說收獲,應該是巨大的,他當初想到的人物,如林衝、魯智深、徐寧、淩振等都上山了,一些沒想到的人物,如韓世忠、楊再興、張九成,甚至那個名滿京師的行首李師師,也上山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徐處仁和趙鼎也會跟著上山。另外,還千匹戰馬,諸多兵甲,這些收獲可以說大大超出預期。
不過也有許多讓他意料不到的事情,讓他心生不安,首要的便是金國與周朝結盟的事,原本曆史上要十餘年後才發生的事情,如今竟然已經出現了,雖然他使了手段進行破壞,但他明白這隻能阻止一時,絕擋不住曆史發展的大勢。剩下的時間不會太多了,他突感覺到心頭有著巨大的壓力,輾轉反側之後,幹脆起床到了艙外。
四月下旬,已經進入了初夏,夜雖已深,但也不冷,滿天星輝下,古浩天靜靜的立於船頭,兩岸是靜寂無聲的中原大地,他不禁心潮翻湧。
這是一片慷慨的土地!她用自己的肥沃哺育了一代代炎黃子孫,用自己的堅韌創造了一個個輝煌盛世。但她又是苦難的,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使她猶如一個柔弱的女子,每當北麵的屏障失守時,第一個被揉蹂躪的總是她;當國內戰亂暴發時,第一個被爭奪的也是她。
而這一個時代,她的命運更加悲苦,因為北方的那道屏障根本就在外敵的手裏,很快她又要麵臨著一場新的浩劫,而且前麵沒有誰可以替她阻擋一下。
後世曾評論,崖山之後無中國,而崖山之禍的源頭,卻正是數年後發生於這片土地的那場災難。
作為一個穿越千年的人,我能擔的起延續漢民族千年輝煌的重任嗎?古浩天禁不住拷問自己。然而他沒有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到那一步。 盡心盡力吧!古浩天長歎了一口氣。
“小官人深夜不眠,是擔心徐大人他們嗎?”這時身後突然響起許貫忠的聲音。
“許先生怎的也沒睡?”
“徐大人他們前頭不遠,也沒有趕夜路,些許小病當無大事,到大名府時定能趕上,那時再見機行事料能成功,無須太過牽掛。”
許貫忠以為古浩天在想著徐處仁他們的事情,便開口勸道。
古浩天點頭致謝,但深遂的目光依舊停留於北方那片漆黑的原野,過了一會,他輕聲問道:
“許先生,你說這片土地如此富遮,卻為何又如此的悲慘?三國戰亂,這裏“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五胡亂華,這裏的漢人幾乎滅絕;唐末以來又是連年混戰,生靈塗炭;好容易得到了百餘年的安寧,可是眼看著又要遭難了。”
許貫忠沒想到古浩天在思考這樣的問題,但立即就明白了,他是在擔憂女真人的事情。可是對這個問題,許貫忠卻沒有答案,中原四戰之地,國強則興,國衰則亂,千百年來從來沒有逃出這個宿命,除非有一個永世不衰的帝國,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其實這個問題,古浩天自己也沒有答案,他也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但女真的南侵非同一般漢人之間的王朝之爭,那將關係到漢人的存亡,他覺得自己已經來到這個時代,總得做點什麽。
“既然災難不可避免,我們能做的隻能是讓他的後果盡量減輕,隻是說著容易,要成卻難,許先生願意與我共赴此難嗎?”
古浩天轉過身來看著許貫忠,認真的問道。
一刹那,許貫忠覺的自己熱血翻湧,小官人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尚且以民族存亡為已任,他一個常常以雅人高士自居的七尺男兒,豈能落於人後。這一刻他突覺得年初的梁山之行,卻是此生最英明的決定,如果說京城數月了解了古浩天的品行的話,此刻卻是窺見其內心,於是他撩起袍子心甘情願的跪了下去。
“貫忠不才,願隨小官人為民族大義盡綿薄之力,此生不渝。”
“許先生怎能如此,在下如何當的起。”
古浩天見狀嚇了一跳,連忙俯身伸手去扶。
“小官人若當不起,這天下便無人當得起。”
許貫忠堅定的說道,然後堅持行完一禮,才站了起來。
此後,兩人盤坐於船頭,暢談天下大勢,不知不覺天已黎明。碧綠的田野,早起的農夫,遠近的村落,漸漸的在眼中清晰。
兩人起身立於船首,頓生一腔豪情,古浩天豪邁的說道:
“江山如此多嬌,豈讓虜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