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二章 藥王穀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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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王穀的名字,來源於穀口的那座藥王廟。這廟也不知建那年那代,經過不斷的修修補補,如今倒有了不小的規模。隻不過自從大名府軍方把此地征為養馬場之後,這藥王廟就成了駐軍的營地。
    這個養馬場不但是大名府軍馬的基地,還擔負著河北各地軍馬的供應,最多的時候養著五、六千匹戰馬,現如今還有三千餘匹存欄。
    駐守藥王穀馬場的駐軍有五百人,將領叫做鄭良,他原本是大名府官兵之中一個可有可無的偏將,但這人善於鑽營,後來走了都監李成的路子,謀得這個肥缺。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馬場之中雖說他職務最高,但權利並非最大,原來這馬場之中還有一位梁家派遣的主事,叫做梁進,卻是梁府總管梁世保的子侄,這廝仗著梁家的權勢,把持著馬場的大權,撈走了大部分的油水。鄭良看在眼裏卻拿不到手裏,有時不免會惡語相向,時間一長兩人便水火不容。
    這不,前些日鄭良和那梁進剛剛又大吵一場。原來數日之前來了一個京東的客商,也不知通過什麽關係搭上了梁進,私下裏雙方商談戰馬交易。鄭良通過眼線知道了此事,便找上門去責問,誰知這梁進全然不懼,反而說是相公的吩咐,他隻是聽命行事。可是鄭良索要文書時,那廝卻說相公有命不宜外示,當時兩人一言不合大吵起來。
    梁山人馬兵臨城下之後,藥王穀這邊也得到消息,當時也擔心賊兵過來奪馬,兩人倒也消停了一些時日。但數日過後北京城那邊全無動靜,慢慢也就鬆懈了下來,隨即一致對外又轉換為內部對立。
    這日晌午,梁進狠懟了鄭良一通之後心頭大快,便帶兩親信騎馬往穀外去,準備到附近村子裏的一家小酒館飲上兩杯。正在出了穀口之時,卻見迎麵過來了一騎,對著他高聲叫喚道:
    “當麵可是藥王穀的梁主事?”
    梁進一聽驚訝了一下,心想這是何人,如何識的我。便拍馬近去,細一打量卻好似有幾分麵熟,正思想時,那人又開口了。
    “梁主事卻是貴人多忘事,小的便是京東吳掌櫃的親隨,前番跟著掌櫃的與主事見過多次。”
    梁進見說頓時想起數日前結識的那個姓吳的京東商人,當時他的身邊倒真有這麽一個人。當下便說道:
    “你家掌櫃卻在何處?為何多日不來相見。”
    “我家掌櫃實是早就到了,隻是突聽的梁山人馬攻打北京城,擔心連累馬場這邊,便停下觀望數日,後來見無甚要緊,便急急的來了,如今便歇在前番見麵的那家酒店裏,因擔心鄭將軍不快,便著小的進來請主事出來一見。”
    “姓鄭那廝屁大的小官,算啥鳥將軍,怕他作甚,且前頭帶路,去會會你家掌櫃。”
    那梁進聽了之後,嘲諷了一句,便跟隨著去了。
    藥王莊在藥王穀東三裏許的山邊,全村也就三五十戶人家,平日裏除了種些莊稼,便靠著給馬場幫工掙些小錢糊口。這莊口開有一家小酒館,也便是做馬場官兵、官差的生意。
    吳用數日前帶著情報處的人員,便是在這個店裏遇上了前來喝酒的梁進,他見此人不似村民,暗裏一打聽卻是馬場主事,當時即心生一計,於是假裝是京東來的掌櫃與梁進套近乎。那梁進不知是計,他見對方殷勤大方、頗懂進退,不由大有好感。到後來酒酣人醉,那掌櫃掏出一大筆訂金提出要購買戰馬,他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昨日定下今晚攻城之後,吳用立即向古浩天要求帶人到藥王穀奪馬,到梁山以來一直未能顯露本領,他須要一件大功來證明自己,藥王穀的三千匹戰馬正是合適。
    古浩天二話不說就應了,還調派槐樹坡的縻勝率三百人聽他調遣,又讓段景住和商隊裏的五十多人手隨同行動。
    由於要趕在破城之前行動,當天夜裏便匯齊各處人手,吳用今天一大早就帶人趕往藥王穀。早上寅時未,他們趕到藥王穀外圍,吳用把縻勝的三百人手安置在早物色好的一個山穀裏,隨後帶段景住等人來到了藥王莊。
    這時正是近午時分,吳用坐在莊口的小酒館裏一遍遍反思著今晚的計劃,他絕不能讓自己初次帶兵出了狀況。正思想之時,隻聽的外頭響一個興奮的叫喚聲。
    “吳掌櫃怎的好久不來,讓兄弟我好生想念。”
    “來路上正巧遇上一些事情,耽擱了幾日,還望主事勿要見怪,在下已著店家備了酒菜,且敬上三杯權當賠罪。”
    吳用一聽便知梁進到了,連忙起身迎了出去。
    午間兩人痛喝一場,酒足菜飽之後,吳用掏出一張銀票說道:
    “今次在下帶了一萬兩銀票,也帶了足夠的人手,若主事方便,便盡數買馬一文不留,至於價格,便由主事作主。”
    梁進一聽頓時愣住,他往日裏偷偷摸摸販賣馬匹,也就幾十兩、幾百兩的來去,幾時見過一萬兩的巨款。他一把抓過那張銀票,一看果然是北京城裏匯通錢莊的票子,一顆心不由“卜通、卜通”的急跳起來,這可是一筆天大的財富啊!若是成了這輩子也就吃穿無憂了。可是轉念一想他又發愁了,馬場馬匹倒是不少,但有鄭良那廝在,少數幾匹他還弄的出,若是百餘匹的卻絕無可能。
    便在梁進苦思無計之時,隻聽那吳掌櫃悄聲問道:
    “主事可是擔心鄭將軍作梗?”
    “不就是,恁多馬匹,這廝知曉必不肯放。”
    梁進也不回避,立即直言相告。
    吳掌櫃聽了卻不驚訝,反而神秘的說道:
    “此事若放在往時倒是麻煩,不過現下卻不是難事。”
    “有所計較,快快說來!”梁進見說趕緊催促道。
    “當下梁山兵馬攻城,隻需著一人報於鄭將軍,說城裏急需戰馬,著他親自押送一些送去,還不得乖乖聽命。”
    “此計大妙!”梁進一聽大喜,可是隨即又低落下來,便聽他說道,“匆促之間,這軍令又從何處來。”
    “此事倒也不必擔心。”
    隻見那吳掌櫃淡定一笑,隨手從身邊掏出一張紙來。梁進接過一看,竟然是如假包換的軍中文書,他一時怔住了,不由的露出了疑惑之色。       “主事不必多疑,實是那日聽說你與鄭將軍不和之後,想著此次買馬甚多必不容易,便花了一千兩銀子,托人於軍中買來一張,不想正用的著。”
    原來吳用受命打探了馬場之後,便一心謀劃此事,這軍中文書正是他請時遷前去盜來,至於上頭文字當然是自已所寫。
    梁進一心想著那萬兩銀票,又曉得大名官場處處腐敗,竟也信了。
    當下兩人議好了一些細節,梁進帶著那封文書便回去了。
    且說郭良上午與梁進又爭吵一場,心情不暢,中午喝了兩懷悶酒,便在藥王廟中小睡一會。未時許,他剛剛醒來不久,隻見老對頭梁進匆匆進了他的院子,他以為這廝又來吵架,立時沉下臉色準備應戰。
    “姓郭的,這次過來卻不是與你爭吵的,城裏來了緊急軍令,我方才正好於藥王村口接了,趕緊送來與你,且好生看看。”
    郭良一聽暗道奇了,他接過拆了一看,果然是軍中文書,隻見上頭寫著:今夜偷襲賊寇,緊缺三百戰馬,著郭良親帶一百精銳於今晚戌時前送來城中。
    “卻是何人送來,為何不親來見我?”
    郭良看了半天,卻找不出半毛病,但對於梁進總歸不信任,忍不住又細問了一下。
    “你這廝休要不識好人心,我也隻是看那他趕的辛苦才順手接了,讓其早些回程,須知咱也是梁相家人,北京城守不守的住,老爺當的幹係比你大,信是送到了,信不信隨你。”
    那梁進見郭良質疑於他,頓時大為惱火,大罵一通,轉身就要離去。
    “站住!”
    便在梁進將要離開之時,郭良開口了,其實他剛才卻是聽了“梁相家人”四個字,心裏便相信了,想想若是他謊報軍情,讓梁山人馬攻破北京城,第一個遭殃的倒真是他梁家,況且這文書也不似作假,於是就把他喝住了。
    “梁主事,當下不是賭氣的時候,時間不多,趕快與我一起挑選戰馬。”
    “就你這廝事多,今日權依你一回。”
    梁進見郭良信了,便停下身子,但眼角卻抑不住的流落出一絲笑意。
    三百匹戰馬,兩人帶著手下挑挑選選,到了下午申時中才選好,隨後又調集一百人手,那郭良便啟程出發了。梁進立於藥王廟前,眼前著計策成功,想那萬兩銀子即將到手,心頭大快,便立即著親信趕往藥王村接吳掌櫃等人過來。
    且說,郭良一行趕著戰馬走了一個半個多時辰,來到了一處無名山穀裏,這時正是晚飯時間,眾人下午匆匆出來,都沒有吃過什麽,這時不由的饑腸轆轆,紛紛要求填飽肚子再走。郭良看看時間還很寬裕,便吩咐埋鍋做飯。片刻之後飯熟菜熱,一群軍士便蜂擁而上大吃大喝過來。
    然而,卻在此時,養於一側的三百匹戰馬突然瘋了一般朝這邊跑來,正在吃飯的一眾軍士大驚失色,一個丟碗棄勺拚命躲避。誰知剛剛逃過一劫驚魂未定之時,馬群後隨即出現一群手持長槍的彪悍男子,便在官兵目瞪口呆之際,瞬息之間已經把他們包圍的嚴嚴實實,接下來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了。
    而藥王穀裏,郭良離開後,梁進便無人掣肘,他立即把吳掌櫃一行人請進了馬場,又著親信帶著前去選馬。隻是吳掌櫃那一些手下都是懂馬之人,在馬群裏東挑西選,直到點燈時分,才選好百餘匹駿馬。
    隨後那吳掌櫃卻說,外頭正在打戰,恁多好馬上路不太安心,自己聘了數十個護衛正在穀外能否放他進來。
    梁進手裏正拿著萬兩銀票發癡,那裏想的許多,立時開口就應了,他那知道這一應,卻放進了一群惡虎。當晚藥王穀裏數百人手被屠戮一空,三千匹戰馬也被席卷一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