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 勝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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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步軍太尉段常接管軍隊之後,次日卯時便令全軍拔營前進,點了宣讚、柯慶為前軍,自領二千禁軍為中軍,命關勝為後軍。不過他也是極為謹慎,一路上把探子遠遠的散出去,大軍卻是慢慢推進。
到了辰時,探子相繼來報,都說除十餘裏外一座賊寇營寨,沿途並無異常。段常漸漸心安,便令大軍加快速度,一個時辰後,他們到達了距梁山營寨裏許的地方,才擇地下寨停了下來。
一番忙碌直到正午,大營才安紮完畢。這其間段常不敢鬆懈一直領著禁軍立於寨前,但發現賊營之中,除了出來幾個探子遠遠的觀望一下之外,並無其他動靜。這些賊寇並不似關勝兩人所講的那般利害!他心裏基本有了判斷,也便更加相信了柯慶的分析。
後軍營寨裏,關勝正與唐斌、郝思文一起議論著。一夜之間,統兵大將變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看守後軍的邊緣將領,關勝雖然嘴裏沒說什麽,但心裏卻十分苦悶。
“直娘賊,哥哥是朝廷任命的統兵大將,這個甚汙爛太尉豈能說免就免了,咱不幹了,自回浦東去。”唐斌氣衝衝的說到。
“兄弟慎言,咱們受命出征豈能私離戰陣,這與逃兵何異,段太尉是禁軍大將既是來了,讓他統兵也屬正常,咱們盡心效力就是。”
關勝見唐斌說的出格,當心隔牆有耳,連忙出言勸道。
郝思文雖不似唐斌激進,卻也十分不爽,他鬱悶的說道:
“雖不好臨陣退出,但哥哥也要小心一些,這甚麽段太尉分明是對你起了疑心,才罷你兵權。下麵對陣哥哥便推病不出,不然戰勝了便說你前頭不出全力,戰敗了自然說你無能,反正是兩邊不是人。隻可歎咱兄弟三人本想借此立些功勞,恐怕再無機會了。”
關勝見說再也無語,他自然明白當下的處境,接下來一戰若是僥幸取勝,那天大的功勞也與他無關了。倘若是敗,那他恐怕難逃其責,這倒是連累了兩位兄弟。想到這裏,他不由的看了兩人一眼,目光卻複雜沉重的很。
午後未時,隻見官兵營中號炮連聲,旌旗頻動,稍後吃飽歇好的官兵紛紛湧出營來。而此時梁山軍營也有了動靜,隻見裏頭一陣忙亂,半響之後也出來一支隊伍。
“這等兵馬怎能稱的上精銳,未將真想不通前天關勝他們是如何大敗的。”
柯慶立於段慶側後,看著眼前忙亂立隊的梁山兵馬,嘲諷道。
段常自然也看在眼裏,心想,似這整軍立陣毫無章法的賊兵,若非故意示弱,便是關勝他們虛言。於是便讓柯慶上前搦戰一探虛實。
那柯慶正躍躍欲試,得令後立即拍馬殺到梁山陣前大聲喝罵,片刻,便見梁山陣中也出來一騎,兩下捉對廝殺了三、四十合,那人敗退逃去。柯慶正待追去,卻見那邊又殺來一騎,隻的接著再戰數十合,最終那敵將力怯又轉身退去。
段常於陣前見柯慶連勝兩陣,賊軍再也無人出戰,便命全軍壓上。而梁山兵馬見官兵殺來個個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退入寨中堅守不出。官兵攻打數次皆被亂箭射退,也便見好就收得勝回營。
且說兩千禁軍來自京城,本就自持身份高人一等,初臨戰陣又大勝一場,個個神氣不已,隻把那些原先自河北、山東調來的老兵看的一文不值。柯慶更像是得勝的鬥雞,驕傲的不行,恨不得橫著走了。
當晚,軍營大擺慶功酒。柯慶這個當紅明星在同僚的吹捧下得意洋洋,數杯美酒下肚之後,他便向段常進言,說賊兵連敗鬥誌全無,今夜若去偷營必能大勝。
關勝坐於一邊本也一聲不吭的,下午兩軍交戰,他本待不出,但也想看看禁軍到底怎麽作戰,便也到了陣前,整個過程盡看眼裏,他已經可以斷定梁山是在做戲給段常看。這時聽的這個柯慶居然要夜襲,心想這不是上門送死嗎?一時他心有不忍,便開言說道:
“末將這裏有一言請諸位上官斟酌,以我看來梁山兵將今日作為與前日判若兩人,恐有使詐嫌疑,屬下以為應以穩打穩紮為宜,匆促偷營恐遭暗算。”
“這位關巡檢恐怕是前日被嚇破膽了吧,以我看來梁山賊寇卻無兩樣,隻怕是因為領軍的人判若兩人吧。”
那柯慶正意氣飛揚之時,突聽的一個敗軍之將質疑於他,那受的了,當下就毫不留情的懟了回去。隨即他又挑釁道:
“在下今晚便帶兵奪寨,這位巡檢可願與我打賭勝負?”
關勝見其咄咄逼人,也不理他自管坐了。
但是一邊禁軍諸將,卻一個個興風作浪,故意問道:
“負如何?勝又如何?”
柯慶斜了關勝一眼,不屑的說道:“若負了自然要拜關巡檢為師,好生學學本領,若僥幸勝了,卻希望這位巡檢莫再以甚關聖人後人自居,白白壞了武聖的聲譽。”
話說關勝本無意與這無知小人計效,這時見他竟然辱及先聖,當時火上心頭,隻見他一把推翻身前酒桌,指著柯慶怒罵:
“你這廝休把好心當成驢肝肺,老爺隻擔心你死到臨頭,猶不自知,好心提醒於你,卻敢口出汙言,今日必不與你罷休!”
一通罵罷,關勝拔劍就要上前。宣讚見狀急忙攔腰抱住,連聲勸道:
“兄弟休要與小人一般見識!”
“嘿嘿!敗軍之將卻倒強橫,老爺反成小人了。”
柯慶在一邊聽了連聲冷笑,禁軍諸人也跟著起哄,頓時帳中鬧如菜市。
便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卻被段常喝止住。關勝氣憤之下,憤然離席而去。宣讚看了看左右,歎了一聲,也跟著去了。
當夜子時,柯慶領數千軍士,偷襲梁山大營,不想大獲全勝。梁山官兵全無防備一觸即潰,紛紛通過水軍接應逃入湖中,退縮到水泊中去了。 官兵連番大勝頓時士氣大振,那柯慶風頭更是一時無二。而關勝在得知此事之後,便把自己關在營帳裏,再也不出一步。他在心裏哀歎,這般明顯的誘兵之計也看不出來,官兵已經不可藥求、禍在眼前了。可是他也清楚軍中再無自己說話的地方了,便吩咐唐斌、郝思文看好後寨,隨時準備撤退。
且說段常見一日一夜之間連續兩場大勝,賊寇也已趕入水泊,一時間信心暴漲。他一麵把中軍進至湖濱,一麵派人著濟州官府準備船隻,隻待一鼓作氣攻下梁山班師回朝。至於關勝、宣讚之流已被他確認為無能之輩,隻令其留於老營,看守後路。
不覺過了二日,濟州各府縣湊了百餘條大小船隻,帶著豐盛的物品前來軍營犒勞。當下雙方歡聚,段常、柯慶諸人在當地官員的吹捧下,得意洋洋大醉一場。
不料當天夜裏,一眾官兵正酣睡之時,卻見後營突然火起,隨即四處喊殺聲傳來。段常驚醒時還以為是士兵酒醉鬧事,待柯慶驚慌失色的闖進來,說是賊軍襲營方才大驚。連忙問道:
“賊兵從何處來!”
“卻是後路!”柯慶趕緊回道。
“後路!”
段常怔了一下,隨即說道:
“那邊不是有關勝、宣讚千人把守嗎?賊兵怎過的來。”
“壞便壞在這兩人身上,這廝定是眼紅我等功勞,惡意放了賊兵過來,便是降賊也是可能。太尉眼下勢頭不妙,趕快離開要緊。”
柯慶早已想好替罪之人,說罷拉起段常便往外走。段常一時慌亂無措也便跟著去了。
這時大營之中已是混亂不堪,前是大湖後有重兵,官兵被圍其中無處可逃,個個哭爹喊娘。那段常見此情景頓時心驚肉跳,倒是那柯慶卻有如神助,他護著段常一路衝殺,竟然沒有一合之敵,漸漸的帶著數十騎衝出了重圍。
“這廝此次回京怕是要升官發財了。”
黑暗之中,一騎立於營口看著倉皇逃竄的柯慶等人揶揄道。
“若不把這些惡狗放回去,怎留的下關勝那頭猛虎,小官人豈是吃虧的人,早早就把賬算好了。”另一個打趣著回道。
“大功告成,休管那些鳥人,吩咐兄弟們收網。” 這時又響起一個聲音。
隨即便聽號炮聲響,隻見官營周邊、岸邊水域燈火通明,數千官兵被團團圍在當中,猶如網中之魚。
且說關勝這兩日來日夜難安,這天夜裏突聽的前邊喧嘩,便知不妙,趕忙起來便要帶兵去救,卻被唐斌、郝思文阻止。
“哥哥為何還執迷不悟,這些禁軍那個把你當作人看,今晚官兵敗局已定,無論你作何努力,恐怕都是替罪之人,如今早謀退路才是,那管的他們死活。”唐斌當時便喝道。
“無論如何,那裏還有我帶出來的數千士卒,不盡一份力心有不安。”
關勝心有牽掛,便著甲提刀來到寨前。不料想前頭火光通明,一排軍士黑壓壓的立於那裏,數員將領立馬在前,當中一位正是那日與自己大戰一場的史文恭。
“哥哥,這那裏能過的去,休要讓下頭的兄弟白白送死,先且回營,小弟有話相告。”這時郝思文又勸道。
關勝知道自己想突破梁山軍陣已是萬難,他長歎一聲,隻得聽了郝思文的勸說,落莫的回轉帳中。